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希望釣魚島爭端訴諸戰爭？

近幾個月，圍繞釣魚島主權之爭，中日關系持續緊張，世人皆知。隨著本月10日日本政府出錢從栗原家族手中買下釣魚島，使之“國有化”，中國外交部隨即發出措辭強硬聲明，以及軍方權威部門和人士釋放信號，乃至舉行無人島登陸作戰演習，官方的《人民日報》、新華社和《解放軍報》紛紛發表社論或評論員文章，日本官房長官藤村修11日在記者招待會上呼吁中日加強溝通，避免發生“擦槍走火”事態，等等，似乎前日兩國民間及部分媒體熱議的“中日必有一戰”，已有向官方層面演化態勢，愈益走到不可管控、隨時可能發生不測事件的程度。

中日兩國因釣魚島主權爭端引發的關系危機，真到了非訴諸戰爭手段，而不能和緩地步？

兩國關系危機中，有四種主要力量參與博弈：日本政府（官方）和民眾，中國政府（官方）和民眾。與博弈相關的還有兩股力量：美國和中國臺灣地區。大家知道，此輪危機，是由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號召民眾捐款購買釣魚島引發的，日前日本民主黨政府出手買下釣魚島，一方面使得事態“升級”，一方面也結束了東京都購島進程，——很明顯，“日本官方”參與博弈的，由兩方構成，日本政府和東京都地方政府。暫不用猜測，在釣魚島問題上，日本中央政府與東京都地方政府，一是否在演雙簧戲，二是否因內部政治斗爭而拿釣魚島說事。中國政府和民眾首先需要關心的一個問題是，日本兩級政府購島，是不是一回事。

今年5月，中國國家副主席習近平會見中日友好議員聯盟代表團時，明確表示，雙方應切實做好“管控危機”工作，慎重穩妥處理兩國關系。筆者同意葉千榮先生的看法，即釣魚島日本“國有化”與“都有化”之間，有重大區別。進一步看，“國有化”對危機的“管控”程度，遠遠高于“都有化”，如果兩國中央政府不認為中日必須通過戰爭手段解決爭端，還將對方看作最重要的談判對象，那么，國人是否可將“國有化”看作控制危機的一種手段？如果答案明確，在中國官方做出日本政府購島第一輪反應之后，主要看后者如何出牌，是制止一切可能進一步引發危機的事態發生（比如日本人登島、調查勘探，甚至建造設施等），還是趁機將釣魚島日本所屬的宣示，事實上再向前推進一步？

據觀察，日本民間，對釣魚島之爭，并無中國某些媒體報道的那樣熱火朝天。日本五大報紙，《讀賣新聞》、《朝日新聞》、《產經新聞》、《每日新聞》和《日本經濟新聞》，但特別賣力氣渲染中國威脅論的，恰好是發行量最低的《產經新聞》，無獨有偶，中國各類型媒體引用最多的，也是《產經新聞》，更讓人啼笑皆非的，《產經新聞》的許多高調聲音，其基礎，正是熱衷“中日必有一戰”，是“雪恥之戰”的中國某些媒體，比如《環球時報》。很顯然，日本所謂民意，被兩國持極端立場的媒體來回炒作，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一不小心成了主流。筆者不能肯定，在釣魚島問題上，日本民意是否存在重大分歧，但持極端立場的，一定是少數。反觀大陸中國民意，有兩個特點，一是不論各自持論的背景，但分歧巨大；二是持極端立場的民意，在聲音上占據制高點。即刻可見的影響有兩個，一是有形無形給中央政府施以巨大壓力，一是有意無意給日本極端論調提供引證。

相比較日本中央政府，大陸中國政府實施管控的力度，似乎更大更有效，甚至前次在若干中心城市出現的抗議游行，以及其間發生的打砸日產車、日貨店，都可見這種管控的影子。通過香港政府，中央政府有能力管控住中國公民再次登島行為。在北京車水馬龍的四環路上，襲擾日本公使座駕違法行為，得到及時處理，且相信有能力遏制其蔓延。同理，我們大體可以預見，日本政府也會盡一切努力，制止任何有違日本根本利益的涉島行為發生，或即使發生，也會得到迅速處理。總之，從中國國家副主席“管控危機”的呼吁，到日本首相野田佳彥給胡錦濤的信，以及官房長官防止“擦槍走火”的言論，中日兩國政府沒有一方刻意、主動引事態升級，至使危機失控，不得不、甚而樂見中日一戰局面出現。筆者認為，最不重要的，是進一步分析其中的原因。只需問一句，今天，中日兩國，為釣魚島主權有限的爭端，誰更愿意非打一仗不可？

以上分析，并非全部。大家知道，本質上，內政外交具有同構關系，雖然外交并非內政的直接延續那么直線粗淺。一國中央政府的對外政策，受民意影響不假，但具體到中日釣魚島之爭，兩國政府面對的民意，有著各自不同的情況卻是千真萬確。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在日本政府，它宣示的釣魚島主權，有多少是基于民意，又有多少政黨斗爭工具的成分？在大陸中國政府，“擱置爭議”、“共同開發”與主權所有，這中間是什么關系？民意在其中起什么性質的作用？——反日、抵制日貨等等言行，是對外民族情緒的宣泄，還是對內諸多不滿的出氣孔，而在政府一邊是解壓閥？

在此一問題上，臺灣當局的連貫動作，因其微型，顯出的眉目，更具有啟發意義。它走的正是中日兩國政府的中間道路——跟政黨內斗和民意內政施壓，有關又沒有關系。落得一身輕的，不是別人，正是美國政府。它手上有一大堆順水人情，也有一大堆施壓的“葵花寶典”。前日，白宮發言人被問到釣魚島爭端時，直言“沒有立場”，但希望和平解決，好像什么也沒說。但在中國政府，它十分地清楚，它遠未做好挑戰舊金山體系的準備（釣魚島主權之爭，是這個體系的衍生品之一）。當然，等到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時，更有可能的是，舊金山體系用不著挑戰，便壽終正寢。什么是那個“東風”，內政修睦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