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 戈
(中國人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
現代性的生成與發展并不是外部因素促發的偶然事件,而是有其內在動力的。如果社會機體內部不存在這樣一個動力源泉的話,現代社會就不可能以史無前例的方式在全球范圍內加速度發展好幾個世紀。在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現代性生成與發展的基本動力是資本。作為動力源泉的資本,是推動現代性持續生成與不斷發展的強大助推器。現代性的各種要素、現象和后果,都與資本增殖的動力源之間具有或直接或間接的深層聯系。對于現代性的基本動力問題,應當分別從資本的內在規定、資本的動力作用和資本的當代現狀來予以分析。那么“資本”、“現代生產”與“現代性”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呢?應當指出,現代生產與資本是緊密相關的,二者相互結合,構成了現代性的根源和動力。在馬克思看來,資本既構成了現代生產的生產關系,又能夠具體化為生產過程所需的各種生產要素,因而現代生產就是在資本基礎上進行的生產。一方面,資本發源于現代生產,是現代生產的產物,并始終依靠現代生產獲得持續增殖。另一方面,現代生產也依靠著資本增殖的強大推動,需要資本為擴大化再生產提供各種前提。沒有現代生產作為根源,資本就不可能實現持續的自我增殖,現代性也就淪為“無根之木”。沒有資本作為動力,現代生產就不可能得到長足的發展,現代性也就變成了“無本之源”。正是現代生產與資本的這種結合,才使得現代性得到了持續生成與不斷發展。
馬克思指出,資本并不是感性直觀可以把握的具體物品,而是具有遠為深刻的社會本質:只有通過合理的抽象才能把握的“現代生產關系”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7頁。。國民經濟學家從拜物教幻象和經驗主義形而上學出發,僅僅將資本看作具體物品(如產品、工具、貨幣和資產等生產要素)。對此,馬克思反復強調:“資本也是一種社會生產關系。這是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是資產階級社會的生產關系。”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45頁。“資本不是物,而是一種以物為中介的人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877-878頁。“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的生產關系,它體現在一個物上,并賦予這個物以特有的社會性質。”[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922頁。這就是說,資本本質上是現代社會的生產關系,但它經常“物化”在特定的物品之中,并通過物品之間的具體關系表現出來。生產過程和交換過程中的各種具體可見的物品運動和物品關系,僅僅是更為深刻、更為隱蔽的資本關系的表象。
資本作為生產關系的本質屬性,可以從它的形式和內容、形式和質料方面來加以理解。首先,從形式規定和內容規定的區分上來看,資本在形式上是一種自為存在的社會關系,在內容上則是對象化的勞動一般即積累起來的死勞動。資本作為生產關系,既構成了勞動對象化過程的前提條件,又構成了其社會產物。[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60頁。其次,從形式規定和質料(物質)規定的區分上來看,資本在形式上是價值、交換價值,在質料上則是勞動過程、原料和資料,[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0頁。以市場交換和流通過程為中介,上述要素通過各種方式結合在作為生產關系的資本之中。
生產關系構成了現代社會有機總體的基礎方面,所以,資本就直接或間接地構成了整個社會發展的基礎性動力,能夠以多重形態廣泛地作用于現代生活。資本首先表現為感性直觀可以把握的各種物品的大量堆積和相互關聯,這些構成了資本的具體存在形態:商品、貨幣、生產資料等,它們之間普遍存在著相互交換以及“化蛹為蝶”的轉化關系。如果追溯這些物品的根源,我們就會發現,資本還表現為社會活動和社會關系等不可直觀、只能通過合理抽象來把握的深刻層面。資本自身的運動表現為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的動態過程。同時,資本還作為支配性的生產關系發揮作用,并貫穿到整個社會關系結構之中,形成了特定的交往關系和權力關系。進而,資本還直接獲得了“人格化”的存在形式即資本家和資產階級,擁有個體或群體層面的利益、意志、智力和權力。通過人格化的存在形式,資本還間接進入了社會意識領域,取得了其觀念形態的存在,這主要表現為國民經濟學家任意抽象而得出的作為物品的資本概念、各種拜物教形式以及粗俗的唯物主義等等。這些觀念形態將物品受社會關系支配而獲得的社會屬性看作物品本身具有的自然屬性,從而使之神秘化和永恒化,由此構成論證資本主義合理性的意識形態。資本的這種多重存在方式,為它推動整個現代社會的生成與發展提供了必要前提。
