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善峰
(沭陽縣公安局,江蘇沭陽 223600)
基于集群行為理論的群體性事件治理對策研究
□毛善峰
(沭陽縣公安局,江蘇沭陽 223600)
群體性事件已成為影響我國社會和諧穩定最突出的問題之一。在社會轉型的背景下,利益沖突和部分社會不滿群體的存在是造成群體性事件頻發的主要因素。西方集群行為理論揭示了群體沖突的演化機理。該演化機理顯示,群體沖突的發生與內、外群體相互作用密不可分。在此基礎上,圍繞群體性事件演化機制中的各發生環節以及相互關系,提出了事前預警、事中應對、事后處理三方面治理對策。
群體性事件;集群行為理論;治理對策
近年來,我國群體性事件呈持續上升之勢,僅2012年就有甘孜騷亂、什邡事件、啟東事件、寧波市鎮海區反對PX項目事件等數十起大規模群體性事件,造成了重大的人身財產損失,嚴重危害了社會和諧與穩定。在這一系列重大突發事件中,暴露出我國現有群體性事件治理機制的漏洞[1]。面對日益增多的事件數量、不斷擴大的事件規模以及更加嚴重的社會危害,如何妥善處理群體性事件成為目前各級政府及公安機關亟待解決的難題。因此,對現階段群體性事件的梳理和深入的理論研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社會背景。我國正處于矛盾凸顯的社會轉型時期。在社會轉型過程中,社會結構會發生深刻變化,利益格局也會被重新調整,思想觀念更是被不斷更新。這種變革使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等方面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并由此引發了各種錯綜復雜的社會矛盾。群體性事件主要是由我國人民內部各階級、階層、社會團體之間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存在的不同矛盾引起的[2]。我國社會的快速轉型使各種社會矛盾急劇增多,從而引發各類群體性事件的大量發生。因此,社會轉型是我國當前群體性事件頻發的一個重要因素。
(二)利益沖突。改革開放以來,國民經濟持續快速發展。但由于我國目前收入分配體制的不健全,造成各階層收入差距不斷擴大,貧富差距分化嚴重,這就使得人們之間的利益沖突不斷增多[3]。在當前的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國社會成員有著強烈的利益意識,對自身的利益問題十分敏感。在大多數群體性事件中,事件參與者最關心的還是一些與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具體問題,如拖欠工資、征地拆遷、大型工業項目的環境污染以及一些歷史遺留問題等。這些利益矛盾若不能得到及時有效地處理,就極易導致群體性事件的發生。
(三)部分社會不滿群體的存在。在近年來發生的重慶“萬州事件”、浙江“瑞安事件”、貴州“甕安事件”中,有相當部分沒有直接利益動機的人參與其中。這些“非直接利益相關者”自身利益并未受損,也沒有直接的利益訴求,他們參與群體性事件只是為了發泄對社會的不滿情緒(如痛恨官員腐敗、仇富心態等)。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陣痛期,由各種社會問題引發的人民不滿情緒日漸高漲,“非直接利益相關者”參與的群體性事件也呈日漸增多的態勢[4]。這種基于不滿情緒的群體性事件背后隱藏著較強的社會抵觸心理,它不像由利益沖突所引發的群體性事件那樣,通過滿足其利益訴求就可以進行疏導,而是需要以更深層次的思維和更寬廣的視野來尋求解決辦法。
西方的經典群體行為理論認為,群體沖突源自于群體內部的“病變”。如法國社會學家Gustave Le Bon(1985)把群體看成具有集體意志的單一有機體,認為群體能使個人“著迷”的能力基于三因素:不可征服感,即從單純人數上獲得強大力量;傳染,即新的思維方式迅速蔓延,類似傳染病在人群中傳播;易受感染性。在他看來,群體中成員的心智容易降到一個較低的活動水平上,并且容易被動接受和模仿群體中其他人的行為和態度。這樣的情境在不穩定狀態下極易爆發群體沖突,從而形成破壞性行為。Allport(1924)提出了集群行為的輻合理論,該理論從個體特征的角度出發,指出參與群體行為的個體本身就具有相似的個性特征(如具有先天暴力傾向、犯罪或反社會人格等)。這兩種觀點成功解釋了群體行為的破壞性和非理性,但都忽視了群體行為發生的社會和文化背景,因而理論的解釋范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5]。
