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生卒年不詳。字勝欲,號竹山,陽羨(今江蘇宜興)人,先世為宜興巨族,咸淳十年進士。宋亡,深懷亡國之痛,隱居不仕,人稱“竹山先生”,其氣節為時人所重。這首詞當是蔣捷自己一生的真實寫照。詞人曾為進士,有過幾年的官宦生涯,但宋朝很快就滅亡,因而一生顛沛流離。
這首詞寫了他一生三個時期的三種心境,潛隱著一種亡國愁情,讀來令人凄苦不堪。“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展現的只是一時一地的少年心,無憂無慮,放蕩不羈,不識愁滋味。就是聽雨也要找一個浪漫的地方,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陪在身邊,沒有經歷過人生的風雨,心中滿是空洞的豪情與壯志,“為賦新詞強說愁”。“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客舟中聽雨,水天遼闊、風急云低,孤雁失群,這不恰是詞人孤苦流離的影子嗎?人到壯年,卻兵荒馬亂,詞人難有作為,常常東奔西走,四方飄零。這一幅江風凄雨圖,詞人的一腔旅恨、萬種亡國離愁卻都深蘊其中了!“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這正是詞人當前處境的自畫像。孤苦一人,白發滿頭,又獨自在僧廬下傾聽著夜雨。此景,此境,怎不令人頓生無極之悲。江山已易主,壯年愁恨與少年歡樂,也已被雨打風吹去,真乃“悲歡離合總無情”啊!詞人凄苦不堪,無可奈何,就只好“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了。“一任”二字,冷漠而決絕,透出深深的無奈與痛苦,可謂字字千鈞。詞至此戛然而止,意蘊無盡,耐人回味,令人沉痛不已。
——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