無論是資本的社會本質還是其多重形態,都體現著資本的內在本性。所謂“資本的本性”,就是指資本在其生成、發展過程中所內在具有的本質屬性和必然趨勢。那么,資本具有怎樣的本性呢?簡言之,資本具有不斷自我增殖的本性:它具有無止境的追求更多的剩余價值的趨勢,“是力圖超越自己界限的一種無限制的和無止境的欲望”[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7頁。。作為自為存在的交換價值,資本以自身增殖為最高目的進行運動,并具體表現為資本家貪得無厭的人格以及整個資產階級的利益。資本仿佛“一個有靈性的怪物”,“好像害了相思病”[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27頁。一般,無止境地追求剩余價值以實現自身的價值增殖,“資本是死勞動,它像吸血鬼一樣,只有吮吸活勞動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勞動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69頁。。資本所支配的現代生產不僅僅是既有價值的保存過程,而且還生產了新的價值,是價值的自我增殖過程。資本為了實現自我增殖、自我積累的最高目的,就必須不斷獲得更多的勞動力資源和物質資源用以擴大再生產,這就必然表現出日益強烈的擴張性和侵略性。不同于前資本主義的各種歷史形式,資本這種現代生產關系的擴張和侵略性質是史無前例的。正是在資本的這種異常強大、不可抑制的增殖沖動的助推下,現代社會才日益從傳統社會的母胎中掙脫出來,進而摧毀了傳統生活方式的母體,并在全世界范圍內建構了一整套聞所未聞的新型社會關系和生活方式。
正是資本的無限制地追求剩余價值、自我增殖、自我擴張的本性構成了現代性的主要驅動力量。現代性以進步、發展為導向的任何進程,都與資本的積累過程保持著或直接或間接的因果聯系。但是,資本并不是直接作用于社會生活諸層面的,而是需要一系列社會機制作為中介,才能發揮其動力作用。主要通過社會的“時空結構”等中介性機制,資本才能夠不斷拉動整個現代化進程的步伐。
如果比較一下現代社會與傳統社會,就會發現一個非常顯著的事實:資本的增殖和積累進程開啟了社會時空結構的巨大變遷以及與之相應的社會生活劇變。客觀的社會時空結構以及人們對其的主觀體驗,構成了社會發展進程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動力機制。社會特定的發展實踐,都以特定的時空結構及其體驗為前提,并不斷改變和塑造著時空結構本身。這種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社會時空(作為客觀品性和主觀體驗)恰恰構成了特定的政治經濟實踐與特定文化精神過程之間相互作用的“中介環節”[注]參見[美]戴維·哈維:《后現代的狀況》,閻嘉譯,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251、255頁。。資本開啟了前所未有的時空巨變:“生產的不斷變革,一切社會狀況不停地動蕩,永遠的不安定和變動,這就是資產階級時代不同于過去一切時代的地方。”伴隨著傳統時空分崩離析的瓦解過程和現代時空動蕩不休的形成過程,對于這一時空變遷的極端不確定性的主觀體驗,以及建立在此基礎上的現代性的文化意識和價值觀念便生成出來:“一切固定的僵化的關系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系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5頁。資本不斷建構著現代性的時空結構、時空體驗。正是資本主義使得自然界完全成為人類的財產和工具,資本不斷推動人類對自然時空進行加工和塑造,以滿足資本自我增殖的需要。從時間上來看,資本將作為整體的“一天”分割為必要勞動時間、剩余勞動時間和消費時間等幾個組成部分,并操縱著這些時間之間的可變關系。與此相應,資本也將社會空間區分為生產空間和消費空間等多種類型,并使得這些空間之間相互孤立又彼此重疊。因而,在資本驅動力的支配下,現代人就只能重復地出沒于事先規劃好的不同時空領域之中。
