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仆有才干,固當任用。然聽信太過,則彼恃主恩寵,必有違法欺公之事,主人不可不察。
凡待奴婢,不可不寬,亦不可過寬,須要寬嚴得中。
閽人①必宜諭②以謙婉,勿使得罪于親友。
子弟僮仆,有與人相爭者,只可自行戒飭③,決不可怒別人。至若他家僮仆,遇我不恭,如坐不起,騎不下,稱謂無禮,彼與我,原無主仆之分,不足較也。
凡奴仆以膚受來訴者,直笑曰:“我不曾眼見?!庇旭{④言毀罵主翁者,直笑曰:“我不曾耳聞。”則下人無所售⑤其⑥欺⑦,在我亦不被激而起爭端矣。
奴婢有過,主人一知之,即速宜發落,則彼亦即釋于心矣。若藏之胸中,不即發落,彼必恐懼而逃,致生后患。為主者,不可不知。
人家有體面崖岸⑧之說,大害事。家人惹事,直者置之,曲者治之而已。往往為體面立崖岸,暗護其短,力直其事,此乃自傷體面,自毀崖岸也。長小人之志,生不測之禍,多由于此。
(節選自丁福?!渡倌赀M德錄·治家》)
注釋:
①閽人:hūn,守門的人。
②諭:曉諭,告訴。
③戒飭:告誡、警告。飭,通“敕”,告誡。
④駕:傳布。
⑤售:兜售。
⑥其:在這里指代“這樣”。
⑦欺:作名詞,欺騙人的伎倆。
⑧崖岸:高峻的山崖、堤岸,常用來比喻性情高傲、不隨和。此為操守、清高意思。
【譯文】
仆人有才干,固然應當任用。但太過分聽信他,他就會恃仗主子的恩寵,必然會發生違法欺騙的事情,主人不能不察。
所以對待奴婢,不能不寬松,也不能過于寬松,必須寬嚴適中。
守門的人也必須告訴他要謙恭委婉,不要讓他得罪了親友。
子弟僮仆,(如)有跟人相爭的,只能自行告誡訓導(子弟僮仆),決不能對別人發怒。
至于別人家的僮仆,遇到我卻不恭敬,如坐在那里不起身,騎在馬上不下來,稱呼無禮節,他與我原本就沒有主仆之分,不值得計較。
凡是奴仆皮膚受苦楚來向我告狀的,就徑直笑著對他說:“我沒有親眼看到?!庇袀鞑迹▌e人)詆毀、謾罵主人的,我就徑直笑著對他說:“我沒有親耳聽到”。這樣的話,在下人中就沒有人再兜售這種欺騙人的伎倆了,在我自己也不會被他所激而引起爭端了。
奴仆有了過錯,主人一旦知道了,就應該從快發落(處理),這樣他也就心中將此事放下了。如果他藏在心中,你不趕快發落,他一定害怕而逃跑,以致發生后患。作為主人,(這個道理)不能不知道。
有人有所謂體面、操守、清高的說法,(我認為)這是有大害的事。家人惹事,有理的就放過,沒理的就處理他罷了。往往為了體面,為了追求所謂的操守、清高,暗中庇護他錯誤,盡力讓他的事成為有理,這是自傷體面,自毀操守、清高。長小人的志向,生預料不到的禍害往往就因為這樣。
【評析】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儒家也是眾多古人做人的最高標準,而修身、齊家是治國平天下的最重要的元素,其語出于《大學·禮記》。在古代,“以修身為本的宏論,以治家如治國的高見”常見于浩繁的古典書籍中。丁福保先生編篡的《少年進德錄》就是其中不朽的一篇。
治家如治國。一家之主如同一國之君,其修身作表率、克己睦夫妻、正道教子弟、寬宥御仆人,是齊家必須具備的條件。選文講的就是“寬恕御仆人”的幾個方面:首先總講對仆人的態度,即“須寬嚴適中”,然后從處理“子弟僮仆,與人相爭”的態度,處理奴仆“來訴”、“駕言”的方式,處理“奴婢有過”的方法以及不正確處理“家人”的危害四個形式不同而本質相同的方面來進行論述。“寬恕御仆人”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仆人”在很多方面可以直接影響主人,甚至其言、其行可以影響主人整個家庭。
換言之,治國如治家。借古鑒今,我們也就不難看出黨中央三令五申要領導干部管好身邊人的意義之所在了。作為領導身邊的秘書、司機等,與古語中仆役有本質區別,但由于他們長期直接與領導打交道,成為領導最貼近的人,因此,他們的一言一行對領導及所在單位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相對古語中仆人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大量事實證明,很多走上犯罪的領導,就是因為放松了對家人及其身邊人的管理,進而在其家人及身邊人的影響下一步一步走向犯罪的。因此,選文作為一劑良藥,既希望領導身邊的人鑒之,更希望更多領導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