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CITY OF LONDON倫敦金融城的職場人生

在果殼帝國里，做一個金融戰士

偉大的河流必然流經偉大的城池。

著名的泰晤士河（River Thames）自然也不例外。北岸的1.4平方英里（677英畝，約5平方公里）流域就是令全世界矚目的倫敦金融城。

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城中城”。大城由32個郡組成，通常意義上被稱為倫敦，金融城是32個郡中最小的和最古老的一個。

金融城最初只是商人們在一起喝咖啡、談生意的地方。漸漸地，隨著貨物運輸和保險業的發展，從17世紀下半葉起，金融城已經儼然變成英國乃至全球金融壟斷資本的心臟。金錢常常會帶來特權，當權者為了拉攏這里的錢商富賈們，就賦予了他們特殊的地位和權力，并讓其保留了一塊專屬領地。

所以直到今天，雖然大倫敦統一的行政管理機構———倫敦市政府，對包括倫敦金融城在內的每個郡都有約束力，但是金融城有自己的一套市政、警察和法庭機構。重大慶典時，權力至高無上的英國女王也要等候倫敦市長將一柄“市民寶劍”獻給她以后，才能進金融城。

在這一平方英里的土地上，世界上幾乎每一個國家的金融機構（主要是銀行業），都設有分行或辦事處。銀行、證券市場、期貨交易中心、保險公司的發展甚至可以追溯到17世紀或者更早。倫敦金融城是世界通向歐洲的大門，也是歐洲走向世界的大門。每天在這里，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逾2000家金融機構操作和運營著日常業務，平均30萬左右金融精英來回“奔波”。

金融行業并不能直接創造價值，但是匯聚了眾多金融機構的倫敦金融城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賭場，吸引著每一個心懷人生或者財富夢想的人在這個賭場里大展身手。當然，有的人進去時歡天喜地，出來時灰頭土臉；也有的人進去時灰頭土臉，出來時卻風光無限。

高風險與高薪酬讓外表看上去與世界各大城市CBD并無二致的倫敦金融城具有了一絲絲誘人的神秘，惹得全世界的金融才俊紛至沓來。據說，這里幾乎每家國際投行的HR手中都有一份內部名單，把全球大學劃分為三六九等。英國的牛津劍橋帝國理工之類自然是一等，二三等學校的畢業生，除非你的專業能讓人刮目相看，才能獲得入城的資格。

攻城之人歷經千辛萬苦，邁過高高的門檻之后并不能一勞永逸，在這里你?？梢钥吹絺惗氐臉酥拘跃跋螅好刻旒贝掖业娜藗冄刂罔F站的自動扶梯上升至地面，然后快速消失在各種古老的樓群建筑之中。在這個城市里，只有游客才會傻站著發呆。與曼哈頓、香港以及其他的世界金融中心一樣，倫敦已經成為拼搏者的天下，激烈的競爭不得不讓一部分人把另一部分人趕出城中心。

20年前，作為全球第一金融中心的倫敦也一度遭遇危機，過于保守的機制逐漸使倫敦的金融業失去了活力，地位逐漸被紐約取代。當時首相撒切爾夫人果斷地發起了大刀闊斧的改革——解除金融市場管制的“金融大爆炸”（Big Bang），讓這座城市重新獲得了更加開放的生命力。

現在，無論是倫敦商學院的MBA畢業生，還是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的畢業生，甚至來自非洲、中東的優秀金融人才，都捧著簡歷奔赴金融城。隨著中國金融國際化程度的加深，越來越多的華人面孔也出現在這里的高檔寫字樓。最新數字顯示，倫敦金融城中年收入達10萬英鎊者已從1997-1998財年的20萬人增加到2005-2006財年的50萬人。

幾百年來，金融城生生不息，無數年輕人前赴后繼，成為這個龐大金融機器的螺絲釘。無論成敗，選擇了金融城，就等于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

到世界金融中心去

7年前，還沒有來倫敦之前，小江已經是一家國有銀行總行的業務骨干，畢業于國內名牌大學和知名研究生院，有著傳統信貸和貿易融資業務的工作經驗。眾人無比羨慕，單位有心栽培，可就在看起來前程似錦的時候，小江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放棄令人羨慕的工作，借了大筆貸款，去倫敦讀書。

多年后，依然有很多人不理解她當初的決定，小江的解釋卻很簡單：“當時國內銀行業比較封閉，外資金融機構是整個金融行業的上游，擁有更加廣闊的視野，也更加成熟和先進。我希望自己在中國金融市場全球化浪潮到來的時候，能夠有所準備。另外，從人生角度來說，我也想真正看看外邊的世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p>

