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
【摘要】本文以《歌劇魅影》中“幽靈”這一人物為實例,探討音樂劇人物形象在戲劇的音樂展開中的塑造。作者通過探討音樂發展推動下的戲劇情節和埃里克這一人物一系列主動性戲劇動作和詠嘆調所承擔的劇情與情感發展推進使命,理清其從戲前人物一步步走向“豐滿形象”的過程。
【關鍵詞】“幽靈”;戲劇動作;戲劇音樂綜合高潮
安德魯·勞埃德·韋伯的《歌劇魅影》中“幽靈”一角是音樂劇史上的經典人物。“幽靈”與另兩位主人公之間的一系列情感沖突和劇中多次推動劇情的戲劇動作,更是成為全劇綜合美感呈現的關鍵。這些戲劇沖突的產生,總會激蕩起人物內心的情感波瀾,在一首首精心編織的瑰麗唱段中,制造出一個個情感高峰。情感的起伏又進一步推進了情節的發展,最終在戲劇音樂綜合高潮中,達到人物形象塑造的“彼岸”。
一、戲前狀態
作者為埃里克設置了的人物定位是:一個相貌丑陋從小遭人唾棄的可憐人,與社會隔絕隱居,常常制造事端引起劇院恐慌,被人們稱為幽靈,但天賦的音樂才能讓他傲視一切。幽靈躲在暗處,與世界若即若離,靠傳遞紙條操控歌劇院的演出和演員安排。他極端自卑又極其自負,怕受傷害又渴望愛情,一直通過暗中為克里斯汀上課的方式,寄托自身的音樂理想,并完成了自身對美好情感的向往和對自身的救贖。他對克里斯汀用情至深,但這種情感只限于精神之愛。他的神秘莫測不但讓克里斯汀產生了刺激式的依戀,也帶給觀眾對神秘人物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擁有這種矛盾扭曲性格的戲前人物狀態天然孕育著巨大潛在能量。當其進入戲劇情境中時,勢必呈現出極其活躍的動態狀態,并依照自身的性格邏輯與其他人物發生相互影響,最終達到形象完成的“彼岸”。
二、性格初立
埃里克這一人物從劇本中的文字和劇照中的片面形象,展開戲劇沖突,從第一幕開始。幽靈躲在暗處為克里斯汀上課,并通過舞臺事故幫助克里斯汀從無名小卒瞬間引起人們的關注,他的音樂理想和對愛情的掌控已初顯成效。此時,另一位男主人公勞爾的出現打亂了他的這種精心布局。當克里斯汀和勞爾久別重逢后充滿情愫的對話被埃里克聽到,他妒火中燒,在“Mirror”(《鏡子》)中憤恨地責備勞爾企圖坐享其成引誘克里斯汀離開自己精心營造的音樂國度,并用神圣而不可抗拒的聲音將克里斯汀引入密室,以在這場愛的戰爭中搶占先機。“至此,三人的情感糾葛正式上演。而克莉斯汀最終會選擇哪一個,便成為了這條情感線索中貫穿始終的主要懸念。”在之后的二重唱“ThePhantomoftheOp-era”(《歌劇魅影》)中在幽靈那突如其來,帶有強烈戲劇化效果的動機中展開。在緊張而激動的音樂氣氛中,克里斯汀那天籟般的聲音充滿迷惑,與幽靈強而有力又魅惑十足的嗓音交織在一起。在調性的不斷轉換中,最終在埃里克催眠般地“Sing,myangelofmusic!”中,克里斯汀陷入情緒的癲狂,二人之間壓抑已久的情感得以釋放,營造了本場的一個情感高潮。如果說之前的兩首重唱揭示了埃里克強烈的嫉妒心和控制欲,那么之后的“TheMusicoftheNight”(《夜之音樂》)則展現了他性格中的另一個側面,埃里克將克里斯汀催眠,同時用溫柔無比的呢喃之音,向其講述自己的音樂夢想,暗示自己對女主人公的無限愛意。