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方文明交替稱霸的歷史

卡米爾·佩卡斯泰因

張 志/譯

美國斯坦福大學考古學家伊恩·莫里斯在《為什么現在是西方統治世界》一書中，從更廣闊的背景中考察了霸主興衰的相關問題。

莫里斯考察了整整20萬年的人類歷史，重點放在從新石器革命（約一萬年前的農業啟蒙）開始到200年前工業化來臨的那個時期。在這一框架內，莫里斯討論了兩大文明核心的社會發展。這兩大文明就是8000年前生成于黃河流域并向南擴展形成現代中國、孕育了如今東亞和東南亞各國的東方文明，以及西方文明，這個文明誕生于西南亞山區的農業，在附近的美索不達米亞發展起來，然后向西推進，首先進入地中海，隨后進入西北歐，最后越過大西洋，落實于北美。在描述東西方地理的對比時，莫里斯指出，希臘人、波斯人、穆斯林和基督徒屬于同一社會經濟和文化的模式，他們雖然經常對抗，卻是在同一塊土地上共同發展的。

在考察20萬年歷史時，莫里斯試圖以文化水平、軍事實力、城區規模和人均能源為基礎來制定一個社會發展指數。他從這個指數得出的一般結論是：東方和西方的文明核心在狩獵-采集的漫長時期中無法區分高下，但西方在最后一次冰川期結束時走上了社會發展之路，比東方早了幾千年。兩大文明核心經歷了許許多多的興衰，西方一直保持領先，直到公元前500年東方才趕了上來。東方的領先一直保持到18世紀的中葉，那時西方進入工業化時代，開始統治世界。如今，東方在迅速追趕，兩大文明如果不能合而為一的話，那也應該在不久的將來勢均力敵。

莫里斯在敘述中囊括了一切因素：戰爭、饑饉、疾病、侵略、宗教、理念、政治、技術、王朝，甚至統治者的命運和歷史突發事件。他認為人類在社會進化中也都面臨同樣的挑戰：氣候變化，資源有限和新型疾病。他們在前進途中發明了所需的文化和技術，盡管經?？目呐雠觯€是度過難關，穩步走向現代。

在莫里斯考察的20萬年的大部分時間里，東西方都在沿著社會發展之路前行，但由于兩大文明核心相距甚遠，且有干旱的大草原隔開，未出現相互競爭。這種狀態在現代的早期階段（16世紀）后發生了變化，那時兩大文明核心相互接觸增多了，沖突就產生了。突然之間，東西方社會發展中的落后面成為關鍵問題，西方從17世紀中葉開始取得的優勢演化成為最終的軍事和經濟霸權。

莫里斯說，西方沒有發明出東方沒有的東西，此話是正確的。他指出，同樣的啟蒙思想也在同一時期出現在東方文明核心中，但當地的條件阻礙了這些理念像西方那樣獲得動力。東方曾經遙遙領先了20個世紀左右（從公元前500年～18世紀），這一事實證明，沒有一個核心會始終領先于另一個核心。在莫里斯看來，某些地理區域在某些歷史關頭具有獨特的優勢；它們具有促進技術、政治和經濟創新的特殊需求，所以促成了社會發展的一次飛躍。

一個時常困擾人的問題是：為什么中國在12世紀時那么發達？中國只是在19世紀末才失去優勢，差點淪為西方的殖民地。直接原因是西歐因積極與全球展開侵入性貿易而興盛起來，必要時就使用武力，而中國寧可閉關自鎖。但終極原因卻誰也不清楚。海洋的相對面積、風的方向、政治的集中性，以及其他范疇的差異，都不能完全解釋兩條如此對立的路徑何以會都向現代世界進發。例如，這些因素就不能阻止日本在16世紀學習葡萄牙：一個技術先進的小國竭盡全力探索世界，十分貪婪地從全球商業身上啃下一塊肉來。

社會穩定發展的關鍵變數是能量。物理學的一個基本原理是，任何結構形式都需要能量來維持內聚力。獲得的能量越多，人類就越強大，能量越大，社會就越穩定。從人類的大部分歷史看，社會在密度和復合性中發展，達到所能獲取能量的極限，然后遭到系統性打擊，促使社會停滯或國家崩潰。打擊可能來自野蠻人或病毒，兩者都會奪走為維持人類創造的大都市生活所必需的能量。

這種情況在19世紀發生了變化，因為那時化石燃料得到了應用。人均能源大大增加，現代社會不僅比過去更為發達，而且對打擊的恢復力大大增強。但對社會衰退的抵御能力依然取決于他們獲得足夠能源來維持現代社會組織形式（21世紀1000萬人口的大城市）的能力。

莫里斯贊賞人類因必需而創新的能力，他說，如果能源使用的進步和人口減少在未來幾十年中得以實現，那就可能改變他所描述的人類歷史運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