被一種理想和價值驅使，小江來到了世界金融中心——倫敦。從倫敦商學院畢業后，小江如愿以償地進入了一家美國投行倫敦分行。第一次踏入外資投行，看見繁忙無比的trading floor（交易大廳）里成排長桌上無數的電腦顯示器，Bloomberg terminal （彭博終端）上鋪天蓋地的即時的市場信息，聽著大家說著CDS，derivative這些金融衍生產品，小江頓時感到“全球市場”已經向她全面敞開了，豐富的金融產品讓她應接不暇。

工作了一段時間后，她驚訝于所有的價格都是由市場決定的，感嘆于外資銀行管理的細致和科學化，“整個市場甚至每個銀行，都像一部大型的機器。每個部門和崗位，就像無數的齒輪，精密咬合，各司其職，不停運轉。這樣的組織模式是在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百年市場發展中建立起來的架構和文化，更像一種自下而上的進化，因市場交換需求而交易，因交易需求而加入風險管理，因更多的職能分工加入協調和審計，且由私人部門到政府，整個以需求為導向的發展?！?/p>

“相較之下，中國金融市場發展有很多自上而下的設計和推動，這在發展階段也是需要的，可以盡快借鑒發達市場成熟的經驗和教訓，少走彎路，同時這些自上而下也必須立足中國市場實情，才能真正適合并服務于市場。”小江總結道。

小江的公司位于倫敦的老金融城：“銀行對倫敦的影響甚大，老金融城中心地鐵站之一直接以‘bank’命名，英國每年有幾個星期一假日稱為‘Bank Holiday’。在Bank 和Liverpool Street 一帶散落著大大小小很多金融機構，細細的長街兩邊灰白的小樓，低調的門牌?！?/p>

幾年后，小江進入花旗銀行，她跟隨許多倫敦新移民來到了新金融城——Canary Wharf工作，“和老金融城的歷史優雅比起來，新金融城顯得更加年輕和富有活力?！眱蓷l商業街時裝店、超市、快餐店，一應俱全，頗受年輕的金融從業者的青睞。

小江對新老金融城的歷史如數家珍，不過她也親眼目睹了這里外資金融機構遭遇到的新問題，2008年信用衍生品泡沫破裂后爆發了沉重的金融危機，金融城面臨內部治理和外部監管上的又一輪全行業的整頓和升級。

最近幾年，許多金融人士紛紛選擇回國，小江談及感受，“中國金融市場這幾年發展得很快，我們那批出國的人大多進入職業成熟期，如果能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事情會感到很有意義。外資銀行的工作更像是個學習的過程，在倫敦作為外國人，身后有著二三十年文化和教育背景的差異，很難進入其決策管理層。不像在國內，大家對于管理層組織架構和發展方向等等都會比較關注，了解也更透徹。但每個人職業道路不同，需要根據個人優勢和機會而定，無論在哪里，重要的是做喜歡的事，過喜歡的生活。”

享受老金融城的優雅碼工

老范曾經是清華英國校友會的組織者之一，當年在JP摩根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無比牛掰，無比幸運。要知道1990年代末，中國留學生在英國是很難找到工作留下來的，更何況是在倫敦老金融城里的大銀行。第一天上班，老范興奮不已。那些飽經滄桑充滿歷史感的老建筑，在老范眼里是那么神秘，讓人好奇它背后的故事。老范于是背著相機到處拍，看每一個雕像下面刻的文字，記下每一棟老樓的名字。然后回去查資料。

老范顯然對倫敦老金融城頗有感情，在這里他交了不少同行朋友。他們都來自歐洲各個國家，每個都性格鮮明。德國人嚴謹，西班牙人懶散，愛爾蘭人愛喝酒。但大家都喜歡下班后，聚在公司附近的酒吧里喝喝酒，聊聊天。

老金融城比起Canary Wharf的新金融城，最大的特點就是酒吧多，簡直是星羅棋布。很多酒吧歷史悠久，歷史上不少名人都在那里留下過足跡。老范說：“其實老金融城里不單只有辦公樓，還有酒吧，咖啡館，各種小飯館，甚至還有很多很有名的教堂。在1990年代初以前，倫敦金融城里的氣氛比現在悠閑得多。大家中午還會出去喝一杯，或是在小公園里坐坐，有的還會去教堂做禱告。但自從Big Bang （指1986年倫敦金融城的金融大改革，減少金融監管）之后，美國的金融機構大舉收購英國上市企業，把紐約高強度的投資銀行的企業文化帶到了英國?，F代化的電子交易方式取代了傳統的依靠交易員打手勢高聲喊價的方式（open outcry）。整個倫敦金融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市場上競爭加劇。整個金融城的氣氛也越來越向紐約靠攏。不過，你還是能從這些歷史悠久的酒吧咖啡館里，體會到老倫敦的優閑淡定的氣質?！?/p>