盡管克里斯汀醒來揭開了他的面具,掀開了他的“傷疤”——“Strangerthanyoudreamtit”(《我比你想象得更怪異》)。但他的咆哮,只是一個可憐人對于凄慘身世的訴說,他并未因此怪咎克里斯汀。在《歌劇魅影》和《夜之音樂》這兩首有關埃里克的主題旋律中,他的復雜多變的性格得到基本展示。一個側面,克里斯汀寄托了他對女性和音樂的雙重夢想,他對女主人公柔情繾綣,卻因自身的缺陷無法近身靠近,《夜之音樂》讓人感受到了他的敏感細膩;另一面,他又是一個自負、偏執,具有極端控制欲的人,一旦其所求偏離設想,他性格中的這一面勢必將無限放大,超越人性中美好的側面,最終走向殘忍、毀滅的極端死角。《歌劇魅影》的搖滾曲風局促中帶給人強大的不安定和壓迫因素。“柔情”與“邪惡”兩大因素公共存在于埃里克身上,矛盾復雜又符合這一人物的性格邏輯發展。
三、沖突確立與展開中的戲劇動作與性格裂變
幽靈為了實踐借克里斯汀實現音樂理想的目標,用傳紙條的方式,命令劇院讓已經一鳴驚人的克里斯汀擔任《耳背親王》中的女主角。但劇院經理害怕得罪歇斯底里的卡洛塔,并未滿足埃里克的要求。埃里克留下了那句瘋狂宣戰:“現在,我們之間的戰爭開始了。”至此,圍繞著劇院劇目展開這條線索,幽靈與劇院方的沖突正式確立。《耳背親王》的舞臺毫不意外成為了沖突升級的秀場。埃里克的報復是瘋狂的,他先讓卡洛塔突然失聲,發出了蛤蟆叫;又讓舞臺成為了謀殺現場;緊接著在謝幕時吊燈墜落的恐怖場面,將沖突推向一個戲劇小高潮。第八場中,趁著舞臺慌亂之際,克里斯汀和勞爾逃到天臺,兩人互訴衷腸的《AllIAskofYou》(《愛是我唯一所求》)被幽靈一字不落聽到,他對于克里斯汀的感情落空,與勞爾之間的沖突關系也就此明確——《Igaveyoumymusic》(《我賜予你我的音樂》。埃里克在與二人的情感沖突中,形成了對克里斯汀“充滿仇恨的愛”和與勞爾的情敵關系,人物性格發生了全新“裂變”。嫉妒、仇恨、報復這些邪惡的性格特征突顯出來,超越了他人性中溫情一面,釋放出強大的負能量。“幽靈”和女主人公之間的關系打破了原有平衡,情感發展至此轉折。在第一幕中,埃里克與劇院管理者和勞爾之間關系的兩條線索的戲劇沖突得以確立,并通過劇中劇演出中他的報復手段,將與劇院方的沖突初步展開。而這種情感上的失敗激變正好可以引起了他對于劇院方更加瘋狂的報復行為。用一條線索沖突的確立,引起另一條矛盾線索的進一步發展,這種巧妙的戲劇結構設置,蘊藏著作者的良苦用心。
果然,在第二幕中,埃里克沿著性格邏輯裂變后的軌跡,有了全的戲劇動作。開場的假面舞會上,埃里克的突然到來并對新歌劇的上演做出全新指示,在最后突然消失前,他扯掉了克里斯汀脖子上得訂婚戒指,告訴他,自己并未放棄她。這一突發事件不但帶來了全新的戲劇性契機,讓幽靈與劇院方的沖突進一步上升,也將他與情敵勞爾之間的沖突拉向前臺。當勞爾從吉瑞夫人口中得知了埃里克的背景身世后,二人的對峙立場也進一步確立。當在墓園中勞爾阻止埃里克對克里斯汀的迷惑時,二人的決斗也讓兩個男人的沖突激化。這也讓埃里克對克里斯汀心中的愛意徹底化為泡影。正如他自己宣戰道:“這將成為對你們兩個人的戰爭”。