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皮”啟示錄

　　數年前，美國蘋果公司i系列產品的大熱，催生了無數衍生產品，而“蘋果皮”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盡管是衍生的外設產品，但其內在的創新性是不容置疑的，連科技巨擘蘋果公司也破開荒地為它專門發布了一條專利認證，試圖搶注“蘋果皮”專利。但其發明人潘泳、潘磊兄弟早已注冊了專利，他們被媒體戲稱為“削‘蘋果皮’的兄弟”。
　　因為“蘋果皮”，潘氏兄弟走上創業路，成立了衍生科技公司。然而，產品的出類拔萃并不能為他們的市場探險保駕護航，被合作廠商出賣、被山寨產品圍堵、渠道商強勢逼人、競爭者實力雄厚……當產品強勢的紅利漸漸淡去，這家創新公司不可避免地要為生存而抗爭，而妥協。但妥協的底線在哪里？妥協后的出路又在哪里？
　　——潘氏兄弟在“創造”與“制造”上的掙扎，絕不僅是中國小微型科技公司的個例。
　　被山寨
　　2012年11月，24歲的潘泳坐在記者對面，回憶起兩年多前自己和大哥潘磊在倉庫里倒騰“蘋果皮”的歲月：“倉庫里的七個月就像一場豪賭，賭誰快，賭誰更省，要是賭輸了，輸掉的不僅是我的所有，還有大哥的人生——他從之前不錯的單位辭職來幫我，為此，他跟懷有身孕的嫂子大吵一架。”
　　潘泳口中的豪賭就是“蘋果皮”，一種套上之后就能瞬間把iTouch變身成iPhone的外設產品，能賦予蘋果音樂播放器打電話上網的功能。
　　2010年的電子市場上。iPhone正被消費者追捧，價格長居高位，市面上最便宜的水貨裸機都將近5000元，而一款蘋果三代音樂播放器卻只要1598元，二代的才1200元。也就是說，花上300～400元買一個“蘋果皮”，就能節省開銷3000元以上，其市場十分誘人。
　　彼時的潘泳還沒有畢業，是深圳一家電子公司的軟件開發實習生，工作雖然枯燥，還好與自己的興趣和大學專業對口。哥哥潘磊在江門的一家裝飾公司，據說待遇不錯。為了研發“蘋果皮”，潘泳率先辭職，幾個月后，哥哥潘磊加入，兄弟倆自此投入一段激情彭湃的創業中。
　　2010年7月，潘氏兄弟終于推出“蘋果皮一代”。“缺水又缺糧”的兄弟二人自拍了—段使用視頻上傳到網絡，其極富創意又實用的功能極對網民胃口，該視頻瘋傳一時，“蘋果皮”自此聲名鵲起。當時，甚至有媒體不無夸張地預言，“蘋果皮”將有百億市場。
　　同年8月，衍生科技成立。之所以給公司取名“衍生”，潘泳說是因為公司的大部分產品，如“蘋果皮”和后來的“蘋果盤”、“無線蘋果皮”，及蘋果游戲手柄等都是圍繞蘋果功能而做的衍生開發。盡管是生產衍生產品，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們產品的創新性，就像很多獨立開發的小型科技公司一樣，他們的產品都來自自己的智慧，且是獨一無二的。
　　然而，市場很快給他們上了嚴肅的第一課。
　　2010年6、7月間，因為兄弟二人雙雙辭職搞研發，“蘋果皮”研發費用高企——光iTouch就刷爆四臺，一臺手工模就1萬多元，由于廠家不零售，一買就是一打。苦苦支撐了七個月的兄弟倆到此時經濟上已經難以為繼，加之網友們對產品的熱捧，雖然當時“蘋果皮”只研發至不過七八分成熟，兩人還是決定先做一批出來，等到回籠一些資金后再做完善。讓潘氏兄弟萬萬想不到的，就是這個在非常時期的無奈之舉，引來了破壞力影響至今的山寨之痛。
　　那天，合作生產商趁潘氏兄弟不注意，打開潘泳的電腦，偷偷將寫有“蘋果皮”源代碼的文件順走，瞞著兄弟倆，開始生產兩類“蘋果皮”，一類質量奇差的，給潘氏兄弟，一類品質好的，換成另一個別的品牌名給自己。
　　如此一來，即使消費者們一開始認可價格更低的潘氏原創，但從自身使用體驗篩選下來，廠家的山寨貨反而跑在前頭。后知后覺的潘氏兄弟等到廠家的山寨貨面市一段時間后才得知這一切。而那時，據說在潘氏“蘋果皮”上市前，市面上的山寨“蘋果皮”就已有7款之多，原創者潘氏兄弟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來自自己創意的營收流進山寨主的口袋。
　　“當時沒經驗嘛，怎會想到昨天還跟你稱兄道弟的合作商，第二天就成為競爭者。”如今的潘泳似乎已經淡然，但這次受騙經歷對之后兄弟倆的行事作風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尤其是公司管理。
　　生意人
