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快樂易寫,痛苦難摹”。無論為文還是作詞,作者要將屬于自己的那份苦痛呈現出來,打動受眾并引起受眾共鳴,使之不至淪為無病呻吟、強賦新愁,這其中還頗費些思量。下面,我們以流行歌曲《我很快樂》為例,談談寫作時如何恰如其分、巧妙地表現痛苦。
歌曲《我很快樂》給人感覺不像是失戀,先不說這個頗能施障眼法的題目,歌詞的主旋律“我也不會難過 你不要小看我”呈現于我們眼前的是一位灑脫、堅強的樂觀女子形象。讓人誤以為,這是一首與失戀無關、振奮人心的歌曲。可越聽越覺得味兒不對——“我”并不快樂,也不灑脫,更不夠堅強。這種矛盾現象的產生和藝術手法上的反轉,詩壇上稱之為“以樂寫哀”(與之相對的還有“以哀寫樂”)。
清人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上卷》中寫到:“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此言不假,在愁云慘霧中的“哀”與在熱鬧喜慶中的“哀”,在輕松歡快中的“樂”與在凄涼黯淡中的“樂”,給人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樂”中見哀哀上哀,“哀”中寫樂樂更樂。
面對失戀,女主人公既沒有沉湎于回憶,整日以淚洗面,也沒有自怨自艾;若真是如此,這樣的作品就容易落入俗套,起不到觸動人心的效果。女主人公一再說“我也不會難過 你不要小看我”“有什么熬不過 大不了唱首歌”。在這里,如果講求煉字的話,這一“熬”字頗耐人尋味,“有什么熬不過”實際上是承認了身心的備受煎熬。
“大不了唱首歌/雖然是悲傷的歌 聲音有點顫抖”“誰說我不能喝/我喝得比誰都多 走路有點顛簸”,女主人公不僅沒有因為失去愛情而整日“凄凄慘慘戚戚”,而是選擇去唱歌、喝酒,多么灑脫!她一再宣稱自己“也比你好/強得多 我還是很快樂”,這就讓初聽者很是茫然,不是失戀嗎?快樂?還是不快樂?這是個問題。
細聽之下,她唱歌,唱的是“悲傷的歌”,聲音還“有點顫抖”;喝酒“喝得比誰都多”,連路都走不穩了,還嚷嚷著“誰說我不能喝”。聽者至此豁然,哦,原來一切的快樂都是偽裝,所有的熱鬧、開心都是為了掩飾。“綁住我的眼睛 眼淚掉不下來 我還是很快樂”……聽得人釋然而又心酸、心疼。
這樣的藝術反轉手法,怎能不打動聽眾、引起聽眾的共鳴?同時,歌詞表面上強調“快樂”,實際上流露的是無法言說的痛苦,這就使得平常的感情、平淡的敘述陡然間產生了波瀾,多了些曲折。“文似看山不喜平”,以樂寫哀(或者以哀寫樂),使作品既增添了韻味,也更符合受眾的審美需求。
順便提一下,歌詞開頭兩節也很有特點,像對白又像是自言自語,給人一種斷斷續續、語無倫次的感覺。零零碎碎的語言形式下,女主人公哽咽情態宛然可見。面對感情的背叛,女主人公沒有軟弱、哀求和指責,顯得利落、灑脫又善良。開頭的語言描寫既表現了女主人公的痛苦心境,又成功地塑造了女主人公的人物形象。
也許,能說得出來的痛苦就不叫痛苦。《我很快樂》表現的就是無法傾訴的痛苦,讓人看見故作堅強的女主人公含淚地微笑。整首歌以樂寫哀,刻畫了一個借酒澆愁、失戀痛苦卻又無處傾訴的女子形象,讓人不禁想起網絡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話——“若不堅強,脆弱給誰看?”
我很快樂
劉惜君
說 有什么 不能說
怕什么 相信我 不會哭
我不會難過
錯 誰的錯 誰能說得清楚
還不如算我的錯
做 有什么 不敢做
怕什么 相信我 不在乎
就算你走了
落 就算我的心從十六樓
落下負一層 B座
我也不會難過 你不要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過 大不了唱首歌
雖然是悲傷的歌 聲音有點顫抖
也比你好得多 我還是很快樂
我才不會難過 你別太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過 誰說我不能喝
我喝得比誰都多 走路有點顛簸
也比你強得多 我還是很快樂
做 有什么 不忍心
怕什么 相信我 不在乎
就算你走了
落 就算我的心從十六樓
落下負一層 B座
我才不會難過 你別太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過 燒掉你寫的信
忘掉你喜歡的歌 綁住我的眼睛
眼淚掉不下來 我還是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