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作格動詞對比

摘 要：對于作格動詞的研究，在西方已經較為成熟，但在國內語言學界卻涉及不多。本文采用前人對英語和漢語作格動詞的定義，通過兩者在形式和語義上的異同，進一步總結出現代漢語作格動詞的特征。

關鍵詞：詞 作格 作格動詞

一、引言

“作格”（ergative），也叫施格、唯動格、唯被動格等。作格現象最早指作格語言中不及物動詞主語和及物動詞賓語標注同一種格（通格），而及物動詞主語標注另一種格（作格）的現象。但在沒有形態變化的語言中，作格的概念是語義上的，關注的焦點更多地集中在動詞、動詞所涉及的對象和兩者的關系上。

在許多語言中，都有這樣成對出現在及物和不及物句中的動詞。在英語中，KeyserRoeper①將“break、melt”這類動詞的一價用法稱為“ergative verb”；Halliday（2000）則把作格動詞的二價用法看作“ergative”，把一價用法看作“non-ergative”；Collions COBUILD出版的Grammar Patterns 1：Verbs（2000）將其二價用法和一價用法統稱為“ergative verb”②（張高遠 2008）。本文采用將兩者統一的說法，也就是將這些成對出現的擁有兩種用法的動詞都稱為作格動詞。在漢語中，曾立英（2009）系統地提出了辨別作格動詞的三條標準，分別是：第一，看該動詞有無“NP1+V+NP2”和“NP2+V”的同義句式的轉換現象。第二，看該動詞能否出現在使令句中，即這個動詞能否出現在“使+NP+V”的句式中。第三，看該動詞能否受“自己”修飾，能否出現在“NP+自己+V了”的句式中。其中，第一條標準是必須滿足的，第二、第三條是可選的，當然也可三條同時滿足。經過歸納，我們將以上兩個結構看成“NP1（施事）+V+ NP2（受事）”和“NP2（受事）+V”。前一個結構是及物性結構，而后一個是不及物的。也就是說，V既能夠進入前者也能夠進入后者。同時，前一個結構中的NP2和后一個結構中的NP2相同，都充當句子的域內論元。但是，及物句更強調句中的致事因素，不及物句則更偏重于產生變化的內因。

下面以英語中的作格動詞作為參照，通過兩者對比，揭示漢語作格動詞的特征。

二、形式的異同

何元建（2008）認為，使役句有三種基本表達方式：詞的使動用法（lexical causative）、派生詞句（即“謂詞+使役形態”的句子）（morphological causative）以及使動句（periphrastic causative）。我們將對前兩種進行考察。

從詞的內部構造看，英語中有一部分作格動詞帶有“en-，-en，-fy，-ize”等使役形態的詞綴，如：“enrich，strengthen，beautify，globalize”等。

（1）The communication has strengthened our friendship these years.（這些年來，相互間的交流增進了我們的友誼。）

（2）Our friendship has steadily strengthened these years.（這些年來，我們的友誼逐步增進。）

“strengthen”成對出現于例（1）和例（2）中，“strength”本表示強度，加上詞綴“-en”后，表示加強，其中，例（1）中的“strengthen”具有使役性。

而漢語中這樣的詞綴只有“-化”，如：“美化”“機械化”“現代化”。

（3）這些雕塑美化了城市環境。

（4）城市環境美化了。

例（3）可理解為這些雕塑使城市環境美了，例（4）可理解為城市環境變美了。可見，“X-化”的形式在“NP1+V+ NP2”中一般可表示為“使NP2X”，而在“NP2+V”中可表示為“NP2變X”。

張克禮（2001）將英語作格動詞分為單詞作格動詞（single-word ergative verbs）和多詞作格動詞（multi-word ergative verbs）。前者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單詞，后者則指詞組。

