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放：一場沒有懸念的選舉

2010年11月，美國選民們正忙著前往投票站，選出435名眾議院成員和37名參議院議員。僅僅5天后，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個有著560萬人口的國家舉行了第二次選舉——上一次是48年前。正當兩國的競選活動如火如荼時，我敢保證，緬甸年事已高的軍政府領導人——丹瑞將軍，肯定要比美國某些民主黨國會議員睡得更香甜。

緬甸大選的結果毫無懸念，這很可能又會引起國際輿論的口誅筆伐。在這之前，緬甸政治登上頭版頭條還是在2007年——經過幾十年的沉默與忍受，成千上萬的僧人涌上仰光街頭，開始了聲勢浩大的游行示威，對抗政府的高壓政策，然而，這場僧人為主導的游行后來演變成了為期一周的“番紅花革命”，最后遭到了軍政府的鎮壓。

幾年過去了，這個軍人政府竟然在為自己的民眾設置投票箱。在48年昏庸無度的統治后，緬甸的將軍們為什么想起要搞選舉了？

有一點是很清楚的：丹瑞將軍對建立真正的民主國家并沒有興趣，毋寧說他想通過此舉獲得國際社會的承認，并且以表面的改革來收買國內異端。只要獲得了民主合法性的一紙文書，壓在丹瑞將軍心頭的三塊大石頭——親民主運動、少數民族騷亂和國際譴責——就能挪開了，哪怕只挪動一點點。

緬甸當局為實現所謂“紀律嚴明的真正多黨派民主”制定了一系列計劃，而這場選舉不過是其中的巔峰。無論選舉實際上意味著什么，關鍵就在于要讓所有人心服口服——不管付出多少代價。1990年，緬甸的民主領袖昂山素季領導著全國民主聯盟，于447個有效席位中贏得了392票，在競選中擊敗了丹瑞。可隨后，軍方抹殺了選舉結果，并且通過美其名曰的“國家和平與發展委員會”繼續統治緬甸，其本質就是奧威爾式的獨裁國家法令和秩序恢復委員會。

2008年，緬甸政府通過了新的憲法，以確保選舉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最糟結果都有利于丹瑞將軍。上下議院近四分之一的席位都已經預留給軍方欽點的議員，同時，選舉規則把昂山素季和獄中200多名全國民主聯盟成員全部排除在外。丹瑞將軍麾下“聯盟鞏固與發展黨”的高級軍官們，則個個整裝待發，各就各位。他們在緬甸的各個角落冒充候選人，其他35個黨派的總人數加起來還不及他們的三分之一。

西方國家當然不會承認這樣的選舉結果——次年三月，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在談及緬甸的選舉規則時說“這是對民主進程的無情嘲諷”。而緬甸周邊那些亞洲鄰居們——其中許多國家都存在民主信任危機——可能會以此次選舉為借口，在國際首腦峰會議程中撇清與緬甸長久以來“五十步笑百步”的關系。

悉尼麥覺里大學的緬甸問題專家肖恩·特尼爾（Sean Turnell）認為，這次選舉只不過是陷入困境的軍政府為獲得國際合法性的“遮羞布”。他說：“緬甸的這次選舉注定是場鬧劇——但這很可能會被某些國家用來尋求經濟機會等等。但也可能是權力交接的前奏——現任的將軍們大多數都已過耄耋之年，他們必須考慮把權力過渡到那些聽話的年輕軍官手里。”

軍閥們近來的行為似乎受到了妄想癥和超現實的扭曲觀念的影響，因為從表面看來，竟出現了緬甸改革的跡象。丹瑞將軍一直令外界捉摸不透，他總是戴著大墨鏡，身上的軍裝掛滿了大大小小，五彩繽紛的勛章。在某外交官的傳記中，把丹瑞描述成“并無鮮明個性”的人——但正是這個人，以高超的政治手腕操控著緬甸的整個局勢，并獨裁緬甸十八年。

自從丹瑞將軍1992年上臺以后，他制定了令西方世界匪夷所思的法規——其中糅雜了傳統迷信、高壓政策和強權政治——外界稱之為“富有緬甸特色的政治”。2005年11月，丹瑞將軍在占星師們敲定的黃道吉日里（甚至精確到了分鐘），把首都從仰光遷往緬甸中部一個無人居住的小灌木林中。這座空蕩蕩的新城正是因為其地處偏遠才被選為緬甸新都，以遠離美國太平洋艦隊。此后，緬甸的首都名叫“內比都”，意為“王座”。由于遠離各大城市，內比都為軍政府對抗國內騷亂提供了天然的地理防御。曾有記者形容：“抵御政權更迭的終極保障”。外界認為環繞內比都的山脈下，隱藏著朝鮮工程師們參與修建的地下通道，蜿蜒幾十公里。

2010年5月，有報道稱緬甸計劃發展核武器，也同樣得到了朝鮮的技術支持。緬甸的領導人們或許正眼巴巴望著平壤的方向，并不僅僅是為了獲得核武器——而是把朝鮮視為長期自力更生和閉關鎖國的典范。

盡管觀察員們都同意緬甸正不可避免地滑入“流氓政權”的泥沼，但他們對于此次選舉可能導致的結果爭論不休。有人說即便這場選舉是軍政府精心策劃的，但起碼是個良好開端。其他國家如智利、埃及等都逐漸從獨裁統治下掙脫出來，走向自由民主，緬甸說不定也會開始漸進式改革。

另一些人則認為應該堅決抵制軍政府的做法。昂山素季雖然身陷囹圄，但她鼓勵緬甸人在選舉日留在家中，不要參與投票。同時也有國際人士在勸說大眾放棄投票。

這樣的立場分歧也反映在緬甸的反對運動中：最大的反對黨——國家民主力量，由前全國民主聯盟成員組成，他們都不愿抵制緬甸選舉。其他反對團體——大多與少數民族有關——則希望能通過競選，日后在政府決策中占據一席之地。

自1948年緬甸掙脫了英國的統治，但由此引發了最影響緬甸長久穩定的問題：種族沖突。11月，流亡媒體報道稱，越來越多的毒品正通過佤邦聯合軍控制的地區進入泰國，而許多人認為這里活躍著世界上最大的販毒組織。多種族混合的聯合軍曾與政府簽了停火協議，條件是地區自治。政府要求他們加入軍方的邊防力量。然而，近些日子，包括聯合軍在內的幾個團體拒絕加入，因此軍方與他們的關系變得異常緊張，隨時可能引發沖突。

當然，現在討論“緬甸特色民主”的具體實施情況還為時尚早，但在目前看來，緬甸的民主前景并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