　　潘氏兄弟在公司經營上各守一方：弟弟潘泳性格內向，專注技術，主要負責產品研發，哥哥潘磊更善言辭，負責產品銷售和公司外聯。
　　去年年底，衍生從東莞遷到深圳大芬村一處小區內。潘泳說，東莞雖然離工廠近，但深圳卻有市場優勢，毗鄰全國最著名的電子市場華強北，除了能及時了解產品動態，也能與各個經銷商時常溝通。從近工廠到近市場，兄弟倆的經營轉向顯而易見，衍生也從一個研發工作室朝著公司化運營漸漸轉變。
　　首先，潘氏兄弟開始注重公司的信息安全，為產品設計案加密，為公司的辦公軟件加密，甚至連公司的wifi密碼也不輕易告知旁人，對曾經栽倒過的代工廠環節，兩人尤其上心，通常情況下只與親戚介紹或自己熟識的人合作。總之，兄弟倆越來越像個生意人。
　　其次，兄弟倆開始在專利權上較真。對曾經的抄襲者，潘氏兄弟第一次考慮用法律捍衛權益，找過律師，支付了幾萬元取證費，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潘泳說，他能做的就是不斷提高產品的技術門檻，將山寨者遠遠甩開。
　　此外，他們也開始意識到公司在渠道上的薄弱。“基本都是被動選擇，一款產品出來，多是等著經銷商來聯系我們。幸好之前‘蘋果皮’在媒體上火爆過，為我們積累了名氣，建立了些關系，選擇余地還是有，誰一次性拿貨更多，利潤更優，自然選誰。”衍生里的銷售負責人說。
　　他們也試著突圍——利用網絡即時交互性縮減中間環節，在衍生官網上推出預定購買服務，建立自己的營銷隊伍，積極發展分銷商。同時也清楚市場形勢，“渠道上目前只能小打小鬧，建網絡太花錢，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像我們這樣的小科技公司辦不到。我們還好，‘蘋果皮’還能出來，一些公司的產品創意不比我們差，就因為沒有渠道，或者渠道太強勢，分成太多，公司生存都困難”。
　　生存最重要這條準則，潘泳并不是一開始就認同，他經歷過很長一段擰巴期。當初“蘋果皮”十分火爆，每天平均接受十家媒體采訪，看到有媒體說市場容量有百億元，作為開發者，潘泳飄飄然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后來熱潮漸漸褪去，新產品的月銷售僅1000多個，潘泳才被殘酷的現實驚醒。
　　大哥潘磊與公司其他銷售人員也多次與潘泳分析市場形勢，公司發展。慢慢的，潘泳開始軟化。“現在覺得，技術跟產品還是有差別的，技術只要自己喜歡，產品卻要為消費者考慮，最終發現是不得不妥協”。
　　幾個月前，潘泳聽從大哥的市場預判，暫時放棄了“衍生”，改做手機。
　　創造還是制造
　　潘磊的判斷源于市場的改變。不久前，iTouch4宣布停產，9月12日iPhone5發布。市場反應低于預期，雖然蘋果仍舊如日中天，但其與第二梯隊的差距在逐步縮小。對于衍生最嚴峻的問題便是，如果有一天，“蘋果皮”隨著Touch時代的遠去而滯銷了，那么公司極有可能難以為繼，到時怎么辦？
　　衍生的第一步突圍是做手機，但從結果看，這不過是一次倉促的嘗試。潘泳直言不諱，這款5.3寸屏、外形酷似三星note的手機沒有一點自主創新的痕跡。他們僅僅是在安卓系統的基礎上做了一系列的細節修改，“可有可無”，最后也是用低成本的要求進行采購，倒騰出了這款售價僅為600多元的“類山寨”手機。
　　搞技術的潘泳對此似乎有些汗顏，面對記者，他甚至刻意回避談及對這款手機的看法，只用“不過是一種嘗試”寥寥數語帶過。
　　但同時，潘泳說他理解大哥的想法，從現實角度出發，潘泳清楚目前這款手機雖然一味走低價路線，每部利潤有限，一臺在20元左右，但每月1000臺的銷售，對衍生而言不能不說也是種收益貢獻。當年“蘋果皮”的創新占了市場藍海先機，而這個藍海很快就被大企業、山寨廠商填滿，要再做出像當年“蘋果皮”一樣暢銷的產品也越來越難，畢竟連三星、蘋果公司這樣，憑借強大的研發團隊、高達數億元的研發費用，都不能保證每款產品暢銷。
　　那么，是否就選擇繼續妥協？潘泳說，“我在努力試著平衡創新與生存。”
　　記者問，以后會不會什么暢銷做什么？潘泳脫口而出說不會，他解釋說，即使不創新，也會堅持做電子科技，“沒有一點科技成分的產品，目前我是堅決不會做的。”說著，潘泳拿出幾周后就要上市的公司新產品，一款蘋果游戲手柄，他滿臉自豪地介紹說，其他像iPhone5的“蘋果皮”以及衍生出品的平板電腦都在研發中。
　　潘泳并未放棄創業初的夢想，哪怕前路充滿未知且仍然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