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大藏家：赫伯特·沃格爾夫婦

2012年7月22日，在由美國華盛頓國家博物館確認之后，美國著名的極少主義及觀念藝術家收藏家赫伯特?沃格爾去世的消息被美國各大媒體發(fā)布出來。這位瘦小的小老頭與其同樣也是身材嬌小的妻子多蘿西?沃格爾在紐約藝術圈被大家親切地稱為“迷你夫婦”，在這對夫婦的收藏過程中，曾與美國當今許多著名的極簡主義及觀念藝術家成為朋友，并在當時提供給這些藝術家很大的幫助。在赫伯特?沃格爾去世之時，這對夫婦收藏的作品數(shù)量達近5000件。他們以謹慎的眼光來收藏藝術品，并花費大量的實踐來研究學習藝術，其收藏作品來自美國現(xiàn)今許多著名的藝術家：索爾?勒維特、羅伯特?曼戈爾德、理查德?塔特爾、唐納德?賈德、克里斯托等。

紐約城里的“貧民”藏家

赫伯特?沃格爾(Herbert Vogel)，這位生于上世紀20年代初期的美國，享年90歲的超級藏家是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貧民”，他不是某貴族的后裔，也不是地產零售業(yè)大亨，更不是享譽全球的石油公司首富，而是來自美國黑人區(qū)俄羅斯猶太教的一個孩子，這不是一個富裕的家庭，赫伯特的父親是一名裁縫工人，母親是一名家庭主婦。高中畢業(yè)后，赫伯特成了一名美國郵政管理局的管賬小職員，一直到他1979年退休，他與作為布魯克林公共圖書館管理員的妻子一起用他們微薄的薪水來收藏當代藝術，妻子的工資用來維持他們的日常生活，而赫伯特的工資則用來收藏他們所喜愛的藝術品。他們的收藏主要集中在觀念藝術及極簡藝術上，其中囊括了許多著名的后極簡主義藝術家的作品。赫伯特一生收藏了4782件藝術作品，是美國當代藝術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批收藏。這對夫婦在紐約擁有一個很小的公寓，所有的藏品都放在公寓里，他們在很早的時候便決定放棄歐洲旅行以便將節(jié)省的錢用來收藏藝術作品。在其去世之前，這對夫婦所有的藏品都已捐給了美國華盛頓的國家博物館以及50個州的州立博物館。

赫伯特?沃格爾的收藏早在19世紀中期就已開始，并持續(xù)了一生。1960年赫伯特與妻子多蘿西?沃格爾相識，在這之前，赫伯特對藝術感已興趣濃厚，在兩人結婚之前，赫伯特已經開始了藝術收藏。在兩人訂婚之時，他們買了一件畢加索的陶瓷作品作為訂婚禮物。1962年1月，赫伯特與小自己13歲的多蘿西舉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婚禮在多蘿西的家鄉(xiāng)紐約州的埃爾邁拉市舉辦。多蘿西的父親是一位文具商，母親是一位家庭主婦。多蘿西分別在雪域大學(SyracuseUniversity)及丹福大學(Denver University)獲得了學士及研究生學位。與丈夫一樣，這位新娘也出身于一個沒有藝術土壤的家庭，比起當代視覺藝術，她更加喜歡古典音樂以及戲劇，相反，赫伯特則深深地被繪畫所吸引。多蘿西曾回憶道：“藝術是赫伯特除了動物之外，唯一的興趣。”在兩人結婚之后，赫伯特的興趣愛好很快也成了多蘿西的愛好，于是兩人一同進入了紐約大學學習繪畫，還在聯(lián)合廣場(Union Square)租了一間工作室，但最后因為更加熱愛收藏而放棄了繪畫。兩人的蜜月之旅是從華盛頓的國家美術館開始的，那兒他們第一次見到了古典藝術大師們的作品，而這也開啟了這對夫婦的收藏之路。從藝術家向收藏家的轉變

事實上，在赫伯特與多蘿西結婚之前，他常常會流連于格林威治村的雪松酒館(Cedar Tavern)以及藝術家俱樂部與許多抽象表現(xiàn)主義藝術家們一起交流、狂歡。受到這些藝術家的感染，赫伯特曾想過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他還曾獨自旅行到了美國馬薩諸塞州的普羅溫斯頓藝術家群落去觀看那兒的藝術家創(chuàng)作，對于曾經與藝術家大衛(wèi)?史密斯(David Smith)及弗朗茲?克蘭(Franz Kline)的交往，每次回憶起來都讓赫伯特激動不已。在19世紀50年代末期，赫伯特曾瘋狂地作畫，下班時間及周末都被利用起來，直到1960年他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多蘿西。

