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音樂史研究的終極價值在于通過研究和認識達到理解,而非純粹的技術分析本身。我認為,西方音樂史的研究,不應只停留在音樂技術分析的層面上,而必須在技術分析的基礎上結合史實和文本進行意義的闡釋,從而達到探究其音樂本體背后的人文精神。西方音樂史研究的學術取向應是“融歷史研究與音樂分析為一體的音樂批評(criIicism)”。
一、音樂技術分析
英國音樂學家安?本特認為,分析即“將某一音樂結構化解為較簡單的組成要素,并探討這些要素在該結構中的功能作用。……它的出發點是現象本身而不是外在的因素(諸如生平事實、政治事件、社會條件、教育方式以及所有那些組成該現象周圍背景的其他因素)。”本特認為音樂分析的任務是對作品結構進行化解、描述和比較。技術分析專注于作品的內在固有結構,試圖以“純音樂”的方式把握音樂,通過對音樂結構的剖析,明確各要素間以及它們與整體結構之間所具有的相互關系和影響,以求得對音樂結構組織規律的認識。
二、音樂學分析
音樂學分析通常采用音樂人類學和文化人類學的新視角,緊密結合音樂技術分析對作品進行社會性、歷史性的探討,突出技術性理論與相關社會學科理論方法的交叉融合,具有廣闊的視野和較高的理論層次。音樂學分析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對音樂作品的分析具有多維性。音樂學分析不僅重視技術分析,而且更關心將這種技術分析深入到其中的音樂思想及創作本質的理解當中,使之提高到哲學的層次。另外,對音樂作品的多維研究還體現在研究方法上的多樣性,諸如申克分析理論、音樂圖像方法、數列結構分析方法、比較學方法、精神分析法、系統分析法、結構分析法、心理學分析法、社會學分析法、信息論方法等等。例如,對貝多芬鋼琴奏鳴曲的研究,就可以將音樂技術分析與社會心理學、藝術心理學等緊密結合,在討論音樂創作手法的同時應用心理學方法研究他的創作。注重考察貝多芬周圍的人群以及他們對貝多芬生活、心理與思想的影響,結合貝多芬的社會行為心理的分析,賦予他音樂風格一種新的解釋。
(二)、強調從技術分析到對作品做出歷史和現實的價值判斷的辨證統一過程。音樂學分析強調在探討作品本體的同時。注意把作品放入作曲家的藝術創作、觀眾接受、藝術效應等整個作品存在的總范疇之中進行考察,力求獲得對作品從形式到內容的深刻理解。例如,研究前蘇聯作曲家肖斯塔克維奇的著名作品《第七交響曲》第二樂章時,可通過技術分析微觀到其“入侵”音樂主題來自一首德國民歌的骨干音框架,從而在宏觀上認識到,它是前蘇聯人民反法西斯斗爭的真實歷史寫照,進而揭示出作品中飽含的為爭取人類生存與和平而戰的偉大精神。
三、音樂技術分析與音樂學分析的辯證統一
西方音樂史與作曲技術理論是兩個不同
的研究領域,有著各自不同的學科論域,從名詞的界定到研究對象、任務、性質、方法、目的等都完全不同。然而又不排除二者間的緊密聯系,從音樂技術分析到音樂學分析的深入,反映出我們認識論、方法論上的飛躍和革新。
音樂學分析是在音樂史和作曲技術分析二者有機結合的基礎上形成的。它從宏觀技術角度出發,研究音樂作品以及與之有關的現象,力求在音樂史和音樂作品本體之間找出必然的聯系,從而更全面更深刻地理解作品。于潤洋在歌劇《(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前奏曲與終曲的音樂學分析》一文中指出,“音樂學分析應該是一種更高層次上的,具有綜合性質的專業性分析,它既要考察音樂作品的藝術風格、語言、審美特征,又要揭示音樂作品的社會歷史內容,并做出歷史的和現時的價值判斷,而且應該努力使二者融匯在一起,從而對音樂作品的整體形成一種高層次的認識”。不難看出,這對音樂技術分析與音樂學分析作了區分。也昭示出既有音樂作品研究中存在層次不清的問題。
音樂技術分析主要是對音樂作品進行技術工藝分析或是音樂工藝學分析,這就意味著,音樂技術分析一般不涉及音樂語言結構形式之外的因素。正如本特指出的。“音樂分析是將一個音樂結構化解為相對簡單的組成因素,并探討這些因素在這個音樂結構中的功能的程序。音樂分析的出發點是現象本身,而非外在因素(如生平事實、政治事件、社會條件、教育方式及所有那些組成這個現象的周圍環境的其它因素)”。可見音樂技術分析只注重音樂作品中理性的內容,忽視了其中作為感性因素的語言形式——情感和精神內涵,,音樂學分析正是針對音樂技術分析的不足,立足于純技術性的局限提出的。也就是說,音樂史學家已不滿足于純技術性的作曲技術分析,而力圖為音樂的語言結構找到其歷史的上下文,進而使其分析體現出音樂學的學科性質,故提出對音樂作品進行音樂學分析,
例如,在瓦格納的歌劇《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第一幕《前奏曲》中從開頭就用了一個不協和和弦解決到另一個不協和和弦,在這個和聲背景上還漂浮著一個半音進行的短小旋律型。這樣構成的一個樂句,相繼在其上方的大二度和小三度上兩次模進,和聲的功能關系在向上方擴展,配器的音響在增厚,力度也在遞增。
其中在第二小節由fa,sj升re,升sol,四個音構成的“特里斯坦和弦”是a小調中變化了的重屬和弦,通過三個聲部反向的半音進行解決到a小調的屬和弦上,構成一個極富個性的音響。
綜上所述,音樂學分析與音樂技術分析應在吸納異己成份的基礎上形成新視角和新思路,兩者應打破各自陣營鮮明、相互孤立的局面。音樂技術分析應放棄音樂作品獨立自在的信念,將作品重新放回到歷史上下文中去考察,同時,在對作品進行歷史研究時不應只考察外圍背景的時代脈絡、歷史狀況及風格環境,更要強調對音樂本體技術分析基礎上的整體性把握。作為人文學科的音樂學的最終目的是通過研究和認識達到理解,它更關心的是人的價值和人的精神表現,并通過解釋和理解的合力運動。對藝術價值和獨立意義做出批評和判斷。因此,西方音樂史的研究應將歷史研究與音樂分析二者有機的結合起來,不僅重視技術性理論對作品形式結構分析的優勢,更強調對音樂作品本體的深層理解。通過對作品深層內涵的挖掘進行社會歷史文化探討,從而從 般性掌握音樂史和作品技法分析知識的層次較快的進入到對音樂文化發展和作品深層研究解釋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