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書,《蘇格蘭是怎么發(fā)明現(xiàn)代世界的》,副標題是“西歐最窮的國家創(chuàng)造了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切”,里面有瓦特和工業(yè)革命,亞當斯密的經(jīng)濟學說,約翰諾克斯與宗教改革,蘇格蘭在大英帝國中的角色等章節(jié),我懷疑這本書還有個續(xù)集,因為蘇格蘭對這個世界的兩個最大的貢獻都沒寫,他們發(fā)明了高爾夫和威士忌。愛丁堡王子大街1號的老派酒店Balmoral有兩撥兒中國游客,我們這撥兒是來喝威士忌的,另外一撥兒是去圣安德魯斯打球的。
從城市的各個角落都可以看到愛丁堡城堡,城堡前的空地上搭建著臨時看臺,為慶祝伊麗莎白二世女王登基60周年,這里將舉行一個小小的閱兵式,英聯(lián)邦國家的士兵要列隊巡游。游覽城堡有助于了解英格蘭與蘇格蘭的歷史,瑪麗女王在那里產(chǎn)下了詹姆斯一世,克倫威爾處死了查理一世,蘇格蘭圣物陳列室中黑漆漆的,游客們一個挨著一個,瞻仰著燈光映射下的皇冠、權(quán)杖、寶劍。城堡中的戰(zhàn)爭博物館記錄著蘇格蘭軍團參加的各個戰(zhàn)役,從中世紀到二戰(zhàn)。城堡最高處是圣瑪格麗特禮拜堂,海拔134米,往下15米的地方,有一間威士忌商店。不過,更好的威士忌商店是城堡外面的“威士忌體驗中心”,兩層店鋪散發(fā)著耀眼的琥珀色,數(shù)千瓶來自蘇格蘭各產(chǎn)地的威士忌讓你眼花繚亂。如果有機會去斯賓塞地區(qū)的酒廠,站在蒸餾車間里感受蒸騰的熱氣和濃郁的酒香,你會對威士忌有更直觀的感受。
城堡外“皇家哩”上有一處圣吉爾斯大教堂,邊上的游客中心就是Tron Kirk,1648年到1952年間是蘇格蘭長老會的頭號教堂。1696年8月,某晚八點,大教堂鐘聲響起,四個年輕人門前經(jīng)過,他們大概剛從常常廝混的酒館里出來,一個叫肯海德Aikenhead的神學院學生借著酒勁兒說——我正在地獄里烤火取暖。這句玩笑話在第二天變得不那么可笑了,他的同行者中,有人告發(fā)他瀆神。接著,他的同學進一步揭發(fā)肯海德瀆神的言行,肯海德說過,耶穌大概是在埃及學會了魔術(shù),才演示出了一串奇跡;比起耶穌,摩西是一個更好的政治家;圣經(jīng)就是一堆大雜燴等等。這個學生有點兒嘩眾取寵,可按照蘇格蘭的律法,他要被判處死刑。那時候,英國教會里有一幫人已經(jīng)是“寬容主義”的神學立場,他們想避免教會的狂熱與極端,對大科學家牛頓甚為尊敬,但在蘇格蘭長老會看來,英格蘭人所謂的“寬容主義”和無神論差不多。
英格蘭人洛克著有《論寬容》,文中說,每個人都會以自己為正統(tǒng)——這不是基督教會的標記,這不過是人們互相爭奪統(tǒng)治他人權(quán)力的標記罷了。洛克得知肯海德事件后為這個孩子申辯,“靈魂的事不歸政府管”。肯海德也為自己辯護,他認為,法律應該懲處那些破壞社會秩序的人,而不是對神不敬的人。他得到的答復是,法律是上帝造就的,你要做的就是服從。肯海德最終還是被絞死了,好在他是因為瀆神的罪名而被處死的最后一個英國人。
今日的皇家哩上,有不少威士忌小酒館,可以嘗到多種單一麥芽威士忌,不知道有多少酒客會為300多年前那位酒后失言而被處死的學生喝一杯,不過,皇家哩上樹立著手持長卷、身穿古希臘長袍的休謨青銅塑像,我們可以舉杯為洛克和休謨喝上一杯。這條路上的另一個去處是“作家博物館”,和愛爾蘭相比,蘇格蘭產(chǎn)生的大作家屈指可數(shù),博物館中陳列著彭斯、司各特、史蒂文森三位作家的手稿和遺物。蘇格蘭有一道名菜叫HAGGIS,將羊雜碎和燕麥包在羊肚兒里燉熟,上菜的時候有風笛手引領(lǐng),吃這道大菜之前,主人要背誦一大段兒祝酒詞,他們有時會選用彭斯的詩,彭斯有不少祝酒詞被傳誦,餐前、餐后、喝威士忌,都有詩人的名句可供朗誦,如同我們喝酒的時候會背誦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