（5）The boy opened the door.（男孩開了門。）

（6）The door opened.（門開了。）

（7）Mother woke up Crystal at six this morning.（今早六點，媽媽把克里斯多叫醒了。）

（8）Crystal woke up at six this morning.（今早六點，克里斯多醒了。）

例（5）和（6）中的“open”是一個單詞作格動詞，例（7）和（8）中的“wake up”則是多詞作格動詞。

一般來說，漢語作格動詞都是由一個或兩個語素組成的詞。單語素的詞如“停、沉”等；雙語素的詞如“改變、分裂”等。有一類詞或短語需要區別一下，它們通常以動結式（V+A）的形式同時出現于“NP1+V+NP2”和”NP2+V”中，許多人都將其看作作格動詞。

（9）她打碎了花瓶。

（10）花瓶打碎了。

例（9）中的動結式“打碎”具有使役性，意為她“打”的這個動作，使花瓶碎了。其中，“她”為施事，“花瓶”為受事。而例（10）理解為“花瓶”被打后碎了。這里強調的是有一個外部施事打了花瓶，使它碎了，有較強的被動義，而不是像作格動詞那樣強調內部變化或是變化產生的內因。按照判定作格動詞的第三條標準，例（10）也不能說成“花瓶自己打碎了”，但可以是“花瓶自己碎了”。因此，這類動結式構造的詞或短語不是作格動詞。但也有例外，除了前文提到的“改變、分裂”，還有“放大、縮小、降低、增強、放松”等。這類詞的詞義較為穩定，述語和補語的語義聯系比較緊密，已演變為復合動詞。但也不是所有這類復合詞都是作格動詞。因此，動結式的詞組并不是作格的，而部分動結式復合詞是作格動詞。

三、語義的異同

在前文中，我們給出了這樣的形式：S1：NP1（致事）+V+NP2（受事），S2：NP2（受事）+V。也就是說，作格動詞都有作為使役動詞和不及物動詞交替的現象。其中，S1強調一個外部的致使因素，S2則并不明確地將施事強調出來。

（11）Peter stops the car.（彼得停下了車。）

（12）The car stops.（車停了。）

（13）*The car is stopping.（車正在停。）

（14）Our life is changing.（我們的生活正在變化。）

（15）彼得停下了車。

（16）車停了。

（17）車停著。

（18）車正在停。

（19）我國的教育事業發展了。

（20）我國的教育事業正在發展。

例（11）中的動詞“stop”和例（15）中的動詞“停”都具有使役性，主語“Peter”和“彼得”都是導致船沉的外部因素，是事件發生的施事。例（12）和例（16）則都不強調施事，而更關注受事本身的變化和現象產生的內因。這樣看來，英漢作格動詞所表達的基本意義是相同的。但如果進一步分析，我們會發現兩者還是存在差異的，其差異主要在于“NP2+V”結構中的“V”。

Croft根據能量動力學的原理提出了動詞的驅動模式（Causal Chain Model）的假設，以描述動詞的認知結構。他認為，在驅動過程中，動作各參與者之間存在一條用于力的傳遞的致使關系鏈，可分為三個環節：作用（CAUSE）、始變（BECOME）和狀態（STATE）。作用環節意味著動作參與者將力傳遞給另一個動作參與者，始變環節表明力被吸收并開始發生動作（或變化），狀態環節則意味著動作（或變化）后的狀態。③如圖所示：

“NP1+V+NP2”表現了上圖的所有環節。“NP2+V”卻不強調致使者，而是著眼于始變和狀態這兩個環節。例（12）和例（16）中的動詞“stop”和“停”描述的都是從船開始停到完全停下的變化。在英語和漢語中，這兩個詞是有區別的。

首先來看例（12），假設要強調上圖中的作用環節，那么可以改寫成例（11）的形式，或者也可以改寫成“The car was stopped（by Peter）”。假設要單獨表示上圖中的始變環節或是狀態環節，“stop”則無法表達。英語中也有一些作格動詞用來表示始變環節，如例（14）中的“change”。

