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總理薩馬拉斯的滑鐵盧

陳占杰 劉詠秋

有分析認為，希臘政府為削減開支從而獲得更多來自國際組織“三駕馬車”的經濟援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但如今，這場“央視危機”正演變為政治風波。

酷愛戲劇的希臘人經常會不自覺地把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古希臘戲劇精神帶進現實生活中，每個人都是出色的演員。

最近，希臘正在上演的“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的大戲，主角就是2012年6月20日當上總理的新民主黨領導人薩馬拉斯。

6月17日晚，薩馬拉斯與聯合政府中另外兩個中左政黨領導人舉行會談，但三方未能打破國家廣播電視公司關閉導致的僵局。

從6月11日宣布關閉堪稱“央視”的國家廣播電視公司，到數日后有意讓其“瘦身”重開，這出希臘劇目可謂跌宕起伏。有分析認為，希臘政府為削減開支從而獲得更多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歐盟委員會和歐洲央行組成的“三駕馬車”的經濟援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薩馬拉斯

公司危機竟釀成政治風波

2013年上半年，飽受債務危機折磨，經濟連續衰退6年的希臘已經看到了一線曙光：希臘央行預測該國經濟將在2014年恢復增長。

然而，這一債務危機以來難得的夏日寧靜圖景，在6月11日陡然被打破，已從世界各大媒體頭條逐漸淡出的希臘，再次占據最醒目的位置，牢牢吸引眼球。不過這一次，報道新聞的媒體機構，成了新聞報道的對象。

11日下午，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希臘政府發言人凱蒂科格魯在向全國發表的電視講話中宣布：“政府已決定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這家公司將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被一個現代化的電視和廣播公司取代。”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的2700名員工，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來接受鐵飯碗被砸的現實。凱蒂科格魯稱，管理不善和腐敗是政府決定關閉這家公司的主要動因。

11日晚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總部，成了抗議的海洋。員工們在大樓頂部掛出了醒目的標語：“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現在開著，而且將永遠開著。”第二天，盡管希臘民眾迎來了電視黑屏的日子，但員工們一直占據公司大樓舉行抗議活動。

希臘主要媒體為支援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罷工到18日，在此期間報道的內容僅限于與國家廣播電視公司關閉事件有關的新聞。作為呼應，希臘公務員工會和私營部門工會也于13日舉行24小時罷工。

6月14日，希臘全國電視和電臺從業人員工會一紙訴狀，將希臘政府告到了國家最高行政法院，要求希臘政府收回成命，恢復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的運作。訴狀稱，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的決定未經所有相關部長簽署，而且這一決定違反了希臘和國際上保護新聞自由的法律。

與此同時，希臘主要反對黨激進左翼聯盟領導人齊普拉斯也趕到了國家廣播電視公司，聲援員工們的抗議行動。齊普拉斯說，薩馬拉斯的決定是一次“政變”，因為新民主黨領導的政府作出這一決定時繞過了議會。

此外，三黨執政聯盟中的另外兩個小黨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泛希社運）和民主左派黨也反對這一決定，使得薩馬拉斯政府面臨倒臺危機。

鬧劇源自國有資產出售流拍

顯然，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的決定讓薩馬拉斯總理十分被動，希臘和整個歐洲的媒體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兩個執政伙伴的強烈反對，更使執政不到一年的聯合政府面臨垮臺危機。那么，薩馬拉斯為何要出此下策呢？

希臘國家廣播電視公司員工舉行集會，抗議政府關閉該公司。

這要從一則被悄悄掩蓋了的新聞說起。6月10日，也就是薩馬拉斯作出這一驚天決定的前一天，薩馬拉斯政府出售希臘天然氣公司的計劃失敗。在這一輪國有資產拍賣活動中，由于俄羅斯能源巨頭俄羅斯國有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的退出，該拍賣在最后期限前未收到任何有效的投標，因而無疾而終。