劇情發展至此,埃里克與劇院和另兩位主人公的兩方沖突都得以確立并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在此過程中,埃里克僅有化妝舞會的宣敘調和在墓地與女主角的小段對唱“WanderingChild”(《彷徨的孩子》)出現,并沒有大段詠嘆調,但每一次懸念的設置,突發性情節的發生,無不與埃里克主動的戲劇動作有著直接關聯。而可貴的是,這些戲劇動作的展開又與其性格的自身邏輯發展始終保持著一致的統一性。他性格中童年陰影和長期離群,所造成的極端、偏執、冷酷,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一面凸現出來。
四、危機與戲劇音樂綜合高潮中的戲劇動作與性格裂變
以上埃里克與劇院方和另兩位主角之間的沖突雖然不斷深化,但還不足以就此到達戲劇和音樂的總高潮。埃里克在他創作的現代歌劇《唐璜的勝利》上演時,勒死了唐璜的扮演者,代替他親自上臺表演,與克里斯汀對唱《Thepointofnoreturn》(《不歸路》)。劇中劇充滿現代意識的風格、血腥怪異的場面和嘶喊式的合唱,襯托出緊張的情緒氛圍。當二人深情款款唱到高潮時,埃里克情不自禁唱出了克里斯汀和勞爾“愛情”的主題音樂“AllIAskofYou”,借此訴說對她的滿腔愛意,此時克里斯汀突然掀開他的面具,讓他的面孔暴露于世。這一突變的戲劇情節構成緊張的情勢,不但點到了幽靈的死穴,讓其陷入瘋狂,挾持克里斯汀重入地宮,也讓克里斯汀和尾隨其進入地宮的勞爾陷入危機之中。這種突如其來的緊張場景,既承接了之前的沖突發展,讓幽靈音樂理想和愛情兩條線索引起的交織成共同的“復仇”與“誘捕”的統一對立,又為總高潮的到來推波助瀾,讓觀眾對幾位主人公的命運走向充滿了期待。
音樂與戲劇的綜合高潮出現在密室里,幽靈憤怒地將克里斯汀掠入密室,與并在隨后與尾隨而來的勞爾的對決中,將其用繩索勒住,以此脅迫克里斯汀答應其求婚。在三人的對峙中,作者巧妙將之前的《音樂天使》、《不歸路》、《愛是我唯一所求》的旋律因素交織,構成了充滿性格碰撞和情感沖突的三重唱。這種重唱中,埃里克性格中理想與愛情幻滅的邪惡面達到了頂點,戲劇和情感高潮的動力性得以有效推動,最終達到亢奮狀態,帶給聽眾攝人心魄的震撼力。最終,克里斯汀用她圣母般悲憫的一吻,讓他體會到“真愛是寬恕”這一道理。他也從“成魔”般的狀態被喚醒了人性中善良、溫暖的一面,并在最終的飄然遠去中,達到了人物性格戲劇性展開的最終歸宿。在這樣完整的戲劇情節推進和動作進行中,埃里克的人物性格完成了確立、展開、裂變、回歸的過程,最終到達了人物性格發展的彼岸,也完成了從“人物”到“形象”的豐滿進程。
埃里克的一系列戲劇動作不但直接推進劇情的跌宕,制造了一系列戲劇沖突,成為本劇成功的關鍵,其所展現的集神秘危險、細膩溫情、仇恨厭世、邪惡殘忍等多重性格于一身矛盾性和復雜度,特別是神秘主義氣息,彌散全劇,成為一種基調。埃里克對這部音樂劇至關重要之處在于,其形象豐滿的過程,與全劇綜合美感的呈現天然合一。直至今日,人們想起這部音樂劇,眼前總會浮現出那張帶著面具的臉,耳邊也不由自主響起那凄絕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