在1962年兩人結婚之后，受丈夫的影響，多蘿西也開始了藝術創(chuàng)作，他們一起到紐約大學學習繪畫，學習藝術史，將他們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藝術創(chuàng)作上。那時他們在聯(lián)合廣場租用了一件工作室，并把下班與周末的時間全耗在那兒，逐漸地，兩人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都開始形成了抽象藝術的風格。

除了繪畫，兩人還會利用部分周末的時間游走于紐約的各大畫廊觀賞畫展，三年中，他們的周末都是徘徊于藝術工作及畫廊之間。但當他們發(fā)現(xiàn)在長時間欣賞藝術品給他們所帶來的喜悅更勝于自己創(chuàng)作的喜悅時，1965年，這對夫婦放棄了他們聯(lián)合廣場的工作室，開始著手轉向藝術品收藏。收藏秘訣：與藝術家做朋友

赫伯特及多蘿西兩人的收藏首先是從與藝術家做朋友開始的。兩人經常反復地聲稱他們與藝術家的交流不僅有助于他們更好地理解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同時擴展了他們美學欣賞的品位。

沃格爾夫婦的系統(tǒng)收藏是從1965年8月開始的，在一位藝術家朋友羅伯特?曼戈爾德(Robert Mangold)的幫助下，沃格爾夫婦購買了美國概念藝術家索爾?勒維特的一批雕塑作品，這也是勒維特第一次出售自己的作品，藝術家本人還將作品親自運到了沃格爾夫婦公寓的門口。在這之后，勒維特與沃格爾夫婦成了很好的朋友，在勒維特的最后數(shù)十年，他與赫伯特幾乎每周星期六的早晨都會通電話。就像與勒維特的友誼一樣，赫伯特與許多藝術家都會保持長期的聯(lián)系。這種與藝術家的交流是沃格爾夫婦購買藝術品之前所必不可少的一步。

在1965年將近一年的時間里，沃格爾夫婦的朋友丹?格雷漢姆(Dan Graham)經營了一間丹尼爾斯畫廊(Daniels Gallery)，赫伯特與多蘿西便經常參加畫廊的展覽，與藝術家交流，他們與藝術家之間交流的主題還促成了新的藝術形式的產生，尤其是對唐納德?賈德(Dona]d dudd)以及羅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的藝術創(chuàng)新有很大的影響。1965年，丹尼爾斯畫廊舉辦了藝術家索爾?勒維特的雕塑個展，這不僅是索爾?勒維特的個展，也是畫廊的最后一個展覽，當沃格爾夫婦決定要購買勒維特的雕塑作品之前，丹尼爾斯畫廊已經頻臨倒閉，在展覽即將結束之時，沃格爾夫婦購買了他們的第一批藏品。

沃格爾夫婦主要關注在紐約的歐洲及美國藝術家，去這些藝術家的工作室是他們收藏過程中很重要的部分。在1994年接受畫廊策展人的一個采訪中，沃格爾夫婦詳細介紹了他們與藝術家之間的關系：“基本上在我們還未見到藝術家的作品之前不會直接去藝術家工作室，一般我們會先去畫廊或者其他的工作室尋找我們感興趣的藝術作品，不會因為誰說：‘去某某工作室看看什么畫吧’，然后我們就直闖別人工作室。我們首先要看到作品，而且要喜歡它，然后在藝術家的交談中我們去了解作品的整個面貌。有時在同類作品中要作出選擇是需要不斷地縮小范圍的，而這往往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對于‘為什么你會選擇這一幅而不是那一幅’這種典型問題，背后卻是需要很大的工作量的，比如我喜歡畫面某一塊顏色，畫面的比例結構非常好等等的研究，而不僅僅是走進藝術家的工作室然后指著某一幅作品說：‘那就是我們要的。’在這個長時間確定的過程中首先要了解藝術家的作品，然后需要聽聽藝術家怎么說，有時他們會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但他自己最喜歡的作品卻并不一定是你最喜歡的，因為藝術家喜歡自己的一件作品或許與作品本身沒有太大的關系，而是其中加入了藝術家的所思所想。”

“比如我們購買的約瑟夫?科瑟斯(JosephKosuth美國觀念藝術家)的第一件作品是‘Art asIdea：Normal’，當我們遇到藝術家本人時，他告訴我們其實我們并沒有買到最后完成的作品，因為作品還有撕下的另一部分，而那一部分才是整張作品的意義中心，然后我們從藝術家手中買到了作品的另一部分‘Art as Idea：Nothing’。”

