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單雄已經(jīng)3年沒回家過年,5年沒有給奶奶過生日了。不過這種情況距離改變已經(jīng)在倒計時。
再過一周,奶奶就要從貴州老家過來深圳和自己一起生活了。這幾天,單雄忙著尋購一張硬些的床。奶奶睡不慣軟床。
因為父母感情不和,單雄從小和奶奶、弟弟一起生活,長大后,照顧奶奶和支持弟弟讀書的家庭責任,單雄就攬到自己身上。
為了說服奶奶過來長住,今年7月他把奶奶連哄帶騙地接到深圳生活了一個月作為“試驗期”。奶奶之前總說深圳消費高,擔心開銷,不想過來,又說自己老了不中用,萬一走丟了怎么辦。單雄知道奶奶的心思,其實她是怕過來讓自己分心。
當時,單雄接到奶奶后沒多久就帶她去菜市場,讓她了解物價,也帶她四周走,讓她知道現(xiàn)在的住處離公司、市場、超市都很近,這才打消了她的顧慮。那一個月,單雄基本是一下班就回家,晚上和奶奶吃飯聊天,周末陪她出去逛,7月份弟弟也考到廣州讀大學,周末有時也過來,祖孫三人又聚在了一起。
那時的生活,就是單雄的理想狀態(tài)。一個月前,他正式向奶奶發(fā)出邀請,然后訂了機票。
回歸線,向心力 “離開是為了相聚”,就是單雄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有一條家庭回歸線,只是誰都無法確定這場回歸需要耗費多久。為了能早點穩(wěn)定,把奶奶接到自己身邊,單雄在事業(yè)上一路摸索,當然是一切盡快,進程注定馬不停蹄,從文字記者到賽事攝影,從電視臺到廣告公司,現(xiàn)在的單雄已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執(zhí)行總監(jiān)。
單雄的愿望,一家人相聚,最終在他大學畢業(yè)兩年后,得以實現(xiàn)。
身邊的朋友有覺得他幸運的:有通情達理的奶奶,能這么快有穩(wěn)定、薪水不錯的工作;也有人不解:奶奶時而過來玩就好了,何必常住?每當此時,單雄總會說,“因為奶奶年齡大了,相處時間會一天比一天少”。
其實單雄也不是一開始就意識到這點的。大三在老家電視臺實習,做法制頻道,每天看到各種兇殺案件,“原來生命就是那么一下就沒了”,想到自己的家人和人生苦短。即便如此,工作生活節(jié)奏還是沒能慢下來。
盡管就在老家讀大學,但從大三開始單雄就幾乎沒回過家,實習時基本都在單位過夜。到了大四,單雄覺得還是得出來闖闖,一方面外面的機會多,另一方面他覺得這樣能更快實現(xiàn)照顧奶奶的目標。之后工作的兩年,單雄就像遷徙的鳥四處流轉。從廣州到馬來西亞再到深圳,當然,還是很拼。在馬來西亞半工半讀的那一年,奶奶沒有告訴他自己病了大半年,單雄也沒有告訴奶奶自己有三個月幾乎斷糧。
回國后,單雄做賽事攝影,全國各地跑,回到廣州就去廣告公司兼職,整周地剪片子,經(jīng)常就睡在工作室里,這種生活狀態(tài)是不可能接奶奶過來的,要改變。
去年年底,單雄在看電視新聞,越看越覺得發(fā)毛,都是在說治安問題,他想著奶奶自己一個人在家,焦慮襲來。讓奶奶過來一事又提前了,于是又換成了現(xiàn)在的這份工作,薪水漲高了,工作地點固定了,時機成熟了,可以接奶奶到身邊了。
有數(shù)據(jù)顯示,目前我國城鄉(xiāng)空巢家庭超過50%,部分大中城市達到70%,其中,像單雄
Lglb8owC+22Ht0ee8FA6/cwma53b7gjMKUH2VZrZZ9I=這樣的年輕人外出就業(yè)是主要原因。對于很多離家的人來說,將家人接到身邊是解決失陪的一個選擇,但許多情況是,長輩很難適應新的環(huán)境,或者就算接到身邊也一樣要忙工作,沒有時間陪同。
