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者回憶:50年前的“七千人大會”

　　1962年1月，時任山西省長治縣人民政府代縣長的劉新起和縣委書記宋務迪一起，去北京參加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即“七千人大會”）。劉新起記得，中央對參加此次會議的人員審查十分嚴格，并不是所有的縣長、縣委書記都能參加，在山西就有一位縣長沒有去，而是由縣委的一個副書記代替。
　　毛主席詼諧的講話把好多人都逗笑了
　　1962年1月11日，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在人民大會堂召開，參加會議的總計7118人，有中央、省、地、縣、國家重要廠礦和人民解放軍的主要負責同志。當毛主席和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云、林彪、鄧小平等領導人走上主席臺時，全場掌聲如雷。
　　會議由毛主席主持，這是劉新起第一次見到毛主席。毛主席說這次擴大會一個縣來2個人，地委來3個人，省委來4個人，中央局也來了四五個人，要把這個會當作一次小整風。又說這次會議中央給大家準備了好、中、差三種飯，現在國家困難，許多人連肚子都填不飽，讓大家吃好飯對不起全國人民，而同志們在下邊工作又很辛苦，吃差飯中央又覺得對不住大家，我看就吃中等餐吧！
　　毛主席詼諧的話把好多人都逗笑了。那時保密制度甚嚴，劉新起等出發來北京時，心情很緊張，不知道此行到底是去干什么。直到毛主席講了這番話，大家才豁然開朗。毛主席講完話后，劉少奇代表中央作書面報告。這個報告當場就發到了每一位與會者手中（其他領導的報告則是會后才發）。
　　報告總結了從1958年以來社會主義建設的基本經驗教訓，著重指出了工作中出現的缺點和錯誤。劉少奇講完話后，毛主席提議對劉少奇的報告稿作評論、提意見，讓大家有什么說什么，說錯了也不怕。這個報告未經中央政治局正式通過，而是直接提交會議討論，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提意見，廣泛吸收群眾的智慧。
　　劉新起記得，在人民大會堂共開了6次全體會，一般都是下午開會，上午在駐地討論。原定每天開會8小時，毛主席說這樣太辛苦，就改成6小時，最后幾天干脆是3小時。
　　大會安排得很周到。考慮到有些同志視力差，看不清臺上的領袖，在20排以后的每個位子上都放了一只望遠鏡。
　　中央領導都作了批評和自我批評
　　1月27日下午，劉少奇作口頭報告，對書面報告中的一些問題作說明、補充，對大家提出的問題作解釋。
　　關于對成績和缺點的估計，劉少奇說：“過去我們經常把缺點、錯誤和成績，比作一個指頭和九個指頭的關系，現在恐怕不能這樣到處套……有些地區，缺點和錯誤不止是三個指頭……”拿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的關系來比喻成績和錯誤，這是毛主席第一個提出來的。而在這次會上劉突破了毛的說法，把一些地方經濟困難的原因，借農民的話說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劉少奇嚴厲批評了《人民日報》。《人民日報》在1958年7、8、9三個月連續發表社論，批判“條件論”，宣傳“沒有萬斤的思想，就沒有萬斤的收獲”，“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等唯心主義。1958年9月18日，《人民日報》報道的廣西環江縣紅旗人民公社的中稻收成，畝產量竟高達13萬多斤。劉少奇憂心忡忡地說：“實事求是地講，國內的經濟形勢是有相當大的困難，表現在吃的不夠，穿的不夠，用的也不夠。”
　　1月30日下午，毛主席講話。毛主席坦誠地說：“拿我來說，經濟建設工作中間的許多問題還不懂。工業、商業我也不大懂，別人比我懂，少奇同志比我懂，周恩來同志比我懂，小平同志比我懂。陳云同志，特別是他，懂得較多。對于農業，我懂得一點，但也還是懂得不多。”并且明確表態，“凡是中央犯的錯誤，直接的歸我負責，間接的我也有份，因為我是中央主席。我不是要別人推卸責任，其他一些同志也有責任，但是第一個負責的應當是我。”會上也有些對毛主席的指名批評，這在建國后的黨內生活中還不曾有過。
　　2月7日，大會閉幕時周恩來講話，他分析了目前國家存在的困難，提出了克服困難的辦法，并代表國務院作了自我批評。
　　毛主席宣布延長會期，讓大家出氣
　　出奇的是1月29日下午林彪的講話。他與眾不同，說現在的困難，“恰恰是我們有許多事情沒有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去做而造成的。如果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去做，如果都聽毛主席的話，那么困難會小得多，彎路也會少一些”。“過去的工作搞好的時候，正是毛澤東思想不受干擾的時候。凡是毛主席的思想不受尊重，受到干擾時，就會出毛病。幾十年的歷史就是這個歷史”。他在會上大肆吹捧毛主席，說“毛主席的優點是多方面的，不是一方面的。我個人幾十年來體會到，毛主席最突出的優點是實際。他總比人家實際一些，總是八九不離十的”。林彪還大罵彭德懷，說他走的是一條“反動軍事路線”，是“大軍閥”、“大黨閥”，從來不把毛主席放在眼里。
　　林彪講這番話時，毛主席插話很多。林彪講完后，毛主席夸他講得好，讓林彪用3天時間把他的講話整理出來，林彪說：“3天不行，5天吧！”毛主席答：“好，就5天。”
　　按照日程安排，這次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于1月30日結束。1月30日是臘月二十五，代表們都預訂好了車票，只等一散會，就趕回家去過年。29日下午，林彪講完后，毛主席即席發言。毛主席說：“你們都急于回去過春節，這是個矛盾。還有幾個同志準備講話，是恩來同志、小平同志、朱德同志，我也想講幾句話。”同志們聽了都鼓掌歡迎。
　　就在這時候，一張小紙條從底下傳到了主席臺上，毛主席看了就笑了。劉新起后來才知道，這是東北局的一位老同志寫的，署名“黨小鬼”。他說明天會議就要結束了，可大家還有很多話沒說完，還憋著氣，要求把氣出完再走。
　　毛主席當場同意，宣布延長會期，讓大家出氣。毛主席又說：“我相信能解決上下通氣的問題。有一個省的辦法是白天出氣，晚上看戲，兩干一稀，大家滿意。我建議讓人家出氣，有多少氣出多少氣，不管是正確之氣、錯誤之氣，不掛賬、不打擊、不報復。”
　　在毛主席的倡導下，會期延長一周。
　　《人民日報》等媒體未報道此次會議
　　這次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共開了28天，鑒于當時國內外特殊的政治形勢，《人民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媒體均沒有對這次會議作報道，當時大多數中國人根本不知道還開著這個會。大會規定，與會者不準給家里寫信、打電話。所以，有的與會者20多天沒有音訊，有人還以為他們是有問題被關起來隔離審查了。
　　七千人大會讓與會者看到了中央主動承擔責任的姿態，又感受到了民主氣氛，不少同志積壓在心頭的不快和意見都講出來了，其困惑、不滿的情緒也緩解了。后來的事實證明，七千人大會是我黨歷史上一次重要的會議，它對于統一全黨、全國人民的思想，促進國民經濟的恢復和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邱寶珊薦自《新周報》201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