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記》中“V得句”的語義分類及其語義指向分析

摘 要：“V得句”是漢語述補結構中重要的一個類別，本文著重對《琵琶記》中“V得句”的補語，根據其結構同時結合語義分析歸為不同的類別，主要是狀態補語、可能補語和結果補語，進而分析補語的語義指向，以正確理解“V得句”補語的語義。

關鍵詞：V得句 語義分類語義指向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3）03-0000-02

“V得句”的補語在句子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很多研究者都認為V得句的結構非常復雜，其補語的語義指向也很復雜。補語既可以指向述語，還可以指向主語、賓語。語義到底指向什么成分與充當補語成分的詞的語義特征緊密相連，同時和述語的性質也是分不開的。本文以《琵琶記》中的“V得句”為例，對“V得句”進行分類和語義指向分析。

一、 “V得句”的語義分類

“V得句”可以從結構和語義兩方面進行分類， 與結構分類相比，“得”字句的語義分類存在較大分歧。李臨定（1963）根據補語的語義指向把漢語的“V得句”補語結構分為四類，即補語表程度的“V得句”；補語說明動詞的“V得句”；補語說明主語的“V得句”以及補語說明賓語的“V得句”。呂叔湘（1980）則按照補語的語義性質把“V得句”補語結構分為兩人類，即表“程度或結果”的““V得句”和表“可能、可以、允許”的“V得句”，各大類下又根據其內部結構的不同分出了若干小類。岳俊發（1984）對于“得”字的虛化基本上也是區分了情態補語和可能補語。我們認為，“得”字句按照補語的語義范疇將“V得句”大致分為狀態補語、可能補語、結果補語三類。

（一）狀態補語

一般認為，含有狀態補語的述補結構可看做是組合式的述補結構的一種。狀態補語多數是表達某種動作行為引起了怎樣的狀態或情貌。總的來看，《琵琶記》中的狀態補語的述語部分主要是單音節，雙音節則比較少。狀態補語類型多是形容詞、并列結構、主謂結構、述補結構內部帶賓語等。

1、 補語為形容詞

（1）是耍得好呵！（第三出）

（2）〔丑〕姐姐，你聽那子規卻是啼得好哩。（第三出）

（3）珊瑚席逼邏得精神，玳瑁筵安排得奇巧。（第十出）

（4）灑掃得干干凈凈，并無半點塵埃；鋪陳得整整齊齊，另是一般氣象。（第十出）

（5）〔丑〕狀元，小姐生得十分美貌，你休錯過了。（第十三出）

（6）〔末〕我老相公要揀擇得仔細。（第五出 ）

2、補語為并列結構

（7）走得鞋穿襪綻，說得唇干口燥。（第十七出）（主謂短語的并列）

（8）把媳婦閃得苦又孤，把婆婆送入黃泉路，只怨是我相耽誤。（第二十出）（形容詞的并列）

（9）生得不矮又不矬，人人都來請我。（第十二出）

進入這一類補語位置上的詞大都具有描寫性，描述動作行為的狀態或是人們的一種內在的心理狀態。補語既可以看做是描寫動作行為的，還可以看做是描述動作行為的施事（或者是主語），上面的例句還有種變換式：例句（7）可變換成“鞋穿襪綻地走，唇干口燥地說”；例句（8）可變換成“把媳婦苦又孤地閃了”。我們發現變換后與原式的語義關系保持平行。所以，這類補語的語義指向多項，既可以指向動作行為的動詞，又可以指向主語。

3、補語為主謂結構

（10）五門外碌碌刺刺，車兒碾得塵飛；六宮里嘔嘔啞啞，樂聲奏如鼎沸。（第十五出）

（11）終日走千遭，走得腳無毛。（第十六出）

（12）他那里望得眼穿兒不到，俺這里哭得淚干親難保。（第十五出）

上述例句是主謂短語充當句子的補語，它描述了動作行為執行以后產生的結果，補語描述的是受事的結果，述語和補語之間形成一種因果關系，一般情況下可把它們變換成“把字句”或“被動句”，比如例句（10）可變換成“塵被車兒碾得飛”；例句（11）可變換成“把腳走得無毛”；例句（12）可變換成“他那里把眼望穿（也望）不到”，變換后與原式的語義保持平行，沒有發生語義上的變化。

（二）可能補語

帶“得”的可能補語根據“得”字的特殊性和“得”本身的性質，“得”是表示“可以”、“能夠”的意義，可以把可能補語再具體分為兩類，一類“得”是中置助詞，如“彈得慣”中的“得”；另一類是“得”是充任可能補語，如“去得”中的“得”。

1、“得”是中置助詞 （V得C）

（13）當原是舊弦，俺彈得慣。這是新弦，俺彈不慣。（第二十一出）

（14）媳婦，你吃糠，卻教我吃粥，怎吃得下？（第二十二出）

（15）兒刺赤，俺路上要吃得些介分例，俺那里吃得勾，須索多討些個。（第四十一出）

“得”做中置助詞在《琵琶記》中主要是“V得C”類型，而且動詞多是單音節，雙音節很少見。

2、“得”充任可能補語

①V得

（16）你去不妨，只是我沒親的人，如何放你去得？（第二十出）

（17）苦！真實這糠怎的吃得。（第二十出）

（18）莫不是天教相逢，在此一遭，也未見得。（第三十六出）

②V得O

（19）只怕他做得官時你做鬼。（第十一出）

（20）我這坦自閑評論，他須記一夜夫妻百夜恩，怎做得區區陌路上人？（第二十一出）

③V不得

（21）惜春年紀小，也怪他傷春不得

（22）做不得養子能代老。（第三十七出）

（23）〔丑〕相公，小人招不得。（第十七出）

④V不得O

（24）相連累，我孩兒因你做不得好名儒。（第十一出）

（25）只怕我不久身亡，報不得媳婦恩。（第十七出）

（26）這般時年，我做不得方便，你將稻子還我便罷。（第十七出）

⑤V O不得

（27）有緣千里能相會，須強他不得。（第二十出）

（28）我實瞞你不得；，我待解朝答，再圖鄉任。（第二十九出）

（29）赴宴也自好，只是騎馬不得。（第九出）

以上例（16）—（20）是“得”充任可能補語的肯定式，表示“可以”、“能夠”意義，例（21）—（29）是“得”充任可能補語的否定式，述語部分既可由單音節動詞充任，也可以是雙音節動詞充任。

