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歲的賣報人

　　過去幾十年間，每天早上4點45分，英國威爾特郡的小鎮斯溫頓，都會有個人悄然出現在空無一人的商業街頭，打開一扇緊鎖的門——雷諾茲報刊亭開始營業了。
　　2小時15分鐘后，另一個騎自行車的身影會出現在街頭拐角處。穿著英國老式米色風衣、頭頂帽子的這位老人，頭發和胡子已經全部花白，身影也略微有點佝僂。但直到兩年前，他還從報刊亭里拿出一摞摞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報紙，捆在自行車后座，挨家挨戶地送上門。他就是全英國最老的賣報人、90歲的查理?雷諾茲（Charlie Reynolds）。而那個堅持在每個天色未明的早晨開啟店門的人，是他的兒子——64歲的小查理（Charlie JNR Reynolds）。
　　1922年，查理出生在斯溫頓，在造船廠當過學徒工，也上過二戰戰場。1938年他結了婚，戰后與妻子一起回到了小鎮上，他的妹妹蘇（Sue）已經開了一家生意相當不錯的報刊亭。
　　那還是報紙的黃金年代，每個英國人每天都不止閱讀一份報紙。從嚴肅的大報到內容輕浮的小報都有著數量可觀的讀者，報刊亭也是人們每天都會光顧的地方。這門生意看上去有利可圖，蘇是查理記憶中全鎮第一個買得起摩托車的人。
　　1948年，退伍歸來的查理自告奮勇地當起了送報人。每天他都要從家出發，為訂戶送上最新鮮熱辣的消息。他仍舊保留著1948年的送貨單，上面清晰地寫著英國各大報紙的名字與表格，“Mail、Express、Mirror、Graphic”，每一個后面都用鉛筆細細地寫上了日期與份數，一絲不茍。還有當年的雜志訂貨單，Beano Comic一周要進52份，而Picture Show只能賣出4份，如今看來饒有趣味。
　　他惟一的孩子——小查理10歲就當起了報童。1962年，他終于攢夠了錢，買了一個不到一千英鎊的店面，開起了屬于自己的雷諾茲報刊亭。當時15歲的小查理也隨即選擇了輟學，在自家店里幫工。查理雇傭了15個報童，每人每天要送起碼50份報紙，每份報紙的售價只有1便士，一周一位訂戶的利潤也是1便士。他還拓寬了自己的業務范圍，把報刊亭開成了24小時便利店，兼賣部分雜物。
　　生意逐漸壯大，70年代時，本田汽車公司在報刊亭附近開設了一家工廠，顧客源源不絕，這份工作開始變得繁重。“那時我每天都要從早上6點一直工作到下午6點。”查理回憶道。1979年，他決定選擇退休，把運營權交給兒子。
　　從那時起，小查理只放過一次長假，為期7天。剩下的每一天他都在工作，這種狀態持續了三十余年。清晨4點他就會醒來，一分不差地在4點45分開啟店門。老查理則會6點起床，7點開始工作。近幾年，因為妻子身體變差，他會在早高峰過后回家照顧她，其余時間都在店里。
　　查理父子是小鎮最知名的人物，每個人都認識他們，他們是小鎮歷史的活化石，記載著商業街上的所有變遷，象征著在變遷的歷史中，還有一些不變的傳統。在老照片上會發現，50年前的雷諾茲雜貨店旁還是片空地，如今已變了模樣。再比如88歲的老查理仍然送報，父子兩人還清晰地記得所有老顧客的習慣。事實上，查理保存著幾乎所有的進貨單據。一張60年代的單據上寫著，那時人們都喜歡抽Woodbines煙，1000根進貨價7.63英鎊。有心人如果研究，會發現不少英國社會習慣和物價數十年的變化。
　　不過，傳統媒體這幾年聲勢漸弱，報紙的銷量愈見慘淡，小查理的兩個孩子都不愿意繼承祖業。父子倆今年一起退休，這也將是雷諾茲報刊亭正式落戶小鎮的50周年紀念，英國各大報刊紛紛對此進行報道，算是對他們致敬。對于這個選擇，父子倆不無傷感，小查理說，“這份工作的確艱苦——但這就像是一個承諾，我們肯定是斯溫頓最老的一家店面，某種程度上說，它已經成為了小鎮的心臟，尤其是每天早上，都有一堆人站在店門前和我們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