對于Canary Wharf的新金融城，老范就有那么點瞧不上?！澳抢餂]文化！”老范一言以蔽之。的確，Canary Wharf只有二十年的歷史，除了高樓，就是星巴克之類的連鎖店。和所有新建的現代化城區一樣，缺乏辨識度。但這不能抵擋各大金融機構紛紛入遷，現代化的辦公設施，相對低廉的地產價格，成為新金融城吸引各大公司的理由，包括他最早供職的JP摩根。于是老范換了家銀行，繼續留在老金融城，享受古典優雅的歷史感。

既然那么享受在倫敦的生活和工作，為什么中間會回國工作呢？說到這個問題，老范顯然有些無奈?！拔沂仟氉?，父母年紀大了，國內親戚也少，沒有人照顧啊。當時正好有一個機會回國做金融軟件的銷售。我想那就回去吧。既可以照顧父母，又可以嘗試不再做IT碼工?！?/p>

但做了一年，老范終于堅持不住了?！皬慕鹑谲浖拈_發人員，轉變為銷售人員，困難還是挺大的。我本身的性格可能不是很適合做銷售。老板說我太老實不會忽悠?！崩戏缎χ^續說，“另外，國內的很多工作方式我不是很能適應。非技術因素的變動太大了。我是做技術出身，還是比較習慣在倫敦踏踏實實，一是一二是二的工作風格。其實做碼工也挺好的。只要你認真完成自己的任務，其他不用考慮太多。朝九晚五地工作，其它時間就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倫敦有那么豐富的歷史人文，為什么不充分享受她呢？”

工作最終是為了生活服務的。老范是徹底想明白了。他做一份自己游刃有余的工作，踏踏實實地上班，有充裕的時間享受生活，喜歡他生活的城市。他回到倫敦后，準備給父母辦移民，一家人很快可以團聚了。

自立門戶，沖浪人生

如孤兒置身陌生城市

2001年，和很多出國的留學生一樣，夏梓容拖著一只大箱子，懷揣著向家人和朋友東拼西湊借來的生活費，帶著父母的期望，從北京只身來到英國，在倫敦大學攻讀量化金融學博士。

沒想到博士課程攻讀到一半的時候，導師卻因為種種原因離開了學校。夏梓容這時候才從書本里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孤兒”，在這個陌生的大城市里茫然無助。

研究方向失去了指引，畢業遙遙無期，該怎么辦？就在夏梓容苦悶彷徨時，一個奠定他后來事業發展基礎的機會悄然而至。當地一家全球領先基金公司招募實習生，要求做一些風險管理方面的數據工作。一方面為了尋找出路，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生活費，夏梓容不得不中途休學，開始了他在英國的第一份金融業的工作。

辦公地點就在倫敦金融城，這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么新奇和令人振奮。以前只在書本上描述過的全球市場以及五花八門的金融產品，現在都活生生地展現在他面前。這極大地激發了他的工作熱情。原本是一份在外人看來枯燥無比的數據整理工作，夏梓容做得是津津有味，樂此不疲，他結合自己的專業知識，自發為公司編寫了一整套風險管理系統。

這套系統從數據輸入、量化運算，到報表生成、后期測試，全面而詳細。公司管理層驚訝于一個中國實習生的專業實力和工作熱情，毫不猶豫地給他提供了一份正式工作。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夏梓容夜以繼日地在金融風險管理和量化投資方面做精做深，使之成為自己的看家本領，奠定了自己日后事業發展的基石。讓他一直引以為榮的是，自己當初為公司編寫的那套風險管理系統一直被公司沿用至今。

在各種波段中穿梭

當帶著博士學位，再次走出學校，夏梓容已經非常明確，自己的職業發展方向和興趣是在資產管理上面。2007年，他進入了另一家全球知名的大型基金管理公司。然而正是在這里，他遭遇了人生又一個起伏。

也許是在英國的第一份工作過于順利，夏梓容天真地認為辦公室政治斗爭是屬于中國特色范疇的，完全沒有意識到在一個人才濟濟的英國大型金融機構里，這種斗爭會那么復雜和激烈。而且正是由于這是一家傳統的英國公司，東西方文化差異導致的沖突尤為明顯。他覺得別人做事過多“規劃”而缺乏行動力，而其他人覺得他過于急切節奏太快。天長日久，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所看重的價值得不到公司的認同，而自身的價值也很難在那樣一個體制結構內實現。終于在2009年，公司受到金融危機的波及，他被迫離開。

