李曉雪
(湖北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68)
眾所周知,語言在某種程度上制約著人們的意識和行為方式。它是人們用以進行思維的工具手段,中日兩國雖然有一海之隔,但是在各個領域相互影響,相互依存,十分相似,這是由于早期日本大量吸收中國文化的結果。由此,人們很容易把日本文化看作中國文化的支流。事實上,大量的中國大陸文化傳到日本后,日本民族是按照自己民族的理解,用自己的方式接受中國大陸文化的。比如:當初日本并不具備用自己民族語言來表達所引進的新事物的語言基礎,因而借用漢字作為表記手段。他們因襲了漢字文化及其詞匯、文字后,并沒有被漢字文化同化,而是通過實踐用自己民族特有的思維去理解、消化外來文化,并使之不斷發展,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民族語言。本文試圖從文化學的角度探討中日委婉表達的幾種形式以及它們的文化內涵,即在文化這一宏觀背景下分析不同民族文化的言語風格特征。
從人類社會學的角度看,在人類還不理解或不能理解自然現象和自然力的本質時語言禁忌便開始產生,進而出現禁忌語,這就是委婉語的早期形式。隨著現代社會文明的演進,語言禁忌不再象原始社會那樣嚴格,但從禁忌發展而來的委婉語已成為人們根深蒂固的語言習慣。因此,不同民族不僅都有自己的委婉表達方式,而且還有類似的委婉語。漢語和日語都有含蓄委婉、避免直白本意的表達方式,由此可見,含蓄委婉、烘托暗示的語言表達方式是不同民族的語言共性。但任何民族的委婉語的產生都有其特定的歷史文化背景,透過一個民族的委婉語對該民族的民族心理可窺見一斑。例如“死”在各種語言中都有大量的委婉語,在漢語里,古代帝王的死要說“駕崩”、“崩殂”等,為正義事業而死說“犧牲”、“捐軀”、“殉職”、“獻身”等,名人或親愛著的死多用“長眠”、“逝世”、“走了”、“離開”等。對未成年的死說“夭折”等。日語里用于“死”的委婉語也不少。如:亡くなった、お亡くなられた、逝世された、先立つ、天國へ行く、お隠れになる等。
漢語中,人們往往用動聽的委婉語言及人們不愿從事的職業和工作。比如:用“環衛工人”代替“掃馬路的”,用“廚師”代替“做飯的”、“大師傅”,用“理發員”代替“剃頭的”,用“保育員”、“阿姨”代替“看孩子的”,用“郵遞員”代替“郵差”,等等。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常用“他腳有點不方便”指“跛子”;“不說他醉了”,而說“他多喝了幾杯”;批評一篇文章,往往說成“商榷”。凡此種種都可說明,含蓄深沉、崇尚謙遜的傳統民族心理已成為漢民族根深蒂固的語言習慣。同樣,日語中,用“清掃員”代替“ゴミ屋”,用“女中” 代替“お手伝いさん”, 用“耳の不自由な人”代替“つんぼ”, 用“用務員”代替“小遣い”等。在這一點上,中日兩國的語言習慣大體相同。
日語和漢語中都存在差別語,日語中有“差別語”一詞,除了與漢語的“差別”有相同意義外,還有“歧視”、“欺負”等含義。有的差別語應該屬于禁忌的范疇。日語和漢語的這些詞語大體有:可能侵害基本人權,損害社會名譽和信用的詞語;刺激特定人的感情,使其受侮辱的詞語;明顯傷害特定的職業、性別、信條的詞語以及傷害肉體或精神障礙者的詞語。比如,用“瘋子”(きちがい)或“跛子”(びっこ)這些詞來罵精神障礙者或身體障礙者就是一種侮辱的行為。有障礙并不是本人的責任或愛好,用生理缺陷來罵人就是降低對方的人格,就是產生差別。
不同的人文自然環境孕育了不同的國民性格。中國人往往在性格上慷慨、大度、豁達,善于理論的、抽象的思維,喜歡對人、對事加以評論,下結論,愛表態。日本人則不然。日本人較注意深入地研究事物的各個側面,不對他人和他事作出一個斷然的、原則性的結論。不喜歡用抽象的概念去給事物下個定義。為了不使自己和別人處于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面,他們一般不表態,說話總是留有余地。不同的性格在語言上也充分反映出來。比如:日本人不喜歡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如果邀請對方去某地或做某事,中國人說“你去動物園嗎?”而日本人往往說“你不去動物園嗎?”從語法角度講,中國人是正問,日本人是反問。中國人喜歡直言,而日本人卻喜歡迂回表達。中國人認為,語言交際最重要的是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圖,為此直言是最好的方法。從思維方式講,日本人的思維復雜得多。在“去”還是“不去”的問題上,日本人則想得很全面, 如果問的是“你去嗎?”對方的回答是“去”,則對方和自己想法一致,這是最理想的,如果回答是“不去”,即對方的想法和自己不一致,豈不是把自己“想去”這一想法強加于對方了嗎?