隨后的集群行為理論則在去個性化領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去個性化理論認為群體中成員失去對反社會沖動的控制是兩方面原因造成的:一是由于團體凝聚力和激勵能力的增強而導致個體自我意識的喪失;二是由于個體在群體中的匿名性、個體責任的喪失和不明確導致公眾自我意識的喪失。然而,有許多研究都不支持這一理論甚至報告了相反的結果,招致了學者對去個性化理論的批判[6]。
Stott和Reicher(1998)在社會認同理論(該理論認為個體對群體的認同是群體行為的基礎)和自我分類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精細化社會認同模型(ESIM)。自我分類理論認為人們會自動地將他人分門別類,從而區分為內群體和外群體。當對自我進行分類時,會將內群體的特征賦予自我。個體通過分類,在各方面往往認同己方群體成員。精細化社會認同模型(ESIM)在解釋群體行為時,考慮了群體行為發生的社會背景、歷史情境以及群際關系[6]。群體行為發生時,群體成員共享一種社會認同。該模型給社會認同賦予了會隨著群際關系不斷發展變化的概念:規范群體成員行為準則的社會認同會隨著與外群體的相互作用而不斷改變。另一方面,內外群體的相互作用也可以改變群體成員的社會認同和行為準則。
例如,某沖突事件發生之初,具有不同社會認同的群眾因為各種原因聚集在一起,大部分人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對自己權利的正當維護,是合法的,同時也反對那些主張暴力的少數人,認為自己和警察等外群體之間是沒有沖突的關系。但在警察看來,聚集的群眾是具有潛在威脅的一個整體,并對之采取一致性的控制措施(如驅散、抓捕)。基于這種緊急情況,大部分群體成員開始重新理解自身所處的社會地位和社會關系,重新定義自己的類型,從而導致了群體成員的自我分類發生不同程度的轉變,進而形成一個具有共同社會認同的群體。此外,因為警方的控制措施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對其來說構成了不適當的壓迫,心理上對警方的行為產生了本能的抵觸情緒,這就使和警方的對抗變成是可以接受,甚至是必要的自我防御手段。這個例子中,先前大部分人并不認同暴力行為以及與警方對抗,他們將自己與那些暴力分子區別開,并選擇與之相適應的規范行為,但當與警察這個外群體發生沖突后,大部分群體成員的社會認同發生改變,開始認可反抗警方的行為,而行為準則的標準也隨之變化[5]。

圖1 去個性化理論與社會認同模型理論的比較
按照Drury、Stott和Farsides(2003)的觀點,當具備以下兩個條件時,就會發生群體沖突:1.內、外群體成員對社會認同與行為準則的認識差別(不加以區別的強制手段在警察看來是合法的,但在示威者眼中卻是非法的);2.成員授權或是信任群體的力量,并將之對形勢的理解強加于外群體成員(例如示威者共同抵抗警方行動)[6]。因此,內外群體間對合法性的認識分歧與力量的動態變化對沖突的發生至關重要。
一旦沖突發生,精細化社會認同模型(ESIM)認為通過外群體的行動所引發的群體成員社會地位的變化會導致沖突的進一步升級。首先,在內群體成員看來,自己是受到外群體不加以區別的對待,這時內群體成員會重新自我定位,共同抵抗外群體的威脅。這表明,先前根本不同的小群體及個人漸漸地把他們視為一個整體,或是一個已經存在的獨立群體越來越同質化。這種轉變先后需要群體共同期望的提高以及對外群體反應力量的增強。其次,外群體的活動在內群體看來是非法的,那么對抗外群體的行為也許就是合法的。例如,內群體的暴力行徑可能在自我防御后被重新定位[7]。而且,一旦對抗外群體的行為被“合法化”,那么先前少量針對外群體的敵對行為會變成內群體“具有代表性的行為”,并逐漸演化成社會問題的源頭。
(一)事前控制——建立健全群體性事件預警機制。任何群體性事件都不是突然出現的,在其表征現象的背后,都存在一個醞釀的過程。群體性事件發生的源頭如若可以及早發現,則可以通過早期的介入來避免事件的發生。預警機制建立的目的是在群體性事件發生之前預先發出警報,從而防患于未然。群體性事件預警機制應包括預警信息收集、信息處理、信息評估及相應的預案實施四個方面。在收集預警信息時,各級政府及公安機關應及時了解和掌握各種社會動向和動態,對群眾反映的問題要保持高度敏感性,爭取通過多種手段廣泛收集相關資料。對收集來的信息應進行警兆識別,對可能引起群體性事件的信息進行完善和補充,并繼續跟蹤其事態發展,而對無關群體性事件的信息應進行剔除處理。信息評估階段是要對處理過的預警信息進行危險性評估,把評估結果與預先設置的預警閾值相比較,若評估結果沒有達到預警閾值,則要對該信息繼續監測,達到的要進行警報評級(一般分為輕警、中警、重警)。針對可能發生的不同種類的群體性事件,應就分級制定相應的應對預案,在警報被觸發時予以實施,以避免該類群體性事件的發生。