在這一點上,單雄覺得自己比較幸運,奶奶年輕的時候在沿海城市生活過,不算陌生。他都計劃好了,以后晚飯都回家吃,還打算隔幾周帶奶奶去吃日本料理——7月份他帶奶奶吃了一次,奶奶覺得很興奮,因為一些禮儀工序她覺得和自己年輕時在地主家看到的很像。
金錢對單雄來說,已經(jīng)不是最重要的了,扣掉房租、一些應酬支出、給弟弟的生活費之外還能給奶奶錢,他說自己已經(jīng)在物質上達到回歸線。“這些想要的都達到了還想多賺一點,那我肯定是沒有時間的,還叫她過來干什么?”他很清楚自己放棄了什么,就像他之前沒空陪家人時,也清楚那是必經(jīng)的狀態(tài)。
慢一拍,停下來 39歲的夏月和單雄一樣經(jīng)歷過工作忙、沒時間陪家人的階段,不過這個階段已經(jīng)在2007年7月通過辭職扭轉了過來。夏月說,很多人并沒有意識到“解決方法總比問題多”。
辭職以前,夏月在一家外資保險企業(yè)做市場,已是中層。盡管辛苦,夏月喜歡自己的工作,總忍不住把工作伙伴變成朋友,還會主動加班,下班了腦袋也還是不停運轉。工作中總在溝通,回到家卻已經(jīng)累到不想理家人。她得了“下班沉默癥”。
2012年8月,一項對近3000人的調查顯示,83.1%的受訪者患有同程度的“下班沉默癥”,45.5%的人居住在大城市,28.9%的人住在中等城市。
夏月的丈夫在企業(yè)做高管,也很忙,但夏月回家常比丈夫還晚。更讓丈夫接受不了的是,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夏月有時還要去參加公司培訓。不滿情緒在積累。
一天晚上,夏月剛從公司回來,累癱了,實在沒有精力做家務,丈夫回來看到家里亂糟糟的,問了一句“有飯么”夏月簡短地說,沒有,出去吃。丈夫摔門而出,沒過多久發(fā)來了一條短信:“老婆,其實我的要求很低,只是希望有一個溫暖的家。”夏月明白,其實老公只是想回到家收獲一個溫馨場景而已。
她想了一下,要改變這種很忙的生活狀態(tài),只有一個辦法,辭職。2007年春節(jié)前,夏月向丈夫提出了辭職回歸家庭的想法,丈夫很高興。但夏月也沒能馬上停下來,手上有幾個項目已經(jīng)做開了,她想做完了再走。她給自己定了期限:在兒子暑假前一定要辭掉——暑假對于她家來說是最崩潰的時候,沒有人帶孩子,只能把兒子扔到培訓班。
辭職之后的三年,夏月做了全職太太,生活慢了下來,專心照顧家人飲食起居,也把兒子從寄宿改成了走讀,成就感轉移到“會做各種大菜”上。她還和幾個朋友在自家小區(qū)辦了一個親子圖書館,想以此號召工作繁忙的父母多花時間陪孩子。
“過去太習慣于用四拍子過生活了,覺得沒法慢下來,卻沒想到如果自己慢一拍,周邊的一切也會跟著慢下來的。”說這話時,夏月語調溫柔,精神飽滿,光聽聲音,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現(xiàn)在,經(jīng)營圖書館的夏月,仍堅持給家人做早餐,晚上躺在床上,看著丈夫和孩子在一邊玩,夏月感受的全是溫馨,而不再精神繃緊。“其實我也挺喜歡家庭生活的。”夏月笑了。
家庭團聚已經(jīng)倒計時的單雄,現(xiàn)在一想著著三人一起吃晚餐的樣子,洋溢的滿是幸福。
盡管每個人境遇不同,但單雄和夏月至少證明失陪族并不是不可改變的,家庭回歸線總在那里,看你如何跨過。
(應采訪對象要求,部分人物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