此前，俄羅斯國有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曾對收購希臘天然氣公司表示出極大興趣，首席執行官米勒今年三次赴雅典商討收購事宜，初步出價為9億歐元。但到了6月10日的最后拍賣期限，負責執行希臘國有資產拍賣的公共債務管理局表示，他們只接獲一份收購希臘天然氣公司姊妹公司希臘電網公司66%股權的建議。

對于自己在最后一刻退出競標，俄羅斯國有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表示收購有重大風險，包括希臘天然氣公司的財務狀況持續惡化。

很明顯，希臘方面對流拍并無心理準備。希臘政府最初的反應是歸咎于歐盟，聲稱歐盟擔心俄羅斯進一步擴大在歐洲能源市場的壟斷，故在俄羅斯國有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競拍希臘天然氣公司一事上未起積極作用。對于希臘的指責，歐盟一位發言人辯稱歐盟并未扮演任何角色。

但流拍的市場影響立竿見影。希臘股市指數當天下跌超過5%。

一位希臘交易員哀嘆：“希臘天然氣公司的出售意外失敗，恰在雅典似乎要實現（國際救助方的）目標之際，這對投資者信心而言，無疑是個非常糟糕的消息。”有分析人士指出，這使得希臘政府極有可能難以實現在9月底之前籌集到18億歐元資金、在年底之前籌集到25億歐元資金的承諾。

一些評論家認為，薩馬拉斯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一個重要目的是轉移公眾視線，“保護”市場信心。當然，另外一個目的，也是加速私有化進程，爭取國際債權人對希臘政府的支持。

粗暴關閉媒體授人以柄

沒有人否認國家廣播電視公司腐敗和低效的事實，但政府如此粗暴地關閉媒體的方式卻授人以柄，始作俑者薩馬拉斯立即成為眾矢之的。于是薩馬拉斯嘗到了程序不正義的苦果：由于操作違背民主程序，致使一件本可以獲得大多數公眾支持的舉措，有可能變成他的滑鐵盧。

目前，薩馬拉斯仍然堅持關閉國家電視公司的決定。他說，國家廣播電視公司是“浪費和缺乏透明度的象征”，關閉這家公司符合公眾利益。財長斯圖納拉斯也表示，關閉這家鋪張浪費的公司有利其重組。政府還任命了一名檢察官，對國家廣播電視公司長期腐敗和管理不善的指控進行初步調查。

不過，希臘多家媒體發布的民意調查顯示，多數希臘人反對政府關閉國家廣播電視公司的決定，也反對提前舉行議會選舉，這使薩馬拉斯的回旋余地越來越小。

一些媒體預測，在這一決定遇到極大阻力的情況下，薩馬拉斯有可能被迫作出一定程度的讓步，使國家廣播電視公司以某種形式恢復運營。但如此一來，希臘就難以履行對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作出的改革承諾，該國能否如期獲得下一筆救助貸款再次成為問題。

薩馬拉斯的政治生命已經結束

希臘民眾的擔憂與困惑

從另一方面看，如果薩馬拉斯堅持己見，聯合政府中的兩個中左小黨就有可能退出政府，這將導致聯合政府垮臺，希臘被迫提前舉行大選。在這種情況下，希臘剛剛趨穩的政治經濟局勢會重新動蕩，該國和整個歐元區解決其債務危機問題的努力將遭遇重大挫折。

也有消息稱，薩馬拉斯這一決定即使在新民主黨內部也遭到了不少反對。在這種情況下，局勢發展的另外一種可能，是三黨聯合政府的基本架構不變，但薩馬拉斯辭去總理職務，該黨推出更容易被各方接受的人選來接任。

17日晚，薩馬拉斯與聯合政府中另外兩個中左政黨領導人舉行會談，但未能達成協議。

在三黨領導人會晤結束前不久，希臘最高行政法院就國家廣播電視公司關閉一事作出初步裁決，要求政府在成立新公司將其取代之前恢復現有公司運營。

分析人士認為，無論局勢朝哪個方向發展，在這出高潮迭起的現代希臘政治戲劇中，薩馬拉斯擔綱的都將是一個悲劇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