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年12月,愛麗舍宮金碧輝煌,法國第一夫人卡拉·布呂尼與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的妻子阿斯瑪·阿薩德各自陪伴在丈夫身邊,共享午餐。對于時尚界來說,布呂尼與阿斯瑪是無數人崇拜的偶像:前者是出生于意大利的前名模及歌手,后者是倫敦長大的前銀行家。法國版《Elle》雜志甚至將阿斯瑪評為政治世界最時髦的女性,《巴黎競賽》稱之為“東方戴安娜”。
但就在那次午餐后不久,一位絕望的突尼斯小販點火自焚,點燃“阿拉伯之春”導火索,從突尼斯一直燒到埃及、利比亞、敘利亞……時至今日,敘利亞政府對支持民主的示威人士已經進行了長達11個月的鎮壓,數千民眾因此死亡,上萬名敘利亞難民則擁向邊境避難。
與此同時,阿斯瑪在媒體上精心打造的公眾形象也開始破滅。事實上,當阿斯瑪陪著丈夫巴沙爾出現在新憲法公投的投票處時,笑靨如花的她遭到反對派的一片指責之聲,并被稱為現代版的“瑪麗·安托瓦內特(原奧地利帝國公主、法國王后,奢侈無度)”。
莎士比亞在作品《麥克白》中,將麥克白夫人刻畫為一個誘導、唆使丈夫走向墮落的“女巫”。在評價阿拉伯世界的第一夫人時,一位中東問題專家如此說道:“每一場革命的背后都有一位麥克白夫人。”雖然這些第一夫人的個性有所不同,但是她們所引發的社會爭議和民怨卻大相徑庭。她們都擁有令人垂涎的財富,宣揚代表所謂“女性主義”,或者像阿斯瑪一樣進行著慈善事業,以便轉移公眾視線,使人們意識不到現實的殘酷。
第一夫人們的奢華
在這些人中,突尼斯前總統本·阿里的妻子萊拉·特拉貝爾西可能是最遭人恨的。善用裙帶關系的她,挪用國家財富,腐敗程度甚至連以奢侈無度著稱的前菲律賓第一夫人伊梅爾達·馬科斯都相形失色。特拉貝爾西與丈夫掌控著突尼斯30%至40%的國家經濟,家族成員控制著從海關、汽車經銷到連鎖超市甚至香蕉進口,并將這些財富中飽私囊。
曾服侍過特拉貝爾西的一位男管家,在近期出版的書中描述了這位總統夫人的古怪與殘忍。比如特拉貝爾西為了懲罰一位廚師,將其雙手按入滾燙的油鍋中。去年,突尼斯法庭在特拉貝爾西與丈夫本·阿里缺席的情況下,宣判兩人因非法占有大量外匯、珠寶、古董、毒品與武器而獲刑35年。
與特拉貝爾西相比,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的妻子蘇珊也不遜色。當40%的埃及人每天的收入還不到1.2英鎊時,她已經坐擁數十億英鎊資產。現在的蘇珊正和穆巴拉克一起接受調查,但在埃及革命前,當地新聞報紙連篇累牘報道的都是蘇珊如何進行慈善活動,如何為女性權益發聲。與特拉貝爾西一樣,這些都是表面工作。當特拉貝爾西奔走于數個女性權益組織之間,并為自己頒發女性權益獎時,突尼斯民間女性機構卻發現自己的成員常在街頭被警察毆打,而那些所謂的政治犯甚至在監獄的小暗房內遭人凌辱。同樣,當蘇珊與阿拉伯世界的第一夫人們探討女性問題時,埃及的獨立女性們卻正承受著殘酷的壓迫。
“沙漠玫瑰”的謊言
說起獨裁者的夫人,不可能不提到敘利亞第一夫人阿斯瑪。事實上,西方媒體一直渴求中東出現一名能夠與約旦王后拉尼亞相媲美的第一夫人,而2000年阿斯瑪的橫空出世似乎令他們夙愿以償。巴黎國際與戰略關系學院的卡里姆·比塔爾說:“在敘利亞革命之前,阿薩德夫婦一直被視為一對年輕的現代夫妻。”
出生在英國的阿斯瑪曾就讀于英國教會學校及私立學校,畢業后投身于金融業,就職于摩根大通。在一次采訪中,當被問及放棄銀行事業和MBA學位而成為敘利亞第一夫人是否猶豫時,阿斯瑪回答說,作為第一夫人,她可以將之前的金融業從業經驗運用到新角色中。在大馬士革,她和丈夫常常旁若無人地出現在公眾場合。在精心設計下,兩人的形象成了偏愛奢華的快樂夫妻。
在2009年接受美國CNN采訪時,阿斯瑪還對以色列進攻加沙地帶的行為進行了指責,稱這是野蠻行徑,“現在是21世紀,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發生?”
