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總統拯救總統

正是這種除了總統之外，沒有人經歷并了解的孤獨，把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形成世界上最隱秘的“兄弟會”和黨預選塵埃落定，美國大選迫在眉睫。為了給自己拉人氣，3月15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推出了自己2012年競選紀錄片《我們走過的道路》。在這段17分鐘的宣傳影片中，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出現了4次：他瞇著眼、手指著屏幕，用低沉的聲音全力宣揚奧巴馬在挽救經濟和拯救汽車行業、公共醫療保健改革和外交等方面的政策。

在克林頓的表現中，我們看不到兩人在上屆總統競選前期的“刀兵相見”，看到的是卸任總統對現任總統不遺余力地支持。也許在今天的美國政壇，民主黨總統甚至無法與共和黨議長進行一次禮貌的對話，但在退休總統與現任總統之間，無論是政治意識形態、個性，還是過去的恩怨都將不再是障礙。白宮生活的經歷將這些人聯系在一起，他們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對外封閉的團體：美國總統俱樂部。美國《時代》雜志的兩位知名記者南?！ぜ妓?NancyGibbs)和邁克爾·達菲(MichaelDuffy)在最新著作中為我們披露了這個鮮為人知的秘密群體。

擊斃拉丹，奧巴馬最先給誰打電話

美國總統俱樂部成立于1953年1月20日。就在美國第34任總統艾森豪威爾的就職典禮上，老總統胡佛向剛剛卸任總統的杜魯門建議：“我想我們應該建立一個前總統俱樂部。”杜魯門欣然同意，回應道：“當然，你要做俱樂部主席，我就做秘書?！?/p>

雖然胡佛與杜魯門政見和個性格格不入，但他們都認為在戰后的日子里，一個強大的美國總統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半個多世紀后，這個俱樂部不再只是個設想，而是一種傳統和制度，現任總統向卸任總統請教棘手問題的情形一樁接著一樁。

在肯尼迪將要宣布封鎖古巴的那個早上，他給前任艾森豪威爾打電話。最終，因為艾森豪威爾的建議，他停止了發動核戰爭的計劃?？肆诸D則在深夜給尼克松打電話，兩人討論與俄羅斯、中國的戰略關系問題，以及如何更好支配一個總統的寶貴時光。而在海豹突擊隊員打死拉丹的那個晚上，在向所有的盟友、黨內同事和支持者通報前，奧巴馬最先給克林頓和小布什打了電話。

美國目前共有四位在世的前總統：卡特、老布什、克林頓和小布什，總統俱樂部比任何時候都壯大。那些卸任總統們常常要花很長時間來說“不”：拒絕露面、拒絕贊助某項事業、拒絕支持某個商業項目等。但他們都密切關注其他成員在干什么，關注彼此健康。他們的高級助手有時甚至會每天通電話和電子郵件。而現在，他們都以自己的方式幫助現任總統奧巴馬。

將秘密告訴后來人

總統俱樂部的福利之一是每位總統都將一些秘密告訴自己的后來人。艾森豪威爾告訴肯尼迪，怎樣迅速地召喚緊急疏散直升機降落在白宮草坪上；約翰遜則向尼克松展示自己如何進行隱秘的監聽活動；里根教克林頓如何正確地敬禮；而小布什則向克林頓討教如何演講更有說服力。

奧巴馬也不例外。2009年當奧巴馬將入主白宮時，小布什承諾將竭盡所能來確保順利交接。奧巴馬希望自己加入這個俱樂部的儀式上能邀請所有卸任總統，于是2009年1月初他讓即將離任的小布什邀請所有四位卸任總統來白宮共聚午餐。

于是在橢圓形辦公室旁邊的一間辦公室里，所有人都來了：小布什、奧巴馬、克林頓、卡特和老布什。這是5人在近30年里首次聚首。事后當記者采訪卡特時，他說：“我們聊了約1個小時，談了如何應對白宮工作人員，白宮的食宿如何，怎樣讓孩子在華盛頓上學……以及安保在多大程度上入侵了我們的私生活。我們試圖以一種友善而又非說教的方式向當選總統提供一些經驗。”

當小布什離開白宮后，他從政壇消失的速度是里根以來歷任總統中最快的。這不是說他不關注奧巴馬的政策，他只是從自己的經驗和俱樂部的傳統中知道，當新總統開始施政時，旁邊老有一名卸任總統在那兒挑刺，這并沒有幫助。他說，奧巴馬“值得我保持沉默，我不會把時間花在批評他上面。現在該讓前總統跳著踢踏舞離開舞臺，讓現任總統能放手施政”。

