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清代西藏,由于設縣時間較晚,故府縣志的數量極少。宣統年間段鵬瑞《門空圖說》及程鳳翔《雜瑜地理》二作皆初具地方志性質。《門空圖說》涉及了今察隅一帶的歷史、地理、交通、經濟、物產、民族、民俗、宗教等,是研究西藏東南部歷史的重要一手資料。《雜瑜地理》記錄了雜瑜地區的地理及此地區內的山川、形勢、氣候、津梁、關隘、路程及部落等情況。清代西藏的府縣志極其缺乏,藏東南地區更幾為空白。因此,有關方志目錄應著錄《門空圖說》與《雜瑜地理》,清代西藏方志的研究者也應對其進行深入研究。
[關鍵詞]西藏;清代;地方志;《門空圖說》;《雜瑜地理》
中圖分類號:C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13)03-0039-03
基金項目: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清代西藏地方志研究”(項目編號:10YJA850050)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趙心愚(1953-),男,重慶人,西南民族大學教授,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西南民族史研究。四川 成都 610041
自雍正年間開始,西藏地區陸續出現了多部地方志,其中有的為通志類著作,有的為府縣志類著作。這些各具特色的西藏方志著作,豐富了中國地方志寶庫,而清代西藏方志也就成為中國方志史研究中一個需要關注的內容。分析清代西藏方志的發展過程可以看出,清代西藏地區的地方志編撰出現過兩次高潮,其第二個高潮出現于光緒、宣統時期。宣統年間,之前沒有方志的西藏東南地區也出現了兩部方志類著作,一為《門空圖說》,一為《雜瑜地理》。
一、《門空圖說》、《雜瑜地理》出現的時代背景
從所記區域及內容來看,《門空圖說》與《雜瑜地理》皆為西藏東南察隅一帶的府縣志類的方志類著作。今西藏察隅地區古代稱桑昂曲宗、雜瑜,自古為我國領土。這一地區屬喜馬拉雅山與橫斷山過渡地帶的藏東南高山峽谷區,整個區域位于怒江西南,地勢北高南低。桑昂曲宗偏北,尤高塞,其東面為左貢、鹽井。在清代西藏地方志中,最早記載這一區域的是乾隆初成書的《西藏志考》。[1]其書《四至疆圉》稱:康熙五十八年,“七月復差成都府同知馬世烆、四川后營游擊黃喜林招安乍丫、察哇、作工、奔達、桑阿卻宗、察木多等處”。這段材料后又記:“五日至雜義”。①以上記載中的“乍丫”即“察雅”,“察哇”即“察瓦龍”,“作工”即“左貢”,“奔達”即“邦達”,“察木多”即“昌都”,而“桑阿卻宗”、“雜義”,即前面談到的“桑昂曲宗”、“雜瑜”。在這里還應指出的是,有關這一地區南面珞瑜的記載,最早也見于《西藏志考·四至疆圉》。之后,與之關系密切但成書稍晚的《西藏志》在《疆圉》目中也作了相同的記載。乾隆末年成書的《衛藏圖識》中的有關記載,已比《西藏志考》晚了半個多世紀。②雍正年間,清以桑昂曲宗、雜瑜距打箭爐較遠,將這一地區賞給達賴喇嘛。之后,西藏地方政府在桑昂曲宗設弟巴,兼管雜瑜及門空等地,向雜瑜、門空等地派協傲,設卡征稅。清光緒末年,西方侵略者在侵占緬甸之后,又覬覦桑昂曲宗、雜瑜一帶,派測繪隊入境活動,繪制地圖,著手調查。為應對西方侵略者咄咄逼人的進攻,清派駐軍隊,查勘設縣,委任官員,將察昂曲宗及雜瑜地區置于中央政府控制之下。《門空圖說》及《雜瑜地理》的撰寫,與當時這一地區的形勢變化及設縣需要有關。③