在經過多年的收藏之后，沃格爾夫婦形成了自己收藏的幾個標準：第一不要太貴，以他們的薪水能夠支付為標準；第二體積不要太大，這樣他們可以輕松帶進出租車及地鐵；第三尺寸不能太大，在他們的公寓里能夠有容身之地。這樣的標準很自然地將這對夫婦的收藏集中到了極簡主義及觀念藝術上，而且以青年藝術家的作品為主，這對夫婦在他們的時代發(fā)現(xiàn)了許多青年藝術家，而且許多都成為后來極簡主義及觀念藝術家的代表人物。

私人收藏回歸大眾

當沃格爾夫婦的收藏從上世紀50年代持續(xù)到70年代的時候，已經有許多的藝術家慕名前來觀看他們收藏的藝術品了。很快，口口相傳，有更多的人前來拜訪沃格爾夫婦，希望能夠一睹這些優(yōu)秀的藏品，甚至是全球的博物館專家們也都紛紛趕來：從歐洲開始，其中包括比利時、德國、荷蘭的博物館專業(yè)人員。

從1975年4月中旬到5月中旬，沃格爾夫婦的首個收藏展在曼哈頓的鐘塔畫廊(Clocktower Gallery)舉行，展出了沃格爾夫婦多年來收藏的極簡主義藝術及觀念藝術；第二年，另一個更大的展覽：“多蘿西與赫伯特?沃格爾夫婦收藏60-70年代油畫、素描、雕塑作品展”首次在費城當代藝術學院舉辦，展出了沃格爾夫婦收藏的200位藝術家的約500幅作品。隨后，在1977年，密西根大學藝術博物館館長Brett Waller策劃了另一場與之前兩場不同的“沃格爾夫婦收藏展”，其中包括了后極簡主義藝術家John Torreano及Judy Rifka。

沃格爾夫婦的收藏展在80年代也一直持續(xù)在美國的各大藝術機構舉辦，其中包括1982年在紐約舉辦的“沃格爾夫婦收藏20周年紀念展”；1986年在阿肯色州小巖城阿肯色大學舉辦的“沃格爾夫婦收藏繪畫展”；1988年在多蘿西的家鄉(xiāng)埃爾邁拉市舉辦的“多蘿西與赫伯特?沃格爾夫婦收藏展”，該展后來還巡回到了其他四個地點。在這一時期，沃格爾夫婦的收藏已經在多個雜志書籍上出版了，其中包括《紐約》及《人民雜志》，而沃格爾夫婦也受邀參加各地舉辦的當代藝術家講座及討論會。直到今天，還有許多的公共機構繼續(xù)舉辦沃格爾夫婦收藏的極簡主義及觀念藝術展覽。

藏品為國家獻禮

當藏品從各個地方展出之后再回到沃格爾夫婦的公寓時，他們發(fā)現(xiàn)需要騰出比之前更大的空間來存放這些藏品，因為這些藏品都被歸類放到了箱子里，以至于這對夫婦不得不讓部分藏品一直在外參加展覽，但公寓還是無法儲存更多的藝術品，逐漸地，他們的公寓從一個畫廊變成了藝術儲存室，于是夫婦倆在多年前開始思考他們這批珍貴的藏品最終去處。

多年來，美國許多機構都對沃格爾的藏品表示出了興趣，但多蘿西與赫伯特卻一直未尋覓到合適的機構，直到他們接觸到Jack Cowart，當時是國家博物館20世紀美術的策展人，他擴展了國家博物館的當代藝術部分的收藏，并將沃格爾夫婦的藏品介紹給國家博物館，捐贈的形式以及博物館制定的不會出售及交換藏品的政策使博物館及沃格爾夫婦都對雙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于是在1990年10月，沃格爾夫婦將2400多件藝術品捐贈給了華盛頓國家博物館，當時國家博物館的員工耗費了幾個月的緊張工作才將這批藏品整理好從沃格爾夫婦家運走。自此藏品便一直被保存到國家博物館，一直到2007年，國家博物館選出其中1100件藏品實施了“多蘿西?赫伯特?沃格爾收藏：50個州的50件藏品”項目，實現(xiàn)了沃格爾夫婦收藏捐贈給美國每一個州的州立博物館50件作品的計劃。

2008年，紀錄片導演Megumi Sasaki為沃格爾夫婦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多蘿西與赫伯特》，在影片的結尾，鏡頭聚焦到了赫伯特的眼睛上，這雙眼睛會在看到自己喜歡的藝術品時突然睜大，而這雙大眼似乎在向人們述說：“我僅僅只是熱愛藝術，熱愛它就像我熱愛自然，熱愛動物，熱愛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