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慧中 80年代臺灣著名演員、歌手、主持人,曾與林青霞、林鳳嬌、胡因夢并稱上世紀臺灣四大美女。代表作:《歡顏》、《霸王花》等,現已息影。
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結束的時候,有些人站起來想走,又坐了下來,因為還有花絮。我一個人坐在那兒,把所有花絮都看完。我想起很多從前看過的花絮,它們如同天邊的星光隱沒在腦海里,此時,又雜亂地浮現。
花絮這樣的形式,如今已經不太用了,八九十年代的電影里倒是常見。成龍的電影用得最多,每部片子結尾的時候,你總會先琢磨一下,這一次,他該是從哪個地方摔下來,摔得會不會比上次更慘。我印象最深的花絮,來自一部記不清名字的電影,說的是:胡慧中、李賽鳳、呂良偉在拍攝時出了意外,由于爆破時間有誤,3人身上著火,從樓上被炸了下來。傷得最重的就是胡慧中。我是在舅舅家看的錄像帶,心里還著實緊張了一番:胡慧中長得那么漂亮,會不會毀容啊?
那個時候,電視上幾乎是沒有娛樂新聞的,對于我這樣一個在小鎮長大的孩子來說,消息更是嚴重滯后。其實,當你在為胡慧中的臉蛋擔心的時候,她已經傷愈復出,下一部電影都已經拍好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重要的是你心中產生了擔心。像我這樣擔心胡慧中的人似乎不多。同學當中,有喜歡翁美玲的,但我覺得她有些刁蠻;有喜歡楊盼盼的,但我覺得她太死氣沉沉;更多人喜歡的是周慧敏,說她是長得最漂亮的女明星,但我怎么一點兒都沒看出來呢?
為什么喜歡胡慧中?當然得說《霸王花》。我覺得這才是一部人性啟蒙片。在《霸王花》里作陪襯的是飛虎隊。飛虎隊有一股最主要的氣質——猥瑣。此前,我們所看的大部分電影里,壞蛋和英雄大致是分明的,港片也不例外。但是,看到飛虎隊,你會發現,有一
種人很難說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是——賤人。飛虎隊就是賤人的典型。
還記得飛虎隊和霸王花之間進行的三局兩勝制的空手道比賽么?霸王花勝了兩場,飛虎隊惟一打贏的那個隊員卻受到懲罰:3000個俯臥撐。馮淬帆扮演的飛虎隊長教訓隊員說:你以為一個男人出手打傷一個女人是光榮的嗎?
一個男人被自己喜歡的女人打傷那才是光榮的事情。當胡慧中的腿踢出的時候,你情愿貼在她腳板上的是自己的臉。示弱有時候比逞強更管用。就像《那些年》里,沈佳宜對柯景騰說:你故意辦一場比賽把自己搞受傷,為什么這么幼稚?在喜歡的女人面前,男人都是幼稚的。
動作片(這里指的是真正的動作片)盛行的年代,打打殺殺的形象更容易深入人心,而像男人一樣能打、又是一個漂亮女人那就更無敵了。我在本刊看到過馬家輝說的一句話:臉上剛柔相濟、陰陽相攜、女生男相的多半是美女。這正是某種類型女人吸引男人的地方。本刊引用這句話是為了形容林青霞,但這句話多半可以解釋我當時為什么喜歡胡慧中。
為什么用“多半”?因為當我看了胡慧中一部風格和《霸王花》完全不同的影片后,仍然喜歡她,那就只能解釋為:你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一個人,而不是因為她的性格和脾氣。
1990年的夏天,暑假,我在電視機前看了中央一臺播放的電影《歡顏》,見識了另一個胡慧中。這是她的處女作,片子里有很多齊豫唱的臺灣民歌,但熟悉的只有《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也正是胡慧中在香港在臺灣,你覺得足夠遠,才會有一種對陌生世界的想象。有一年春晚,當胡慧中在倪萍的介紹下出現在舞臺中央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愉悅可言,她不應該來這里,她應該在遠方才對。后來,她還在《重慶談判》這樣的主旋律電影里成為了一個被延安所吸引的女記者。
情人若在夢中,夢里空間也是有好幾層的,我給自己找喜歡胡慧中的理由也就才落到最上面的幾層,而最深的那一層,卻總是和現實中迷戀的人有關。
就在看《歡顏》的那個暑假,我去參加了一個繪畫興趣班,以此打發南方酷熱的夏天。讓我感到振奮的是,我喜歡的一個女生也來學畫畫了。那是我暗戀的第一個女生。我念小學三年級,她念四年級。我覺得她長得比胡慧中好看。還有,上一個學期,我從一本小學生雜志上看到了她寫的文章。
我記得,那是看了《歡顏》的第二天,繪畫課休息的時候,她和另外幾個女生說到了這部電影,還哼起了《橄欖樹》。顯然,她們沒看開頭,不知道電影的名字,相互詢問著。我聽到了她們的談話,鼓足勇氣,湊了過去,說了兩個字:歡顏。她們只是盯著我看了幾眼,并沒有答話。而我,臉上發熱,快要昏過去。
在同一個大教室里畫畫的人被分成兩撥,一撥是為了打發時間的小孩子,另一撥是為高考做準備的藝術類考生。
自然地,為了在喜歡的女生面前表現自己,我很快成為了小孩子里畫得最好的那個,幾乎每幅畫都受到了老師的表揚。沒過幾天,老師跟我說,我已經不適合待在小孩子們當中,他讓我跟著那撥藝術類考生一起畫。我不太情愿地加入了大哥哥大姐姐的隊伍。盡管還在同一間教室里,但我得隔著十幾個人才能看到她。
我是個極度害羞的小孩,根本沒有勇氣再找機會跟她說話。直到小學畢業,她跟隨家人離開了這個小鎮,我再也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實際上,我從頭到尾只跟她說過兩個字:歡顏。
十多年過去了,從別人那里得知,她也成了記者。某一次,夏天的晚上,在她工作的城市,我路過她單位門口時,與一家三口擦肩而過。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和她的父母。我從未想過要跟她相遇,那一刻,有些不知所措,在一排大王椰的樹影下,我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直到拐角處,轉身向右,始終沒有回頭。
回頭并不一定會有好的感受。同樣過了十幾年,我沒有打聽過任何關于胡慧中的消息,為了寫這篇文章,我百度了一下,驚奇地發現,她擁有的一個頭銜是——江蘇省政協委員。所以,不要問她從哪里來,也不要問她到哪里去,記憶最適合安放的地方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