（三）結果補語

（30）再過幾時，餓得你口嗅屎哩。（第十一出）

（31）他那里望得眼穿兒不到，俺這里哭得淚干親難保。（第十六出）

（32）打得我黃腫成病。（第十七出）

這類補語強調動作有結果，實詞或虛詞均可充當補語，它強調由于某種動作或行為而引起的人或物產生的新變化，強調的是一種新變化的結果，這之間存在一種因果關系。比如：

（30）句的意思是：你餓，你口嗅屎哩。原因：你餓。結果：你口嗅屎哩。

（31）句的意思是：俺哭，俺淚干親難保。 原因：俺哭。結果：俺淚干親難保。

（32）句的意思是：打我，我黃腫成病。原因：打我。結果：我黃腫成病。

由上可知，這種結構一般情況下反映的是一個因果事件，表原因的總在表結果的事件前面，從句法結構看，表示原因的動詞就出現在表示結果動詞之前。以上例句的補語的語義是指向受事的，當然也有指向其他成分的，比如例（31）他那里望得眼穿兒不到，補語“眼穿兒”是指向“望”這個動作的。

二、“V得句”的語義指向分析

“V得句”中補語的語義指向問題一直以來都很復雜，本文在語義分類時已結合例句對其語義指向做過零散的分析，這里站在宏觀角度，對狀態補語、可能補語和結果補語從總體上概括為了三類：

（一）、在狀態補語中，補語主要描述動作的程度或者狀態，語義一般指向動詞，表示程度、狀態，起補充修飾作用；如：（7）走得鞋穿襪綻，說得唇干口燥。（第十七出）（8）把媳婦閃得苦又孤，把婆婆送入黃泉路，只怨是我相耽誤。（第二十出）

（二）可能式“V得句”則主要表示動作行為達到或者實現其補語的可能性，語義一般指向動詞后的賓語，一般表示動作的結果或可能達到的狀態；如〔旦〕奴家也彈不得了，也唱不得了（第三十四出）。 公公，這里是家上墳間，比不得暖閣紅爐（第四十出）。 我吃不得這藥（第二十二出）。（賓語部分是指示代詞加名詞。）

（三）在結果補語中，補語主要說明名詞在受到某種動作后或句子的主語發出某種動作后所產生的結果，語義一般指向句子的主語或賓語，一般表示結果。如：打得我黃腫成病。（語義指向賓語“我”）；把媒婆放在中間，旋得七顛八倒。（語義指向“媒婆”。）

三、“V 得”式習慣語

語言中而“V 得”式語言運用的過程中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即由意義實在的“得”轉化為沒有實在意義、表示某種語法功能的“得”，也就是“V 得”式逐漸依靠“得”字變為一個詞，向著詞匯化方向發展，這也是語言發展過程中語法化的結果。由于漢語詞語雙音節化的趨勢，有的“V”字已不能單獨成詞。這樣的例子在《琵琶記》中出現很多，有“曉得、記得、不得、認得、免得、使得、只得、若得、那得”等。這類詞一般可以受“不”的修飾。

（33）這吏人雖則去，只怕明日又來，我只得力辭便了。（第四出）

（34）卑人沒奈何，只得收拾行李便去。（第四出）

這里“只得”的“得”是“能”的意思，“只得”是“只能”、“不得不”的意思，和現代漢語基本相同。

（35）藥呵，縱然救得目前，怎免得憂與愁？（第二十三出）

（36）〔外〕咦，你曉得什么！（第四出）

（37）須認得是趙五娘近日來的姑舅。（第二十九出）

在這里“曉得、記得、不得、認得、免得、只得”不能再分割，在結構上是結合得非常緊密的詞語了，也可以說在這樣的語言環境中它們已經凝結為了一個習慣用語。

四、 結語

根據對《琵琶記》中共出現444處“得”的分析，其中用于述補結構“V得句”的“得”用例有269處，“得”后接可能補語的有123例，結果補語有128例，狀態補語有18例。“得”字句按照補語的語義范疇將“V得句”大致分為狀態補語、可能補語、結果補語三類，這三類在《琵琶記》中的具體分布情況請看下表：

《琵琶記》屬于戲曲性質的文獻，語言生動活潑，口語色彩濃厚，由上表可知，結果補語和可能補語的用例在該文獻中要比較多些，其結構類型也很豐富。

陸儉明（1989）在談到漢語述補結構時曾將這一結構的復雜性歸納為三個方面，即“結構類型的多樣性、結構上的縮略性質以及補語語義指向上的多樣化。”[1]從本文可以看到，作為漢語述補結構的一個重要類別的“V得句”的復雜性同樣也有以上三個方面的復雜性，其內部結構、語義關系都值得我們做深入細致的探討。

參考文獻

[1] 陸儉明《述補結構的復雜性》，語言教學與研究，1990年第01期.

[2] 朱德熙《語法講義》，商務印書館，1982.

[3] 金相百《述補結構中的語義研究》，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