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代主義對主體性的批判及解讀

杜朝舉，鄭利鵬

(華中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武漢 430079)

“‘主體性’簡單地說就是主體作為主體所具有的性質、功能或狀態。”［1］西方學者認為，主體性是指“獨立自主、自我決定、自由、能動性、自我、自我意識或自覺、個人的特殊性、發揮個人的聰明才智、以個人的自由意志和才能為根據等等含義。”［2］以德里達、福柯、利奧塔以及大衛·格里芬等為代表的后現代主義者目睹了人成為主體后，因自身的貪婪、自大與無知給人類和自然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災難，強烈主張消解和解構現代主體性。

一 后現代主義對主體性的批判

后現代主義所批判的主體性并不是要全盤摧毀主體性，它批判的主體性是絕對主體的主體性，理性主體的主體性和統一主體的主體性。

1.批判絕對主體的主體性。

絕對主體是在主客二元世界中，人作為主體處于絕對地位。后現代主義所批判的絕對主體即這個賦予對于客體無限權力的主體，這種絕對主體的主體性摧殘和鎮壓了客體，引發和激化了主客體之間包括人與自然之間、人際關系之間、文化之間的對抗、仇視和戰爭，陷全人類于無窮的災難之中。這是因為絕對主體的主體性會滋生個人主義，所謂“個人主義”即“由一種新觀念創造出來的新詞”是“只顧自己而又心安理得的情感，它使每個公民都疏遠了他的同胞大眾，疏遠了他的家人和朋友”，把“大社會”棄之不顧。最初，它“僅僅有損公共生活的德行;但久而久之，它會侵害和毀滅所有的一切，最終陷入純粹的自我主義”。［3］所以，絕對主體演化而來的個人主義不利于主體間的平等、和諧交往。這種絕對權威的主體也會導致主體的盲目與自大。因為，在這種主體性框架內主體的地位與作用被突出，主體的個性與能力被強調。而在后現代主義者看來，這種主體觀念并沒有真正闡釋人的個性特點，不能使人的自由得以實現，不能真正關注人的生存現狀，因而就必須予以超越。

2.批判理性主體中心。

隨著20世紀主體性的高揚，理性成為了人類所引以自豪的、獨一無二的征服自然的工具，成為人憑借權力控制一切的基礎。就理性主體的積極性而言，它確實推進了西方的現代化進程，激發了人在客體面前無所不能之本色，提升了人對客觀世界的駕馭能力。然而，人類憑借理性思維能力也制造了史無前例的潛在性災難，如核戰爭的威脅、自然環境的惡化、民族矛盾的激化等，這都是理性中心主義擴張的惡果。因此，解構理性主體中心也就成了后現代主義批判、解構現代主體性的重要任務。后現代主義者認為，現代主義追求理性的普遍性是何等得愚不可及。因為，以理性或邏輯為基礎制定出來的條理和方法不過是某種游戲規則而已。如將其作為普遍規范，必然會限制人的個性的發揮，束縛人的想象力和創造性。這種“‘絕對理性’統治是對現代的有缺陷的設計。”［4］這很容易導致普通人不去能動思考問題，而是積極求助于權威以獲得理性，這必然使人們失去自我的創造力和能動性。

3.批判統一主體的主體性。

這里的“統一性”即“同一性”，統一性主體的“統一”是指“這個主體追求社會文化的統一，追求歷史目標的統一，追求經驗、知識、倫理、政治的統一，這些統一落實到語言的層面上就是話語的無條件的統一，落實到思想的層面就是普遍精神的總體性……”［5］在后現代主義者看來，同一性抹殺了個體的差異性和獨特性，這種“同一性”還往往誘使主體服從既定的狀況，不去思考獲得更佳合理的方案。因而，后現代主義主張用“異質性”、“差異性”和“個別性”來取代同一性、整體性。后現代主義代表福柯的《知識考古學》主張要去“思考差異，描寫偏差和擴散，分解令人滿意的同一性的形式”，為我們思考“他者(the other)”［6］提供理論支撐。

二 后現代主義的主體觀解讀

根據后現代主義對現代主體性的批判不難看出，它對現代主體的抨擊過于偏激化，其中還不乏自相矛盾的一面。但是，它對現代主體性的批判是在真切地關懷人的生存，思考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中實現的。它所宣揚的主體就是一種相對的主體，有創造力的主體和多樣性的主體，其主體間的關系是主體間性的。這對于建立和諧的主體關系，培養有創造力的主體和尊重差異都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1.后現代主義的主體是主體間性的主體。