捐棄前嫌

在與四位在世前總統的關系中，奧巴馬和克林頓的關系最引人注目。這二位用2009年和2010年的大部分時間來修補2008年總統競選中的裂痕，最終建立了一個親密的合作關系。

當克林頓的妻子希拉里答應成為奧巴馬政府的國務卿時，克林頓就向奧巴馬的助手透露了自己基金會所有捐款成員的身份，事先讓官員審核自己的演講稿，并放棄外國政府資助自己的慈善事業。他直言不諱地說：“我將做他們要求做的任何事?！?/p>

現在克林頓從某種程度上說，就像一名退休榮譽競選教練。在去年的一本書里，他就預測了奧巴馬與羅姆尼的對決，現在他成為奧巴馬宣傳影片中的明星，還計劃出席至少三場奧巴馬的競選籌款晚會。

但當兩人獨處時，克林頓說，他們只聊其他的事情，“當我們一起玩高爾夫時，我們不怎么談政治。他和我都筋疲力盡了?！辈贿^他補充說：“當我的總統召喚我時，我將出現。我將在暴風雪中打高爾夫?！?/p>

老布什親筆信特別關照奧巴馬

對于后幾任總統來說，老布什總統則是一位父親型的人物。比如，老布什與克林頓之間情同父子的親密關系。在美國最火的全國橄欖球賽事上，他們并肩為球隊吶喊加油。老布什還曾盛邀克林頓到其緬因州的海濱“夏宮”做客，一起釣魚、開游艇。

而奧巴馬總統對于年長的老布什則是尊敬有加。他在2008年競選時就公開稱贊老布什。剛剛就職不久，奧巴馬就讓助手安排赴得州拜會老布什。2009年10月，奧巴馬在老布什總統圖書館所在地的得州農機大學，發表了一次演講，感謝老布什的公共服務。老布什起初非常擔心奧巴馬來到得州農機這樣一個保守派大學會遭到學生的抗議，為此他還特意向學生發出了一封公開信，確保能夠讓奧巴馬受到歡迎。

2010年初，老布什悄悄來到華盛頓，參加一項傳統的社交活動。奧巴馬知道這消息后，邀請老布什第二天早上來喝咖啡。第二天，當老布什的座駕來到白宮時，大雪紛飛，奧巴馬邀請老布什進入橢圓形辦公室，談起各種故事。數天后，奧巴馬將兩人的合影送給老布什，照片上兩人喜笑顏開。

敏感事務代理人

無論在任還是卸任，卸任總統們都是全球名人，即使離開白宮很久，他們依然保持無人可比的影響力。

56歲時，時任美國總統的卡特輸給了里根，黯然離去。在數年的沉思后，他給自己找了第二份工作：世界問題解決者。他監督各國大選、與瘧疾等疾病作斗爭、掃盲、與軍閥談判。為此他獲得2002年諾貝爾和平獎，甚至他本人都承認，比起總統來，“前總統”這工作他做得更好。

卡特與那些“無法無天”的政權之間的良好關系使得他成為自己離任后的各任美國總統不可或缺的代理人。老布什、克林頓、小布什都曾讓他執行敏感的外交任務。

但精力充沛、一絲不茍的卡特有時對他的后輩來說也是一個復雜的盟友，比如他喜歡在任務完成前就向媒體通報，不止一次他的工作與一位總統公開表達的意愿背道而馳。

為此在2010年8月，當卡特出馬斡旋，希望朝鮮釋放一名美國公民時，奧巴馬的助手在卡特出訪前，堅持讓他簽署了包含12點條款的同意書，其中包括不向媒體透露自己的任務。

順利完成任務，卡特果然閉口不談這段經歷。可以說，總統俱樂部最神奇的一點就是不分黨派。不管各位前總統的政見是多么相左，他們在輔佐現任總統面前，都是傾其所有。畢竟他們是唯一知道擔任美國總統對個人來說意味著什么的那些人。

事實上，總統們通常過不上他們想要的總統生活，他們在得到權力的瞬間，常常發現自己幾乎無力決定如何使用這種權力。孤獨和沮喪是“總統”一詞的另一個釋義，因為這份工作的本質：一個人必須清醒地、仔細地、謹慎地考察每一個建議、每一種預測、每一個選擇和每一種可能的后果，然后，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做出決定。奧巴馬曾說過：“我認為他們(歷任總統)都意識到這份工作所具有的一定的孤獨感。最后，你是做決定的人。”

正是這種除了總統之外，沒有人經歷并了解的孤獨，把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形成世界上最隱秘的“兄弟會”，就像卡特所說，在總統俱樂部成員之間有一種“安靜的、手足般的感情”。(原載《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