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與親情

　　很少有人相信，燁少的飛行里程，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累積到了航空公司的金卡會員。
　　作為一家IT公司的區域副總裁，燁少負責的是公司整個西部市場的開拓和維護，這意味著他必須頻繁出差。最忙的時候，他一天之內飛往三個城市。
　　今年七夕，燁少與相戀6年的女友領了結婚證，去馬爾代夫度了幾天蜜月一回來，他就又拉起了行李，奔向了另一個城市。
　　忍耐，為了約定
　　“我們從來不過任何紀念日，現在能記得也只有生日了，但這幾年的生日也很少在一起過了。”從戀愛到結婚，燁少與妻子兩人過的都是聚少離多的日子，但最終能走進婚姻的殿堂，用燁少的話來說，“靠的是信任和忍耐”，難過的時候，他們經常用“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來鼓勵對方。
　　作為典型的80后，小兩口始終覺得還年輕，彼此都有權利追尋自己的夢想，所以即使他們結婚了，也還各自生活在自己工作的城市——燁少在成都，妻子在深圳，誰有空就飛過去看看對方，余下的絕大部分時光，都是彼此過著各自的日子。
　　雖然不能經常見面，但這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燁少調侃說這樣反而會讓“彼此膩歪”來得更晚一些。因為見面少，每一次見面也就顯得彌足珍貴，偶有小假期，燁少就會突然飛到深圳，給妻子一個小驚喜。妻子喜歡收集星巴克的杯子，最愛星巴克的“城市杯”系列，燁少每到一個城市，都會特意去當地的星巴克看看，挑選一個“城市杯”當禮物，比如上海的東方明珠塔，廣州的五羊，西安的兵馬俑等，都曾讓老婆開心許久。
　　妻子喜歡鉆研做菜，偶爾小聚的時光，無論是在深圳還是成都，妻子都會下廚讓燁少品嘗新學的菜肴。他最愛妻子做的日式咖喱牛腩飯，這也是二人相聚時，燁少的“必吃料理”，“比餐館美味多了”。
　　在燁少心里，內疚是一直都有的：“她很多需要我第一時間出現的時候，我也只能是打電話。比如有次她加班到深夜，在單位樓下手機被搶，如果我在她身邊，這樣的安全問題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盡管妻子很獨立，太累的時候，也會在電話里大吵大鬧一番。“誰都有需要發泄情緒的時候，我理解。不過吵架幾乎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因為我們每次吵架的主題幾乎都是什么時候才能結束現在這樣的生活狀態。”他說。
　　其實，結束的時間雙方早就定好了，那就是三年后。“三年之后，總有一個人要妥協，或許是我，或許是她。到時換一個相對穩定的工作，或者干脆大家都讓步，選擇一個彼此都喜歡的城市，過長相廝守的正常生活。”每次爭吵過后，燁少都會說一句類似的話來安慰妻子，說現在的不確定性也有好處，正因為不知道將來會定居在哪里，未來才充滿各種可能性。但他也知道，這個理由實在牽強，誰妥協，最終還是要看兩人誰的前景更好，而現在，唯有打拼。
　　燁少說，他們對于現狀的忍耐，都是為了可以早日實現那個讓人著迷的約定。
　　只為“比爹混得好”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燁少小兩口那樣，雖然聚少離多，卻能通過“約法三章”來保衛愛情。更多的人是為了工作而忽略家庭，甚至失去了家庭。
　　熊昉就是不折不扣的后者。他身上保留了70后的諸多烙印，比如喜歡閱讀，鐘情港臺文化，聽崔健、張楚、唐朝的搖滾樂……改革開放之后所有涌進社會的流行元素，他幾乎都照單全收，而對于工作，他又繼承了父母那輩人的較真和敬業。
　　“其實我不是工作狂，或者是愛折騰的那一類型的人，我們那時候不是‘拼爹’的時代，因為我們的爹都很窮，所以我們的工作目標就是要比自己的爹混得好。”
　　為了這個目標，1995年畢業后，熊昉在廣州做了10年媒體，老婆與女兒則在北方的老家生活。女兒出生的那年，他因為一個采訪留在了廣州，第二年春節再回家時，女兒已經是一個能跑會跳的孩子了。談起女兒時，熊昉總是愧疚，他錯過了女兒太多的第一次：長牙齒，學說話，會走路……在女兒的童年時光里，他說自己是缺失的。
　　在女兒讀小學的6年光景里，熊昉只參加過一次家長會。那次家長會上，其他父母都打扮得衣冠楚楚，只有熊昉一人穿著牛仔褲配T恤，這讓女兒出了丑，被同學嘲笑“找了一個怪叔叔當爸爸”。“可能是她一年四季都是爺爺奶奶來接送，從來不見爸爸，當突然出現了一個爸爸時，同學也就懷疑她這個爸爸的真實性了。”熊昉笑著說。
　　熊昉說自己沒有80后燁少小兩口那樣的閑情逸致，可以在愛情和事業之間尋找一個平衡。因為兩地分居，熊昉的婚姻三年不到就宣告結束，女兒仍留在老家由爺爺奶奶照顧，自己則繼續在異地奔波。
　　離婚后，熊昉換過幾次工作，從電視臺跳到報社，當過老師，現在則是一名商人。如今，公司已經步入正規，他正在計劃著“下一個目標”——移民美國、拍紀錄片、看書做學問……而熊昉最大的目標就是想把女兒送出國，到一個真正崇尚快樂的地方，自由成長。“我自己的生活理念是要比爹混得好，女兒當然也要比我混得好。” 熊昉說。
　　與熊昉因為工作“丟失”了家庭不同，王子菊是為了過不一樣的人生而遠離家庭生活的。算上大學時光，這個西安女孩已孤身一人在上海呆了11年。7年職場打拼下來，回饋她的只有升職加薪，在做到了公司市場部高級經理的位置的同時，她也錯過了一個女人此刻本該擁有的愛情。
　　在很多同事看來，這個“女強人”的內心足夠強大，甚至大到“超出她自己的預料”，但王子菊知道自己的柔弱在何處。每次給家里打電話，聽說母親的關節炎又發作了，她都會大哭一場，“并不是脆弱，只是覺得自己虧欠父母太多。”其實所謂的虧欠，就是她來上海的這10多年來很少回家，尤其是工作之后。有一次出差，得知可以在西安停留一天，王子菊提前一周就給母親打電話，開心的母親讓女兒先報菜單，一家人對這個小團聚滿懷期待。工作結束，回到家的王子菊被桌子上的菜震驚了，比過年還隆重。“我媽當時說，想到我已經兩年沒回家，要把過年的菜都給補上。”聽到這樣的話，除了感動以外，王子菊內心更多的是內疚。
　　如今7年過去，同宿舍的6個女孩子，有4個都和王子菊一樣，常年沒空回家；現在，“空中飛人”燁少偶爾也會問自己一個問題：總是在天上飛來飛去，為何當時沒有想過，就留在一個城市與女友打造自己的幸福小家？“或早或晚，我都依然會選擇打拼！”漂泊與見識這個世界，對于熊昉這個決心要“混得比爹好”的40歲男人來說，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選擇。
　　他們三人，都說雖然內疚，但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熊昉說，“這就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