資本的增殖本性要求時空結構及其體驗不斷發生革命性變化,這首先表現為“時空壓縮”。時空壓縮的本質在于,在單位時間、單位空間內,社會活動總量的大幅增加,生活節奏的顯著加快,工作、交往和消費行為的密集化,“一天”和“一個地點”之中濃縮了與日俱增的行動和事件——這顯然是資本增殖沖動不斷驅動的結果。資本的本性要求創造越來越多的剩余價值,其關鍵在于加快資本周轉速度,而要在單位時間內獲取更多的剩余價值,就迫切需要超越一切時空界限來無止境地提升生產—消費的規模、速度和效率。從時間上看,資本驅動了社會時間的“壓縮”。資本家通過提高單位時間內勞動強度的方法來加快剩余價值的直接生產過程,通過開發出更多需求類型、商品種類的方式來加快消費,即加快剩余價值的實現過程。同時,這種提速也是通過資本之間、勞動力之間“自由競爭”的方式來達成的:“大工業通過普遍的競爭迫使所有個人的全部精力處于高度緊張狀態。”[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4頁。從空間上看,資本又驅動了社會空間的“壓縮”。資本家創造出各種先進交通運輸工具,“用時間去消滅空間”[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21頁。,創造越來越多的交換地點和生產地點,建立起龐大的世界市場,從而在全世界范圍內創造出更多的剩余價值。從時空兩個方面綜合起來看,資本驅動的效果就是“時空壓縮”的客觀結構和主觀體驗:“資本主義的歷史具有在生活步伐方面加速的特征,而同時又克服了空間上的各種障礙,以至世界有時顯得是內在地朝著我們崩潰了。……空間顯得收縮成了遠程通信的一個‘地球村’,……時間范圍縮短到了現存就是全部存在的地步。”[注][美]戴維·哈維:《后現代的狀況》,閻嘉譯,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300頁。全世界范圍內的時空壓縮既構成了資本加速度增殖的條件,又是這一過程的直接后果。時空壓縮不僅僅是社會結構的客觀性質的變遷,而且還獲得了精神生活領域的表達。人們對于快節奏、忙碌和疲憊的時空生存方式的切身體驗都轉化為生存性的焦慮和對娛樂消閑的渴望,并以曲折的方式體現在形形色色的現代文化思潮(如存在主義)和生活風尚(如大眾消費娛樂文化)之中。
在資本驅動力壓縮時空的同時,也將時空拉伸到了史無前例的廣闊范圍,“時空壓縮”的過程始終伴隨著“時空伸延”的過程。所謂“時空伸延”,指的是特定社會活動與具體的地域性活動、地域性場所相脫離,而在超越地域性條件的更為廣泛的(例如全球性的)時空范圍內伸延,并與極其遙遠的距離之外的其他社會活動形成聯系與互動。一方面,社會活動的時間維度與特定地域相分離。在前現代條件下,社會活動的時間維度總是與特定的地域性活動和場所相聯系,而在現代條件下,由于出現了全球統一的標準化計時體系,活動的時間便能夠與特定地域相脫離。另一方面,社會活動的空間維度與特定地域也發生了日益明顯的分離。在前現代社會,社會活動的空間維度與特定地域是一致的,大多受到地域性活動和條件的限制。而在現代社會,活動的空間開始與特定的地域相分離,并日益受到遠距離事件的支配和影響,同時也影響和作用著遠距離的事件。“在現代性條件下,地點逐漸變得捉摸不定:即是說,場所完全被遠離它們的社會影響所穿透并據其建構而成。建構場所的不單是在場發生的東西,場所的‘可見形式’掩藏著那些遠距關系,而正是這些關系決定著場所的性質。”[注][英]吉登斯:《現代性的后果》,田禾譯,譯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16頁。簡言之,時空伸延的本質就在于世界性聯系和依賴的顯著加強,從而系統地削弱了各種社會活動的地域性質,加強了它們的全球互動性質。究竟是什么拉動了這種“時空伸延”的快速發展呢?顯然在于資本增殖和積累的沖動。由于資本自我增殖的沖動,資產階級必然在全世界范圍內進行殖民征服,開辟更多的市場,并推廣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從而將一切國家和地域都編織進資本主義生產和消費的世界體系之中,這就構成了全世界范圍內普遍聯系和深層依賴的基礎。馬克思曾經敏銳地指出:“新的工業的建立已經成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關的問題;這些工業所加工的,已經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來自極其遙遠的地區的原料;它們的產品不僅供本國消費,而且同時供世界各地消費。舊的、靠本國產品來滿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極其遙遠的國家和地帶的產品來滿足的需要所代替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6頁。物質生產脫離了地域性場所和條件的狹隘限制,通過普遍的聯系與廣泛的互動而具有了世界性質。以物質生產的世界性聯系為基礎,全世界各民族、國家和地域的精神生產也日益具有了全球互動的聯系。從而,整個人類的社會活動形式便日益顯著地脫離和逾越了地域性活動和地域性聯系的限制,而在世界性的廣泛時空范圍內生成和發展。社會活動的時間和空間維度,都獲得了史無前例的拓展,人類自身的存在形態也就由地域性存在,日益發展為世界歷史性存在。