二、《門空圖說》考論
《門空圖說》,段鵬瑞著,稿成于清宣統二年(1910年),1930年公開發表。④“門空”又作“悶空”或“門工”。門空為雜瑜一富庶之區,首邑亦稱門空,在今西藏察隅縣察瓦龍鄉,位于察隅最東端的怒江河谷。段鵬瑞,字云逵,云南劍川人,光緒辛卯(1891年)舉人,多才藝,好詩、書、畫,宣統年間任職鹽井時還著有《巴塘鹽井鄉土志》。清宣統初,為維護主權,阻止西方侵略勢力進窺西藏東南地區,清軍進軍桑昂曲宗,段鵬瑞奉命由鹽井前往勘查今察隅一帶,并繪制這一地區地圖。段瑞鵬的身份本為四川補用直隸州州判,去調查時為同知銜調查委員,所以《門空圖識》署名為“調查委員州判段鵬瑞”。段鵬瑞此次實地勘測所經地區縱橫數千里,“所有桑昂曲宗舊設冷卡、雜瑜、悶空三協傲之屬地四至八道(到)……均已周歷。”[2]調查之后,段瑞鵬共繪制輿圖三幅,即《悶空全境輿圖》、《雜瑜全境輿圖》、《桑昂曲宗大江西面輿圖》,三圖皆有文字說明,即《圖說》。《門空圖說》,全稱為《悶空全境輿圖圖說》。需要說明的是,在這三幅圖中,《悶空全境輿圖》雖然以“門空”命名,實際上將另兩圖以及其東與當時川滇交界的一些地區也繪入圖,但主要為今察隅縣地。
值得注意的是,《悶空全境輿圖》盡管相當于古代方志中的縣境圖或一般府志、縣志中的疆域圖,但繪制方法卻與之前清代西藏方志輿圖有所不同,其不僅全圖開方計里,每方一百里,而且在圖右下角明確注明“每分十里之比例尺”。在圖的右上角,明確畫有輿圖的方位標志,標明此圖方位為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從圖符來看,此圖雖然仍有一些傳統山水畫的烙印,但有的圖符已簡化,符號性增強,其中“村舍”、“喇嘛寺”、“溜索”、“煤礦”等的圖形已近似于幾何符號,并且在圖的左下角明確列出全圖“圖例”。更重要的是,段鵬瑞在勘查過程中,對這一地區的社會情況及自然情況進行了全面調查,在調查過程中,段瑞鵬“備細訪問,逐處詳記”。[2]所以,長達1700字左右的《門空圖說》,涉及了今察隅一帶的歷史、地理、交通、經濟、物產、民族、民俗、宗教等,因而是西藏東南部這一地區歷史上重要的第一手資料。任乃強先生在《西康圖經·境域篇》中,已注意到其資料價值,不僅對照了當年段鵬瑞繪制此圖所記的地名,并引了其中一大段文字。這一段文字中,涉及當時此地的居民戶數,也涉及當地的民居建筑及耕作方式等。[3] “圖說”,本方志別稱之一。盡管《門空圖說》文字簡略,但明顯具方志性質。為使讀者更多地了解當年段鵬瑞勘查經過以及這一地區當年的相關情況,還可將民國《察隅縣圖志》及民國《科麥縣志》中收錄的極有史料價值的《段鵬瑞稟》、《段鵬瑞詳報桑昂曲宗西面輿圖及戶口清冊》、《段鵬瑞詳送悶空輿圖清冊》等文獻資料附于后。
三、《雜瑜地理》考論
《雜瑜地理》,程鳳翔所作。雜瑜,又譯作“雜義”、“咱義”,即今之西藏察隅。程鳳翔,字梧岡,湖南武水(現臨武)人。此人善戰而勇猛,由伙夫升至新軍后營管帶,后又被趙爾豐保擢為參將。清宣統初,程鳳翔奉趙爾豐之命,率軍攻占吞多,又進軍桑昂曲宗,并派兩哨赴雜瑜,招回桑昂營官,安撫邊境百姓,并親自到壓必曲龔,及時采取應對措施,于壓必曲龔插龍旗以示國界。⑤《喀木西南紀程》一書,即程鳳翔宣統二年率軍至桑昂、察隅后始著,次年成書,其中多為其沿途的見聞與調查材料。“喀木”,“康”的另一譯法。《雜瑜地理》為《喀木西南紀程》中的一篇,全篇2000字左右,內容為雜瑜地區的地理位置,東西南北交界地區,此地區內的山川、形勢、氣候、津梁、關隘、路程及部落等情況。