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貢方言形容詞的重疊式

摘 要：重疊是漢語的一種重要的形態變化。就重疊而言，自貢方言既有與普通話一致之處，也有許多獨具特色的地方。本文分析了自貢方言形容詞重疊式的主要類型和結構、語音特點、形式標記和色彩意義。

關鍵詞：自貢方言 形容詞 重疊式

自貢方言的分布區域以自貢市中心區為核心，包括自貢市市區、郊區全部，富順縣全縣（縣屬趙化區除外），榮縣大部，威遠、內江、隆昌鄰近自貢的部分地區，以及宜賓的孔灘、王場、南溪的大坪等地區。使用自貢方言的人口，有三百萬以上。①

自貢方言作為現代漢語的地域分支，既與普通話在語音、詞匯和語法上有相似之處，又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這種同中有異的關系在重疊現象方面也不例外。下文試從形容詞角度分析自貢方言的重疊式類型。

一、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

1.單音節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AA兒）

自貢方言中，極少數單音節形容詞可以重疊，重疊后第二個音節兒化。如：慢——慢慢兒 輕——輕輕兒

2.雙音節的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形式（AABB）

與普通話一樣，自貢方言中，一部分雙音節形容詞也可作“AABB”式的重疊變化。如：

抻抖[ts??n?t??u?]——抻抻抖抖（精神飽滿的樣子）

抻展[ts??n?t?an?]——抻抻展展（儀容整潔的樣子）

勻凈——勻勻凈凈（指不慌不忙的樣子）

有些雙音節形容詞還可按“A里AB”的方式重疊。例如：

羅嗦——羅里羅嗦 邋遢——邋里邋遢

俗氣——俗里俗氣

二、狀態形容詞的重疊式

自貢方言的一大特點就是狀態形容詞特別豐富，往往側重于在詞前或詞后加別的詞素形式來表示其相應的普通話重疊詞的意義。有學者指出，所謂“別的詞素形式”，就是指形容詞詞綴，它們和詞根語素（通常是與感官或主觀感受有關的形容詞）組合構成附加式形容詞。這類詞綴構詞能力較強，但意義一般很抽象，書寫時有的難以考察出其本字。②

在這類形容詞中，還出現了大量附加重疊式詞綴。這些詞綴依附于詞根，本身不能構成新詞。詞根語素表基本意義，附加的重疊成分屬于形容詞的一種生動形式。如：

普通話自貢方言普通話自貢方言

硬硬梆硬/硬梆梆白白卡[k?a?]白/白卡卡

尖尖溜尖/尖溜溜甜甜蜜[min?]甜/蜜蜜甜/甜蜜蜜

如果將詞根語素標記為A，附加詞綴標記為B或BB，則自貢方言狀態形容詞主要有BA、ABB、BBA、ABAB四種形式，其中后三種為形容詞重疊式。

1.ABB式

由單音節形容詞A加上疊音后綴BB構成，BB沒有實在意義，在語法上表示形容詞程度的加深。這類例子數量最多。如：

賊豁豁[xo? xo?]（賊頭賊腦的樣子）

傻戳戳[t??o? t??o?]（傻里傻氣的樣子）

白卡卡[k?a? ka?]（很蒼白）

大嗨嗨[xai? xai?]（大大咧咧的樣子）

煩糙糙[fan?tsau?tsau?]（很臟）

癩疙疙[ke? ke?]（指表面凹凸不平）

稀洼洼[ua? ua?] （指液體很稀薄）

嫩冬冬[to??to??]（很嫩）

2.BBA式

由BA式形容詞B重疊而成。BBA式較BA式在語法上程度略微加深，帶有兒語的色彩。③這類例子數量較少。如：

蜜甜——蜜蜜甜 梆緊——梆梆緊

滂[p?a??]臭——滂滂[p?a?? p?a??]臭

3.ABAB式

普通話中，ABAB式是雙音節狀態形容詞AB的重疊形式，重疊的語法功能是對狀態的強調。其中A是對B的補充說明，B才是詞根語素。如：

筆直——筆直筆直 雪白——雪白雪白

自貢方言的ABAB式與普通話ABAB式不同。除了“撈耙撈耙”[nau? p?a? nau? p?a?]（指食物松軟的樣子）等個例以外④，其余絕大多數是ABB式省略第三音節B后再加以重疊，即ABAB=AB（B）+AB（B）。其程度較ABB式稍弱，含“有點兒A”的意思。其中A是詞根語素，B是附加語素。如：