“主體間性”亦即“交互主體”(Intersubjectivity)最先出現在胡塞爾的著作《笛卡爾的沉思》中，不過在他這里的交互主體還是個認識論的范疇。而所謂的“主體間性”是某一主體在他人面前顯示自己的主體性時，不能簡單地將他人當作被動的客體，而須把之當做主體存在，當主體間的個體性相碰撞時，要由“個體世界”過渡到“共同世界”，通過平等的交流、溝通來建立主體間的和諧交往關系。后現代主義者認為不存在絕對的單個主體，所有的主體都是互動的主體，個人主體也只有在這種相互主體的關系中才能完善，不是將人看作是實體的存在，而是關系的存在。如福柯所說的“個人必須達到的目的就是他一生中從沒有認識到的主體的地位。他必須用主體的地位來代替非主體，而且主體的地位是用修身關系來界定的，他需要把自己塑造為主體，而且其中他者必須介入。”［7］由此看來，人要達到完善的主體首先在于自我修養，在修養的過程中他者又必須加入，而修養的目的在于講真話，也只有在講真話時，才能保證聽者對說者的獨立性。后現代主義的主體是在不斷提升自我的能力、加強自我的修養及其改善與他者的關系中不斷完善的主體，這也是后現代主義的主體觀即主體間能夠相互圓融的前提。人作為社會主體要發揮自己的主體性，只能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中發生，必須以社會和他人作為中介，而這些中介因素又不會影響實踐主體的本質。所以，后現代主義是摒棄現代激進個人主義的，主張通過倡導主體間性來消除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以及社會之間的對立。

2.后現代主義的主體性是有創造力的主體。

后現代主義的創造力主體是指，只要是人類主體，就應該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為自己服務，而不是去依戀權威的話語來指導自己的行動。人的創造力不受身份、地位限制，因為“我們是創造性的存在物，每一個人都體現了創造性能量(至少在這個星球上如此)”。后現代主義者是否定權威，批判理性的，認為現代主體對理性的狂熱追求，導致人們在不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否符合理性時就徘徊不前。當然，現代社會也是鼓勵創新的。但是，后現代主義更強調大眾的，不分等級地來挖掘人類主體的創造性。后現代主義倡導的創造性主體，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充分調動人類主體的創造力，砸碎權威所創建的牢籠。但是，權威專家的綱領是經過日積月累的觀察、思索、總結、推理而得出來的，況且他們自身也擁有淵博的理論知識和豐富的實踐經驗。由于人們從事的領域不同以及人本身的能力大小不同等，普通民眾在處理某一特定問題時也無法達到專家的同等高度。所以，后現代主義所主張的拋開權威的原則、標準、觀念、理論等，往往會使民眾妄自尊大，也會使之在鼓吹拋開專家的綱領、方針的煽動下盲目行動。

3.后現代主義的主體是多樣性的主體。

多樣性的主體是指主體個性的多元性與差異性。后現代主義認為，人和他人、和自然相比，并沒有任何更為特殊的地方。人更沒有理由去要求他人在價值理念、文化習俗方面與自己形同一體。后現代主義強調非中心、差異性和多樣性，認為無差異的世界是蒼白枯燥和沒有生機的，世界應該是碎片化、零散化、特殊化和多元化，具有相對性的。它強調多樣化的主體是因為當某一些人所處的立場和自身價值評判標準不同時，可能對同一問題會產生不同的認識和理解。這種多樣性的主體關系，從民族關系與文化認同來說有利于各民族間的相互理解、包容和價值認同。但是，對任何同一性都不加思索地去解構和摧毀，最終也會將人類送入死亡深谷。若隨意摧毀約束人們個性張揚的社會道德標準和法律法規，這將必然導致民族分裂，社會混亂等社會問題。

［1］金慧敏.后現代性與辯證解釋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79.

［2］張世英.天人之際——中西哲學的困惑與選擇［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65.

［3］［英］史蒂文·盧克斯.個人主義［M］.閻克文，譯.江蘇: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9.

［4］［德］彼得·科斯洛夫斯基.后現代文化［M］.毛怡紅，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23.

［5］張文喜.自我的建構與解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177.

［6］［法］米西爾·福柯.知識考古學［M］.謝強，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98:15.

［7］［法］福柯.主體解釋學［M］.余碧平，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