程鳳翔在《喀木西南紀程·自序》中言:“鳳翔奉檄來戍茲土,凡有見聞,無不筆之于書,從志梗概。……謹就所過之山川、風土、人情、地理,信筆記之”。在《雜瑜地理》中,程鳳翔亦寫道:“衛藏記地諸書,惟詳于前后藏及諸路之沖……喀木西南,則偏之又偏者也。”[4]從程鳳翔以上所言看,其進軍途中應查閱過當時已有的西藏方志,所以有補缺之意,故“凡有見聞,無不筆之于書。”在《喀木西南紀程》中,除《雜瑜地理》外,還有《諸路程站》一篇,詳細記載雜瑜至巴塘、雜瑜至竹漥分路由悶空至巴塘、雜瑜至竹漥分路由覺馬至巴塘、雜瑜至察木多、下雜瑜至倮羅、桑昂曲宗至波密及上雜瑜至公拉等7條路線程站。盡管《諸路程站》所記十分簡略,但各條路線及其設站情況非常清楚。《雜瑜地理》與《諸路程站》,已有研究者分別摘出,說明其史料價值已引起注意。[5]從內容上看,《雜瑜地理》與《諸路程站》均對雜瑜多方面情況作了記載,因而后者可附在前者之后,以反映當時雜瑜的全面情況,且清代西藏方志也多有路程方面內容。將《雜瑜地理》與前已介紹的《門空圖說》對照,還可使讀者較全面了解西藏東南部這一地區當時的情況。
四、《門空圖說》與《雜瑜地理》的學術價值
從數量上看,清代西藏方志總數不多,其中府縣志更少;從分布上看,除了拉薩與鹽井外,清代西藏的府縣志在其區內不少地方為空白。清代西藏的府縣志如此缺乏,藏東南地區更為空白,而已有的《門空圖說》與《雜瑜地理》又初具地方志性質,因此,有關方志目錄應將其作方志類著作著錄,清代西藏方志的研究者也應對其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注釋:
①《西藏志考》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影印本,2010年。在《西藏志·疆圉》中,“雜義”作“咱義”。
②任乃強先生曾言,記珞瑜始于乾隆末成書的盛繩祖《衛藏圖識》。應誤。見其著《西康圖經》第146頁,西藏古籍出版社2000年。
③清末民初,在桑昂曲宗、雜瑜設科麥、察隅兩縣。設縣經過參見秦和平《20世紀初清政府對西藏察隅等地查勘及建制簡述》,載《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9年第1期。
④《門空圖說》公開發表在《邊政》第6期,1930年。
⑤壓必曲龔,位于今察隅瓦弄之南。
參考文獻:
[1]趙心愚.西藏志考成書時間及著者考[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11 (12).
[2]劉贊廷.民國《科麥縣志·沿革》[G]//中國地方志志集成——西藏府縣志輯.成都:巴蜀書社,1995.
[3]任乃強.西康圖經[M].拉薩:西藏古籍出版社第,2000:160.
[4]程鳳翔.喀木西南紀程[G]//吳豐培.川藏游蹤匯編(卷七).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
[5]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四川省社會科學院.近代康藏重大事件史料選編(下)[M]. 拉薩:西藏古籍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許瑤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