在語言的表達方式上,中國人多采用單刀直入式的說法。由于日本人認為直接單刀直入式的說話方式顯得失禮,容易傷害對方,因此表示肯定的語氣時喜歡采用委婉迂回的表現。日語中表示不確定或模棱兩可的說法俯拾即是。在必須用語言表達時,這種憂慮與擔心便體現在對措辭的用心與謹慎上。一方面要表明自己的觀點,另一方面又要留意對方的反應,此時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委婉的表達。例如,“だ”、“です”、“である”的肯定式多采用“だろう”、“でしょう”、“であろう”等推量式,也有的在句末使用“~と思う”、“~と思われる”、“~と考える”、“~思いがする”等慣用句或在句末加助動詞“ようだ”、“みたいだ”、“そうだ”,或加終助詞“かしら”、“かな”等,將直接的肯定變成委婉的語氣。比如:日本的電視節目在播送天氣預報時播音員總喜歡說“明日は曇りで、雨が降るでしょう。”
不了解日語表達習慣的人也許會認為氣象臺的這種說法是高度的不負責任,其實不然。在日本人看來,這種委婉的表達方式更客觀、更符合日本民族的文化心理。再如:“雨が降っているようだ。”,“雨が降っているらしい。”邀請朋友時,日本人常說“コ―ヒ―でも飲まないか。”“でも”一詞的使用使語氣顯得柔和。如果說成“コ―ヒ―を飲まないか。”會使人覺得“コ―ヒ―以外は飲んではいけない。”語氣上給人一種強硬的感覺。
從語言角度而言,中國人喜歡用表示積極主動行為態度的他動詞(及物動詞)來敘述自己為他人所做的事情,而日本人則不喜歡用表示積極主動行為態度的他動詞(及物動詞)來敘述自己為他人所做的事情,往往使用自動詞(不及物動詞),故意將他人所做的事情敘述成是客觀地形成的。比如:去日本人家里拜訪時,熱情的主人為客人沏好茶后都要招呼一聲:“お茶が入りました。どうぞ。”主人有意避開使用他動詞“いれる”的表達方式,讓客人聽來仿佛“茶”是自然泡就而成的。請客人洗澡時的用語“お風呂が沸きました。どうぞ、お入りください。”也是如此。在客人聽來,溫熱的洗澡水就好象是自然形成的。而主人則不希望對方覺得他是在向人施舍恩惠,因為事物是客觀形成的,你就不必太在意了。
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加劇,不同文化間的交流日趨頻繁,共性增多,差異減少將是必然的大趨勢。盡管如此,由于千百年的文化積淀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本國的文化傳統有著強勁的連續性,從總體上說,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文化個性依然十分明顯,因此,對這種文化個性的比較依然不失為一項有意義的研究。在外語教學中,用文化語言觀指導外語教學尤為必要。努力培養學生強烈的文化習得意識,使文化規范的教學和語言技能的培養同步進行,促使學生在有意識的語言習得中掌握必備的文化規范,即“語言能力”和“文化能力”兼備,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發揮語言表達思想、交流感情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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