再看例（16），假設要強調作用環節，可以改寫成例（15），或者改成“被”字句“車被（彼得）停下了”。而要表示狀態環節可寫成例（17），表達始變環節則可寫成例（18）。我們發現，“停”類動詞其實是具有特殊性的。漢語中的大多數作格動詞不能單純表示變化后的狀態，如例（18）中的“發展”，包括了始變和狀態兩個環節，例（20）中的“發展”表示的是始變環節，“發展”卻不能夠單獨表示狀態環節。另外，即便都表示始變環節，即變化的過程，例（18）和例（20）也是不同的。例（20）表現的是客體的自變，而例（18）則更傾向于一種被動。此外，例（19）只有唯一的解釋，例（16）卻可以有兩種理解。第一種是“作格的”，將焦點集中于“車”本身的活動變化。第二種則可以將其理解為車停好了，這就將外部因素引了進來，帶有了被動義，相比于前一種理解，也更強調事件的結果。這就與受事主語句是一樣的。這時的“停”就是一個及物動詞，例（16）也只是例（15）的一種變形。而在第一種理解中，例（15）和例（16）中的“停”只是成對出現，本質上卻是不同的。

四、結語

綜上所述，從詞的內部構造來看，英漢兩種語言的作格動詞中都有帶詞綴的情況，但英語中有相當一部分作格動詞中帶有表示使役的詞綴，而漢語作格動詞帶有詞綴的則只有“X-化”。另外，英語中不僅有作格動詞，也存在有作格用法的詞組，而漢語中的作格動詞則只有詞，沒有詞組。

在語義上，英漢中的作格動詞都可以表示客體從始變到變化結束（變化后的狀態）的過程。英語中的作格動詞不能單獨表示變化后的狀態④，其中一些可以單獨表示變化進行的過程。漢語中的作格動詞一般都可以單獨表示變化進行的過程，其中，一些傾向于表示客體自身的主動變化過程，一些則偏向于表示客體受到外界影響后的變化過程。另外，漢語中的作格動詞一般不能單獨表示變化后的狀態，但像“開”“停”這樣既可以表示主語的狀態，又可以表示主語的自身變化的作格動詞卻可以。

注 釋：

①Keyser，S.JT.Roeper.On the Middle and Ergative Constructions

in English[J].Linguistic Inquiry，1984，（15）.Page381～416.轉自張高遠（2008）。

②他認為當使用作格動詞時，我們一般有兩種甚至更多模式（pattern）

的選擇。這些不同的模式使你從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比如是選擇在不暗示外在因素的情況下，單純地表示一個事件的發生（或許是自然發生的事件），還是暗示某人或某因素要對某事的發生負責，這就需要使用不同的模式。但本文認為，除了模式以外，動詞的內在含義，特別是在其一價用法時的含義也是鑒別作格動詞的關鍵。

③William Croft.Syntactic Categories and Grammatical Relations：

The Cognitive Organization of Information[J].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1.轉引自周紅（2006）。

④在英語中，一般用be加上一個形容詞表示一種單純的狀態（沒有

活動義），如：“The door opens.”中的“open”包括了動作和動作實現后的狀態兩個部分，而如果要單獨表示狀態，則要改寫成“The door is open.”這里的be動詞加上形容詞“open”的結構表示的只有動作結束后的狀態，不帶有活動義。因此，這里并非指英語中的作格動詞不能表示狀態，而指其不能在離開動作本身活動的情況下單獨表示動作結束后的狀態，而漢語卻可以。

參考文獻：

[1]何元建.生成語言學背景下的漢語語法及翻譯研究[M].北京：北

京大學出版社，2008.

[2]王文斌，羅思明，劉曉林，于善志.英漢作格動詞語義、句法及

其界面比較[J].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09，（3）.

[3]曾立英.現代漢語作格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9.

[4]張高遠.英漢名詞化對比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8.

[5]張克禮.新英語語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6]周紅.從“致使性”特征看動詞的類型及其語義句[J].長春師范

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5）.

（丁苑 南京大學文學院 21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