即便如此，夏梓容始終對這兩年的經歷深懷感激。一是讓他對英國的公司文化和工作方式有了更全面和現實的了解。二是他跟隨著公司切身體會了大起大落的金融市場的波動，從周一一天以50億美元的管理規模直漲10%，周五一天之內又把一周內所有盈利賠光，可是到2008年的激烈動蕩時期依然保持兩位數的凈利增長。這讓他在后來的事業人生中始終能夠保持一種理智與平和的心態。

夏梓容失業后用了半年的時間重新審視自己的事業發展定位和自身的優勢。他覺得自己的長處是技術過硬，并且既能做技術又懂得市場。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兼而有之的。第二，雖然他一直在英國學習工作，但一直對國內市場密切關注，并多有參與。所以他事業的發展空間可以比別人大一倍。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思路清晰，雷厲風行，能夠做商業決策并有能力承擔后果的人。正是這一點讓他決定自己創業，成立自己的基金管理公司。

機緣巧合，夏梓容遇到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合伙人，開始籌建瑞思資本。預留好必需的生活費之后，他把幾年工作下來的全部積蓄投入了這家新成立的公司，并在之后的2年里不拿工資。

瑞思資本的總部就設在倫敦老金融城里，從最初一間小小的獨立辦公室，到現在擁有整個樓面的辦公規模，老金融城見證了夏梓容這個年輕人的成長。“倫敦由于它獨特的時區，能夠連接亞洲和北美兩大市場的交易時間。加上歐洲市場本身的地理位置，使得倫敦一天之內同時可以在三個市場上交易。我們基金的投資策略和日常操作無不得益于倫敦的這個得天獨厚的優勢?！毕蔫魅菘偨Y道。

公司初創，困難重重。首先是事無巨細都要親力親為。不像成熟的大公司，有完備的后臺支持部門。而且作為在英國當地沒有“人脈”關系的外國人，他必須要靠過硬的技術和高效率的工作方式贏得投資人和其他合伙人的信任，這意味著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咖啡館里遇投資

說起來有趣，瑞思資本的第一個投資者是在老金融城的一個咖啡館里找到的。當時夏梓容和他的合伙人們在咖啡館里聊天，討論新公司的投資理念和戰略。邊上一位長者正好聽到，覺得他們非常有想法，就主動上前和他們認識。大家相互了解和熟悉之后，長者慷慨大方地決定給這群年輕人投資。

“這個故事聽上去就像天方夜譚，但卻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倫敦老金融城里的酒吧和咖啡館歷史上就是商業金融買賣的聚集地，這就是倫敦老金融城的魅力所在吧?！?/p>

對夏梓容來說，在英國的社交文化中還能稍稍游刃有余，最艱難，壓力最大的是回中國做早期的市場推廣?！霸谥袊鍪?，要學會察言觀色，聽話聽音。不但要做好技術推廣，解決投資人技術上的疑問，更要能夠嫻熟地與各路人馬打交道?！绷硪环矫?，如何將在中國以“人情”為基礎的做事方式和結果，向在英國一向以合同為基準的合伙人們解釋清楚，實在是難上加難。在中國出差往往是他工作強度最大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回中國出差二十多天，夏梓容只和母親吃了一頓飯。這讓作為家中獨子的他無比愧疚，在機場送別時，終于忍不住抱著母親放聲痛哭。

功夫不負有心人。自2009年成立以來，瑞思資本堅持不斷給投資人堅實的回報，從最早十幾萬英鎊的私人投資公司，到如今管理著一千八百萬美元受托資產的持牌投資管理公司，夏梓容感覺自己就像生養了一個孩子，雖苦雖累，但充滿成就感。

在倫敦十年跌宕起伏的金融業人生，夏梓容覺得自己靠兩種能力越走越強：“一是掌握獨特的先進的科技知識，并有能力將其轉化為實物系統。二是能夠在紛繁復雜的環境中冷靜思考，有能力承擔經過精確計量風險的樂觀?！?/p>

棲息在金絲雀碼頭Canary Wharf

從金融城往東不遠，是一個叫金絲雀碼頭(Canary Wharf)的地方。那兒面積不大，卻矗立著數幢幾十層的高樓，薈萃著花旗、匯豐、大摩、巴克萊等一批頂尖銀行，以及路透，穆迪等大型公司。這兒也是金融機構扎堆的地方，因此也被叫做金融城。與“一平方英里”不同的是，這兒的樓群都是近20年內建起來的，規劃更新，設計也更現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