(二)事中控制——建立健全群體性事件現場應對機制。在群體性事件發生后,現場的應對機制是控制事件發展的關鍵。在應對群體性事件上,應堅持依法處置的原則,立足于疏導和規勸。對性質不同(不同參與主體、不同參與人數、不同影響程度)的群體性事件應根據相應預案進行有針對性的現場處理。明確現場應對的各參與單位及其職責任務,明確現場應對的指揮機制,做到對事件現場突發情況的靈活控制。在應對群體性事件過程中,應注重發揮輿論引導功能。正確的輿論引導可以增進公眾對事件真相的了解,維護群眾的知情權。同時,媒體還可以將政府部門的相關決策和有關法律法規快速地傳遞給參與者,對其行為進行約束,從而達到穩定現場局勢的目的。對于群體性事件,政府應時刻注意保持與民眾的溝通,而不是刻意封鎖信息傳播,更不能欲蓋彌彰。

圖2 精細化社會認同模型(ESIM)下群體沖突演化機理
在現場應對過程中應慎用武力。群體性事件現場應對機制的重點是平息事態,恢復正常社會秩序,而不是逮捕和懲罰鬧事者。在某些群體性事件中,會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故意刺激和挑撥參與者,鼓動不明真相的群眾制造事端或是采取暴力行徑制造沖突。此時,現場維護人員應當始終保持頭腦清醒,區別對待事件參與者,力爭團結大部分群眾,孤立少數有不良居心者。根據集群行為理論,對事件參與者的區別對待會使群體沖突的演化中斷,從而也就避免了沖突的發生。
(三)事后控制——建立健全群體性事件事后處理機制。群體性事件在經過現場處置后,雖然表面上事態已經平息,社會秩序已經恢復正常,但如果事后處理不當,仍然會埋下隱患,引發新一輪的群體性事件。群體性事件事后處理工作一方面應及時解決該事件中所反映的問題和矛盾,另一方面也要依法追究事件中的違法犯罪人員的法律責任。最后應進行深刻反思,總結經驗教訓,防止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群體性事件,作為影響社會和諧穩定的重要因素,是包括我國在內的世界各國在走向現代化過程中難以避免的現實問題。群體性事件具有發生突然、對抗性強、危害性大等特點,社會影響惡劣,治理難度大?,F階段各種治理手段和方法在現實情況中的運用效果并不佳,有的反而激起更大的民怨,導致沖突的進一步升級。究其原因,與事件反應緩慢、現場指揮混亂、執行能力不夠、維護人員態度欠佳、應對體系不完善等有關,但其根源在于缺乏對群體性事件的正確認識,從而造成針對性不足。認真研究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原因,深入分析群體性事件的演化機理,對治理群體性事件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圖3 避免沖突發生的群體性事件現場應對措施
西方有關集群行為的理論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人們是如何參與到群體行為這一問題,有助于人們對于群體行為的理解。同時,理論的不斷創新和完善,也為我國群體性事件的治理提供了更多的思路。本文在精細化社會認同模型(ESIM)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群體沖突的演化機理。圍繞群體性事件演化機理中的各發生環節以及相互關系,本文提出了事前預警、事中應對、事后處理的三方面治理策略。事前預警可以從源頭上消除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可能;事中應對起到快速平息騷亂,恢復正常社會秩序的作用;而事后處理則是為了預防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
群體性事件給社會治安帶來了新的任務和挑戰,掌握群體性事件的演變規律,提高各級政府及公安機關的處理能力是有效化解危機的關鍵。在我國社會轉型時期,只有牢固樹立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綜合治理理念,才能保證社會和諧穩定目標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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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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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040(2013)02-0014-04
2013-03-05
毛善峰,江蘇省沭陽縣公安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