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與變革：“楓橋經驗”的價值與創(chuàng)新

□夏菲

·毛澤東同志批示“楓橋經驗”50周年紀念號

堅持與變革：“楓橋經驗”的價值與創(chuàng)新

□夏菲

“楓橋經驗”是20世紀60年代諸暨楓橋針對“四類分子”改造所形成的獨特的做法，其特點是“依靠和發(fā)動群眾，堅持矛盾不上交，就地解決，把絕大多數(shù)‘四類分子’改造成新人，實現(xiàn)捕人少，治安好”。1963年，該經驗經毛澤東同志批示向全國推廣，成為一種工作方式的典型。50年過去了，在社會發(fā)生巨大變革的今天，“楓橋經驗”是否還具有價值，如果有，“楓橋經驗”是否仍然獨樹一幟，或者說“楓橋經驗”如何創(chuàng)新以保持其有效性、獨特性?這些都是目前急需回答的問題。

一、“楓橋經驗”價值不容置疑

此處所謂價值，不是“楓橋經驗”在歷史上所產生的實際效果，而是這種工作模式所折射出來的工作理念、準則。從這個意義上講，“楓橋經驗”的價值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對社會問題的處理要盡可能少動用國家強制力；二是違法犯罪的預防關鍵在于個體自身觀念、認識的轉變。這兩個觀念，在當時顯然是先進的，在當下以及今后都是我們在社會管理工作中需要堅持的。

從歷史上看，無論是對“四類分子”、“右派”等這些特殊時期特殊群體的處理，還是對違法犯罪人的處置，我國的總體模式是采取強制手段為主，包括逮捕判刑、勞動教養(yǎng)等。這種“重罰重刑”的思想具有普遍性，不只是政法機關工作人員獨有，可以說社會大眾多有此種認識傾向。事實卻是，這種做法不僅起不到預防、減少犯罪、改造犯罪人的效果，反而導致公民權利無法得到保障、法治權威受損等不良后果。由此可見，“楓橋經驗”的核心理念是符合現(xiàn)代法治社會要求的，是具有生命力的。

另外，在50年中，“楓橋經驗”在工作組織體系、工作方式上也隨著社會的變遷而發(fā)展，形成了穩(wěn)定的工作團隊、成熟的工作方法。這些是不應該輕易否定和放棄的。社會工作中，應當謹防走極端的做法。完全否定過去，結果是失去根基；不斷重起爐灶，是浪費資源且往往是走彎路和回頭路。

二、“楓橋經驗”工作模式需創(chuàng)新

在堅持上述基本理念的前提下，“楓橋經驗”需要在工作體系、方式方法上予以創(chuàng)新。不可否認，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在各地具有同質化現(xiàn)象，楓橋也不可免俗，其當前的經驗總結已不具有20世紀60年代那種“典范”的獨特性，與浙江以及鄰省小城鎮(zhèn)的做法已無質的區(qū)別。當下，應當再次發(fā)揚20世紀60年代那種敢與他人不同的勇氣，結合本地情況，探索出新時期獨特而有效的新“楓橋經驗”。

變革總面臨各種困難。當下，無論是學者還是實務工作人員，普遍感到國家宏觀體制、制度在某些方面存在缺陷，基層再努力，問題仍然層出不窮。不可否認，我國目前的政治制度、文化建設都落后于經濟發(fā)展，由此引發(fā)種種深層次危機，這不是短期內、哪個部門或哪個區(qū)域能改變的。在這嚴峻而現(xiàn)實的背景下，“楓橋經驗”的變革可以從微觀的層面入手，設定目標，將變革融入日常工作中，日積月累，逐步形成特色。

（一）正確定位。犯罪產生的原因是綜合性的，有社會原因和個體原因，可以說一個人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有可能對個人的行為起決定性的作用。當前群體性事件的發(fā)生同樣具有深層次的經濟、文化原因。因此，對犯罪以及其他影響社會治安的行為、事件的預防以及社會矛盾的化解，不可能僅僅通過國家黨政機關及其支撐的基層群眾組織的管理來實現(xiàn)。因此，“矛盾不上交”是一種理想，決不能成為現(xiàn)實的工作指標。否則，會給基層工作人員帶來極大的壓力，而且也往往造成侵害公民法定權利的情況出現(xiàn)，可以說是兩敗俱傷。