西方媒體對阿斯瑪的偏愛,在去年3月份達到高潮。當時美國版《Vogue》刊發了一篇阿斯瑪專訪文章,而彼時敘利亞叛亂活動還未開始。文章熱情洋溢地將阿斯瑪描述成“沙漠中的玫瑰”、“全新且充滿吸引力的第一夫人”。在文章中,穿著印有“快樂”字樣T恤的阿斯瑪說,在自己的家庭中,任何事情都由民主決定。在享受名貴箱包、私人飛機以及越野車的同時,阿斯瑪告訴《Vogue》,自己的主要任務是改變敘利亞少年兒童的思維方式,并鼓勵他們成為她口中的“積極公民”。
可笑的是,在西方媒體精心包裝阿斯瑪的背后,敘利亞政府并非如阿斯瑪所說的那般美好。事實上,“阿拉伯之春”以來,敘利亞政府的血腥鎮壓一直在繼續著,而阿斯瑪卻悄無聲息,打著慈善的幌子,掩蓋侵吞國家資產和對敘利亞實施獨裁統治的殘酷現實。媒體報道與現實的反差,更加重了民眾對阿斯瑪和巴沙爾的不滿。
《泰晤士報》曾寫過一篇文章,向這位聰明、受過良好教育并且成長于西方民主世界的第一夫人發難,問她如何看待敘利亞政府的所作所為,并質疑敘利亞的“戴安娜王妃是否已經成了瑪麗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在給《泰晤士報》的回復中,阿斯瑪依然辯解稱自己經常傾聽暴力受害者家庭的苦痛,同時給予他們安慰。倫敦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中東問題資深研究員簡·基尼蒙特認為,這種說法簡直荒謬可笑,“聽起來不著邊際”,她的所作所為只是想讓敘利亞人民意識不到殘酷現實的存在。
在基尼蒙特看來,“阿拉伯之春”各國領導者的夫人們都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她們的言行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了底層民眾對獨裁政權的不滿。“過去,巴沙爾的妻子有點像是他的財產一般:年輕、富有魅力、國際化,從而能幫助弱化巴沙爾的獨裁形象,但是現在這一影響已經完全消失。”基尼蒙特指出,在幾乎所有阿拉伯國家中,直接批評國家領導者是違法行為。而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夫人于是成為批評中心。
不過在基尼蒙特看來,西方政治家們同樣難辭其咎。2010年12月,就在薩科齊忙于在愛麗舍宮招待阿薩德夫婦時,外交人士早已提醒過他,這對夫婦以虐待、暴行以及鎮壓異見人士而聞名。但薩科齊卻深信一位外表端莊美麗的妻子對政客政治生命的影響力,美麗大方的阿斯瑪成了薩科齊的“定心丸”。原法國外交部長貝爾納·庫什內后來對記者們袒露心聲:“當我們向薩科齊解釋阿薩德的暴行時,薩科齊說:巴沙爾對基督徒保護有加,而且還有個如此現代的妻子,所以他不可能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薩科齊深信一位外表端莊美麗的妻子對政客政治生命的影響力,美麗大方的阿斯瑪成了薩科齊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