總而言之,資本不斷自我增殖的本性,是拉動現代性不斷生成與發展的基本動力。這種動力作用尤其體現在資本對社會時空變遷的驅動作用上。資本在全球范圍內的積累,深刻地改變了人類世界的時空存在形態和體驗方式。正是以現代特有的時空結構為基礎,人們才得以發展出貨幣系統和專家系統等抽象體系、官僚系統等理性化形式以及作為對現代制度形式的響應或反抗的各種文化意識、價值理念。
與早期現代社會不同,以“信息化”、“自動化”為特征的新科技革命已經將世界帶入了“后工業時代”。以知識經濟為主導的第三產業蓬勃發展,以高新科技、專業知識和電子信息為特征的“虛擬經濟”或“符號經濟”日益取代傳統的“實體經濟”而主宰和改造著我們的生活世界。這種巨變,在文化生活層面表現為“后現代主義”的興起,在社會生活層面體現為“消費社會”的奠基,而在社會的整體發展階段上表現為“自反性現代化”的來臨。
那么,對于當代的新狀況來說,資本動力論是不是已經過時了呢?知識積累的推動力是不是已經替代了資本積累的推動力呢?圍繞著這些核心問題,“資本”還是“知本”的爭論持續不斷。以丹尼爾·貝爾為代表的“知本論”學者認為,人類發展日益表現出“后工業社會”來臨的趨勢,技術知識和理論知識的高度集約化,正成為創造發明和制定政策的新原則,日益改造著技術、經濟體制和社會的階層體系。在這一趨勢中,“理論知識處于中心地位,它是社會革新與制定政策的源泉”,因而,“后工業社會的特點并不在于勞動價值論,而在知識價值論”[注][美]丹尼爾·貝爾:《后工業社會的來臨》,高铦等譯,新華出版社1997年版,第14頁,前言,第10頁。。然而,持“知本論”的學者顯然狹隘地理解了資本的概念,僅僅把資本當作實物、物品、貨幣,而沒有把資本看作現代社會的生產關系。這種狹隘的理解使他們把新科技革命引發的生產資料、生產方式在具體形態層面的變化誤解為資本動力本身的降格。
作為現代生產關系的資本仍然是我們時代最基本的動力。馬克思在他那個時代就發現了科學知識應用于生產過程的強勁趨勢,并將科學技術理解為生產力的要素。同時,他還看到了,作為工人勞動成果的科學技術被歸并入資本積累同工人相異化的趨勢。科學技術在生產領域的廣泛應用,知識信息經濟的勃興,服務性產業的崛起,這些科技革命所帶來的生產領域的巨大變化,其實質便是生產資料、生產過程的具體形態的變化,即由實物、凝固性商品占主導的生產形式轉化為非實物、信息化商品占主導的生產形式。科學技術、知識信息本身便是人類勞動的產物,它們在生產領域的廣泛應用,恰恰導致了資本在質和量方面的提升與增長,恰恰推進了社會資本流動性的增強。相較于直接勞動,科學技術和知識信息在經濟活動中作用的持續增加,并不表明勞動資本化程度的下降,反倒是勞動資本化程度提高的表現。活勞動尤其是腦力智力勞動,正在越來越多地轉化為對象化形式的資本存在,越來越陷入資本增殖的結構之中。“在自反性現代性中,資本積累同時(愈來愈甚)也是信息的積累。因此不變固定資本(硬件)和不變流動資本(軟件)作為生產手段被信息化了。與此同時,勞動力和產品(包括消費資料和生產資料)作為可變資本包含著越來越多的信息內容。此中的要點是,在信息和交流結構中信息(和資本)的積累成為自反性現代性的驅動力,正如在早期現代性中生產資本以及與之相關的社會結構的積累是早期現代性的驅動力。”[注][英]斯科特·拉什:《自反性及其化身:結構、美學、社群》,見[德]烏爾里希·貝克等:《自反性現代化》,趙文書譯,商務印書館2001年版,第162頁。無論是從可變資本、不變資本區分的角度看,還是從固定資本、流動資本區分的角度來看,資本的諸種構成要素都不同程度地發生了知識化和信息化。
后工業社會的來臨,并不表明科學技術和知識信息對資本動力的取代,而是表明資本積累方式的具體形態的變換,即以“資本實物化”為主的積累方式轉向了以“資本信息化”、“資本知識化”為主的積累方式。無論是后現代主義的文化形態,消費社會的日常生活方式,還是自反性現代化的發展趨向,都是由資本所推動的信息、知識生產形式的社會表征。由此,很多當代學者更愿意將當代社會稱之為“知識資本主義”、“信息資本主義”,這恰恰切中了當代現代性發展的新特征、新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