（二）強化法治。綜治工作必須強化法治已經成為共識。以往用強制手段壓矛盾獲太平、以金錢補償換太平所造成的負面結果已經充分顯現(xiàn)：矛盾進一步激化乃至爆發(fā)，無賴文化迅速蔓延，問題層出不窮，國家需投入更多的資源應對，形成惡性循環(huán)。

強化法治有兩個層面的工作。一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依法行事，堅持按規(guī)定辦事，不能為獲取一時的平靜而改變或規(guī)避規(guī)則。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不按規(guī)則辦事會給公眾起到反面教材作用，大大降低公民對法律的認同和信任。二是將“權利”意識教育融化于日常工作中。“權利”是法治的核心概念之一，每個人有自己的權利，同時不得侵害他人的權利。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要尊重保護公民權利，同時也期望其他公民尊重自身的權利。也就是說，既要防止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漠視甚至侵害其他公民權利的行為，也不能要求國家機關及工作人員犧牲自身權利（比如說休息權、人格尊嚴權等）來做好工作，當然法律有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除外（如在犯罪發(fā)生時警察具有救助公民的義務等）。

（三）犯罪預防工作進一步前置。目前大力推進的大調解工作體系，與以往注重事后處置、打擊相比有很大進步。然而，矛盾調解階段，問題已經產生，有些問題可以經調解得以基本化解，但大部分問題不是基層調解能解決的。如因社會不公、個人品質等引發(fā)的問題。因此，必須認識調解的有限作用。對矛盾分類處理，適宜調解的調解，無法調解解決的問題要有其他處理渠道。目前，社會管理的資源應當更多地投入到提高教育質量、引導公民形成良好生活方式上。否則，綜治工作無限擴張、工作量無窮增長，卻永遠無法應對不斷涌現(xiàn)的新問題。

（四）加強家庭等非正式控制。在個人的成長過程中，家庭對個體人格健康發(fā)展的作用巨大。中國傳統(tǒng)文化注重家庭人倫，個人行為很大程度上受到家庭的制約。家庭文化對個體的作用是潛移默化的，是個體在不知不覺中接受的，與國家機關的教育、勸導、處置等正式控制相比，效果更佳。我國過去20余年的綜治工作，對家庭、鄰里、同齡群體等非正式控制的投入較少。基層工作今后應當花更多精力提高家庭教育質量，引領健康生活方式。

（五）制度保障，不依靠個人奉獻。在矛盾集中爆發(fā)、社會治安形勢嚴峻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下，基層從事社會管理的人員工作壓力極大。另外，由于法治發(fā)展不健全，人的行為不具有可期待、可預測性，各種不符合法律規(guī)則甚至是突破道德底線的行為時有發(fā)生，這也在客觀上逼迫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以法律和非法律手段應對種種事端。在這個過程中，涌現(xiàn)了一些先進典型，如楓橋派出所的楊光照同志。這些先進典型的確值得大家學習，需要弘揚其奉獻精神。然而，常規(guī)工作仍然需要依靠法律和制度，才具有長久性。奉獻應當倡導，但不是法定義務。對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應當提要求，但也需要保障其權利。

“楓橋經驗”在形成初期就具有先進的理念，歷經50年特別是近20余年的發(fā)展，建成了深入基層各區(qū)域、各層面的組織體系，并發(fā)展出一些有效的工作方法，這些是良好的基礎。今后要堅持創(chuàng)新精神，加大對綜治工作“軟件”建設，以法治、人文為核心，管理中治理與引導并重，探索出具有實效、符合地方實際的新“楓橋經驗”。

（責任編輯：海群）

2013-05-08

夏菲，華東政法大學國際交流處副處長、博士、副教授，紹興市“楓橋經驗”研究會特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