白卡白卡 胖嘟胖嘟 蠻疙蠻疙 松垮松垮

綿扯綿扯 短杵短杵 脹鼓脹鼓 酸揪酸揪

辣乎辣乎 淡呀淡呀 甜怪甜怪 傻戳傻戳

嫩冬嫩冬 綠悠綠悠

三、重疊形式的形容詞性固定結構

重疊形式的形容詞性固定結構是自貢方言中作用相當于形容詞的常用固定結構。其特點是：內部均包含重疊形式；語法功能上相當于一個形容詞；結構定型，一般不能隨意拆分或移動語序；表示的意義不是字面意義的簡單相加，而是抽象概括化了的特定的整體意義或者引申義。

1.“二A二A”式

這一形式在西南官話中普遍帶有貶義色彩，表示含有A的狀態，但不完全、不充分，有“要A不A”之義，讓人感到厭惡或難受。如：

二麻二麻（要醉不醉） 二醒二醒（將醒未醒）

2.“AB八[pa?]B”式

這類固定短語通常暗含說話人不耐煩或埋怨的語氣。如：

上好八好（這么好） 老遠八遠（這么遠）

梆重八重（這么重） 撈輕八輕（這么輕）

這些菜秧子上好八[pa?]好的，不要就算啊。（這些菜葉子這么好，不買就算了。）

3.“倒A不A/要A不A”式

描述A與不A的中間態。有時暗含說話人因難以抉擇而不滿的語氣。這類例子數量較多。如：

倒遠不遠 倒黑不黑 要長不長 要寬不寬

這下[xa?]倒黑不黑的，飯煮不煮？（現在天將黑未黑，該不該煮不煮飯呢？）

4.“A眉[mi?]A眼”式

用于形容人的表情，帶有貶義色彩。這類例子數量較多。如：

怪眉[mi?]怪眼 爛眉[mi?]爛眼

鬼眉[mi?]鬼眼 眨眉[mi?]眨眼

那個小伙子看起來鬼眉[mi?]鬼眼的，害怕（恐怕）是個二流子（指社會閑雜人員）哦。

5.“ABAC”式

這一形式的語匯數量特別豐富。多數情況下AB和AC近義連用，構成四字格后表達一個特定的整體意義。例如：

活搖活甩（形容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樣子）

又歪又惡（指兇惡） 莽聲莽氣（粗聲粗氣）

老打老實（很老實） 巴心巴肝（貼心）

甩手甩腳（動作粗魯，舉止冒失）

杵頭杵腦（笨頭笨腦） 做尖做勢（做作的樣子）

沖天沖地（形容心中有氣，在拿、放東西的時候用力很重的情形）

6.“ABCB”式

多用于形容人，帶有貶義色彩。如：

猴急武急 猴跳武跳 窮吃餓吃 洋歪里歪

張三次次都猴急武急（指性格急躁，沒有耐心）的，半分鐘都等不得。

四、結語

綜上所述，自貢方言形容詞的重疊式分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狀態形容詞的重疊式和重疊形式的形容詞性固定結構三種情況。單音節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式為“AA兒”，雙音節性質形容詞的重疊形式為“AABB”或“A里AB”。狀態形容詞非常豐富，多附加重疊式詞綴，其中詞根語素表基本意義，附加的重疊成分屬于形容詞的一種生動形式。狀態形容詞重疊式有“ABB”“BBA”“ABAB”三種形式。重疊形式的形容詞性固定結構是自貢方言中作用相當于形容詞的常用固定結構，有“二A二A”“AB八[pa?]B”“倒A不A/要A不A”“A眉[mi?]A眼”“ABAC”“ABCB”等形式。

注 釋：

①蕭玲玲：《自貢方言音系》，《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

版）》，1995年第4期，第65頁。

②劉孝利：《自貢方言詞語研究》，四川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

③自貢童謠有“紅蘿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過年”之句。

④“撈耙撈耙”和普通話“ABAB”式一致，是雙音節狀態形容詞AB

（“撈耙”）的重疊形式。

（李淳 南京大學文學院 21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