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對雷平陽《鐵匠》一文中所運用的創作技巧進行了論述,分析了《鐵匠》一文之中諸多的鋪墊和暗示與最后的“發現”之間符合“可然律”的緊密聯系,論述了作者以無數的暗示與最終的“發現”相拼湊而將小說的藝術效果發揮到極致的創作手法。
關鍵詞: 發現;創作技巧;雷平陽;《鐵匠》
作為一篇微型小說,《鐵匠》具有篇幅短,字數少,題材小而挖掘深等特點。整篇小說的雖然內容情節簡單,但在作者的筆下卻籠上了一股粘稠的悲涼感與凄慘感。作者充分利用了他作為一個詩人的才能,將人生中的情與事幻化成了大自然中的一切,用詩般的語言穿插進了一些意蘊深厚的情節將一個脈絡簡單的故事給支撐得飽滿豐富。這些看似無關的片段整齊有序,一個挨著一個地顯現,卻像木偶散落的四肢一般,在最后一刻的“發現”到來的瞬間組合成了一副完整的軀體。
小說開頭就寫到“紅色的張鐵匠”與“一支白色的送葬隊伍”狹路相逢。接著“紅”與“白”的意象就遍布了整個段落。這種帶著濃厚的象征式意味的描寫將事實中“喜與悲”轉化成視覺上的“紅與白”,通過視覺上顏色的紅與白各占一方的巨大差異來顯露這“生與死”“喜與悲”之間即將包含著的聯系——鐵匠的死。“是紅為白讓路,鮮活的生靈主動向后退,沉默的死者唱著哀歌朝前走。”紅代表著生,而白則代表著生命不可抗拒的盡頭。紅為白讓路,則代表著生命的不爭不抗,也隱隱的透漏了鐵匠生前不為人知的隱忍。這隱含的意蘊化為抑郁凄慘的氣氛籠罩了下文。鰥夫和媒婆所見的場景,看似與劇情無關,卻是作者企圖透漏情節發展的工具。“懷胎的稻子紛紛炸裂”,又感嘆“風調雨順而又顆粒無收的年頭來臨了”,鰥夫的“發現”也是一種象征。這是對于鐵匠夫婦婚后生活的影射,即便是鐵匠夫妻關系和睦,終究也還是逃不過無子的悲劇。而中年媒婆的回憶則更有意味,相傳女人夢見蛇乃是懷孕之兆,而田鼠也具有很強的生殖能力,這本該是好的預兆。然而蛇與田鼠同時出現,二者同屬一條食物鏈,所以懷孕和多子的意象也就不復存在了。這樣的設定與亞里士多德的“可然律或必然律”的創作規律是相契合的,作者選擇用媒婆來表達意象,符合人物的特色,能夠自然的將作者的意圖傳達給讀者。除此之外,鐵匠心中的“蛤蟆”這一意象同樣耐人尋味。蛤蟆是原始生殖崇拜中的一種動物,它爬走了,這預示著生殖能力的喪失。這個暗藏的提示,成了隨后慘劇的鋪墊。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第十三章論述情節如何安排的時候說道:“憐憫是由一個人遭受不應遭受的厄運而引起的,恐懼是由這個這樣遭受厄運的人與我們相似而引起的。”根據他的觀點,《鐵匠》在情節上的構思巧妙之處我們就可以看得更為清楚。“前來臨的月經,滲出轎底,像紅色的蜻蜓,在田野上飛翔。”“高大健壯的張鐵匠”,作者的這些描寫暗中傳達了新娘懷孕的可能性。而對于“提前來的月經”可以作不同的理解,既可以認為新娘在結婚的時候月經初潮,由女孩蛻變成了女人,也可以按字面意思理解,無論作哪種理解,這句話都提供了一個信息,那就是新娘具有生育的能力。而恰恰是這樣的正常的夫婦,十年之久仍無子嗣,在重重暗示當中,這樣的結果更能讓讀者對這種與自己預期相反的情節發展而心生憐憫。除此之外,作者還很好的拿捏著事與事之間的聯系,用拐著彎的句子絲絲相扣,最終圍繞“鐵匠的無子的悲劇”織成了他精密的蛛網。他旁敲側擊的描寫一整個冬天鐵匠“幾乎都沒有生火打鐵”來表明他對生育所做的努力。“骨子里的瘋狂還使他忘記了打鐵的要訣,燒紅的鐵需要淬火,才能更加堅硬。”,通過這樣的描寫,作者傳神地表達了鐵匠急切的渴望。最后作者以“耕作”二字,隱喻性地給出了渴望的對象——他迫切的想要婚姻的結晶。而“全都熄滅了”,“妻子的沃土上依然顆粒無收”則是對“苦難”本身的一種描述,讓讀者感受到了一種小說人物的有形的痛苦。如“鐵匠鋪卻愈發地興旺了,活計一樁接著一樁。”委婉傳達出來自鐵匠的無奈和放棄。直到鐵匠死后,她的妻子發現了“鐵打的自己,腹大如鼓”,至此,看似斷斷續續,毫無關聯的一切片段都合而為一,展現出了驚人的一致性,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發現”,與先前所有的暗示緊密結合,像一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沉甸甸的情感洶涌而來,也正是最后這份“突轉”和“發現”,成功地渲染了更強的悲劇效果。這“腹大如鼓的妻子”,就是鐵匠自身的期盼和愿望,盡管之前作者寫到鐵匠的生意越來越興旺,看似好像已經放下了心頭愿望,但這僅僅只是表象,而真正在讀者面前剖析出鐵匠內心的就是“腹大如鼓的妻子”這一“發現”。這一手法勝過讓人物直接哭嚎著喊一百遍“我想要兒子!”,它更能體現人物對孩子的迫切盼望與想而不得之后的隱忍之間矛盾復雜的感情,這比所有的事實表述都要具有震撼力。
“一切‘發現’中最好的是從情節本身產生的通過合乎可然律的事件而引起觀眾的驚奇的‘發現’。”亞里士多德有過如是論述。文中最后的“發現”雖然是“標記式”的發現,即通過“腹大如鼓的女人”的小鐵人來說明問題,但是這樣的“發現”卻是隨著情節的推動,伴著文章中所鋪墊的暗示一步一步生發出來的,它符合情節發展的規律,并且能夠產生驚奇的藝術效果——即將最后的“發現”與文章中零星的發現相拼湊起來而達到的讓人頓生憐憫,難抑同情之感的藝術效果。作者于拼湊中“發現”的創作技巧,讓紅色的張鐵匠以平凡的故事走了段不平凡的人生。
參考文獻:
[1]亞里士多德著.詩學[J].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
[2]宋彩霞.論當代微型小說的創作技巧[J].作家雜志,2009.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