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這里是倫敦騷亂的爆發地,一年后,這里是倫敦奧運的主場地。但一場奧運會,并沒有徹底解決造成騷亂的問題,也沒有平息英國青年的不安情緒。
讓人害怕的年輕人
上個月的一個溫暖的傍晚,音樂從停在倫敦東部哈克尼區母親廣場上的一個小轎車里傳來。那里距離倫敦奧運會場館只有幾英里之遙。車旁,二十幾名年輕男性抽著大麻,喝著伏特加,隨著音樂搖擺,他們大多十幾二十歲出頭。突然,一輛警車進入他們的視線,他們開始緊張,目光追隨著警車,仿佛一場對峙即將發生。“他們看見我們站在這里,他們想來逮捕我們。”24歲的拉斐爾·卡迪說。
去年8月,騷亂在哈克尼和倫敦的其他貧窮社區爆發,并蔓延至英國其他城市。4天的大混亂中,騷亂人群搶劫商店,與警方沖突,防火燒毀汽車和大樓,導致5人死亡和約5億英鎊的經濟損失。
那之后的一年,英國人在試圖理解是什么引發了騷亂。社工和左傾政客們的解釋是“貧窮”和“萎縮的福利”,他們的反對者則認為事出“人們對福利的依賴”,以及“游手好閑的父親們”,首相卡梅倫說,這是“破碎的社會”的證據。
參與騷亂的人大多數人都年輕且貧窮,穿著連帽衫、運動鞋的孩子成為那場騷亂的標志形象。大多數公眾認為,騷亂是英國“年輕人問題”的標志。“人們對年輕人持有這種負面看法,這種文化的東西是逐漸發展起來的,這和歐洲大陸很不同。在英國,年輕人好像是‘他者’。”霍華德刑法改革聯盟負責青年人的安德魯·內爾森說。
“從歷史來看,英國人有句很有名的諺語,那就是‘大人在講話,小孩別插嘴’。總體來說,英國人害怕他們的年輕人,”活動家卡米拉·巴特曼利杰說:“然后就有了騷亂,我認為公眾看待年輕人時的恐懼感在上升。”
“人人都想逃離這里”
而在東倫敦,排斥也在升溫。
為了準備奧運會,清潔人員清洗了那里的公園,哈克尼的住房被安上了新窗子和新門。但這些只是面子工程,當地的住戶認為,要從根本上解決犯罪、失業以及與社會的隔離感的問題,需要的遠比幾把刷子來得多。哈克尼是倫敦最窮的地區之一,它的槍支犯罪率也是英國最高的。
在母親廣場的一名青年說:“人人都想逃離這里。”
但徹底垮掉的一代并不僅僅住在哈克尼。在英國各地,年輕人對未來更多地在表達不滿和悲觀。調查不斷顯示,他們認為自己將比以往的幾代人過得都糟糕。數據可以支持這個結論。最近一項由中左派的“跨年代基金會”主持的調查發現,英國30歲以下的人和30歲以上的人的經濟差距在急劇變大。從2001年到2010年,這個差距就增大了28%,并繼續以每年7%的速度保持增長。而在倫敦騷亂爆發一年后,英國的青年人失業率還在不斷攀升,現在已經達到了創紀錄的22%,也就是說,五個英國年輕人里,就有一個沒有工作。
與此同時,英國正深陷二次衰退,卡梅倫政府在不斷推行節儉政策,如削減青年服務經費和住房補貼,以及提高大學學費。一些評論家認為這些是引發騷亂的首要原因。
在母親廣場的年輕人卡迪說,他沒有參與騷亂,事實上,他認為用打架向別人傳遞信息的方法是愚蠢且徒勞的。“他們應該舉起標語,告訴別人他們不同意什么。扔石頭不是傳達信息。”
卡迪的朋友約翰·摩爾也成長在哈克尼。摩爾有一長串犯罪記錄,如搶劫、欺詐和持有毒品。他也說自己沒有參與騷亂。摩爾今年32歲了,他覺得自己老了,也試著走走正道,但他看不到身邊有什么機會,那些過去糾纏他的幽靈還在這些熟悉而陰冷的街道上陰魂不散。“我希望自己有個光明的未來,就是找個好工作,能照顧好我的孩子這么簡單,”他說:“但我沒法預測我肯定不會去做壞事……我在努力。”
母親廣場上的派對人群逐漸散去。肌肉男摩爾被朋友嘲笑,因為他堅持搭順風車回家,即便他就住在幾個街區外。他最終借錢叫了輛出租車。后來他吐露,他害怕晚上一個人走路回家。“路上有很多和毒品有關的問題,有很多犯罪。有關方面在解決這些問題,但僅是為了奧運會。現在一切看起來都很不錯,但這是個謊言。”他說。
當被問到倫敦還會不會爆發另一場騷亂,摩爾毫不遲疑地回答:“下一次他們會引來英國陸軍。”
(摘自《上海壹周》總第6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