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1歲的王石已然白發上頭。這位中國地產第一股的董事長近日被曝與發妻離婚,跟小他30歲的80后演員田樸珺牽手。有人感嘆,“公道世間唯白發,貴人頭上不曾饒”,言外之意,這事主要還是體現了世間的不公,有錢人可以在晚年同年輕貌美的女子結合,普通人中不乏有跟王石一樣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者,卻顯然心有余而(財)力不足。
老夫少妻的結合在世人眼里通常是富貴與青春的交換,大眾似乎先天假設其中主要是利益交換而缺少感情成分,但感情究竟有沒有,實在是太私人的感受,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再者,那個千古一問——世間情為何物?其實直到21世紀的今天,人類還沒整明白,誰又說有絕對單純的愛情,愛情作為一種情感和意識,如果憑空存在,那不符合唯物主義啊。于是問題來了,由性生愛、由才生愛、由貌生愛、由財生愛,或者由其他什么的生愛,你能給它們按高尚程度排一個座次嗎?又有什么絕對標準?
東方衛視主播、土豆網前CEO王微的離婚對象楊蕾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就表示,她更愿意把“真愛”當成是情感利益來看待。當你被愛的時候,你一定要考慮到為他人提供情感利益。對王石來說,“他作為一個快到老年的男人,中年得子的這種幸福和喜悅,生活可以重新開始,感染青春的氣息,這是他要的利益”。另一方面,年輕女性希望生活得好,這種交換純屬私事。
回到王石離婚事件本身,至少目前的信息顯示,這位偶像派商人尋找人生第二春的舉動沒有遭遇難纏的官司或不堪的事,零星傳出的消息是,他較好地處理了與前妻的各種事宜。反觀他的一些同道,就沒有那么幸運了,近幾年,中國知名企業的高管、財富榜單上的富豪因為婚姻家庭問題而受牽累者層出不窮,其中不少人的事業和生活發生了逆轉。
利益
“中國巴菲特”,中證萬融投資集團總裁趙丙賢與妻子陸娟的20億天價離婚案已拖了兩年,期間一波三折,陷入僵局。兩人都當過兵,在部隊戀愛結婚,后來一起創業,上世紀90年代初他們是第一批股民,共同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20年后坐擁巨額財富。但隨著財富急劇增長,昔日恩愛的婚姻亮起了紅燈。
2010年至今,陸娟兩次起訴離婚并要求分割20億元夫妻共同財產,因趙丙賢始終未露面,最終法官只得采取公告送達方式繼續法定程序。目前,這對夫妻的“天價離婚案”仍在審理中。
國內第二大視頻網站土豆網在納斯達克上市前夕,土豆網旗下至關重要的全土豆公司95%的股權被王微的前妻楊蕾申請凍結。此后,兩人協議離婚,王微付出700萬美元的現金補償,楊蕾不再主張分割土豆網股權。受離婚官司影響,土豆網上市被推遲,直至今年3月土豆網被優酷網并購。
今年8月28日下午,趕集網總裁楊浩然的離婚股權分割糾紛在北京海淀區人民法院第二次開庭審理。受到楊浩然離婚糾紛案的影響,趕集網曾經對外宣布的上市之路可能會再遭拖延。在過去不到兩年的時間里,趕集網的股權兩度易手:第一次是2009年,楊浩然與其前妻王紅艷在美國離婚期間,王紅艷發現楊浩然把趕集網50%的股權轉移到其胞弟楊浩涌的名下;第二次則是在2011年4月,楊浩涌又將其擁有的100%的股權全部轉讓給了趕集網運營副總裁劉洋。當前,楊浩然與王紅艷的財產糾紛案仍無結果。如果法院判定股權轉讓無效,股權恢復到楊浩然名下并作為待定夫妻財產后,可能會被法院作出財產保全判決,導致趕集網上市計劃受挫。
擁有近五百億財富的“鋼鐵大亨”杜雙華與前妻宋雅紅離婚官司長達10年,枝節橫生,最終演化成一起離奇的“豪門恩怨”。
杜雙華是河北衡水人,1987年開始從事鋼鐵制造。1988年1月與同單位的宋雅紅結婚。同年8月,雙方長子杜秋龍出生。兩年后杜雙華下海創業,1993年他回到老家河北衡水創辦京華焊管廠。此后雙方分居,也由此生隙。分居接近4年后,杜雙華在衡水市中院起訴離婚,2001年7月28日,離婚判決正式生效。
期間,杜雙華的事業和財富迅猛提升。根據“胡潤2011中國富豪榜”,杜雙華
以270億元身家居第26位。
2010年9月,杜雙華的前妻宋雅紅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與杜雙華離婚并分割雙方共同財產。在法院打官司期間,宋雅紅自稱才知道10年前已經“被離婚”。
2011年7月19日,新浪財經發布了杜雙華致媒體及公眾的一封公開信,在這封名為《親情、法律、金錢的交織負累——我與前妻宋雅紅繞不開的那些是非糾葛》的公開信中,杜雙華寫道:“賺到了第一筆資金以后,我與宋雅紅的分歧也隨之產生。所以我現在看,跟宋雅紅走到這一步,一切都是錢鬧的,自打有錢我們就開始鬧別扭,從小鬧到大鬧到現在全國看笑話。”最可悲的是,親子兩代人也被卷進金錢與人倫的困境之中。
杜雙華擁有的日照鋼鐵資產最新評估值為450億元,其整個資產近五百億元。由此引發的離婚財產分割,被稱為國內財產標的最高的離婚案。
演員白靜與富商周成海的婚姻,更是以周殺妻后自殺而告終。
出軌
幾乎每一起富豪離婚案中,都有一方出軌的影子,以男方為主。
在《愛、欲望、出軌的哲學》一書中,柯依瑟爾和舒拉克告訴我們,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出軌的歷史。克林頓、查爾斯王子、帕瓦羅蒂、羅素、海德格爾、愛因斯坦、拿破侖、________……可以的話在下劃線上加上自己的朋友,看看剩下的空間是否夠用。無論哪一社會階層,何種教育程度,無論當時風行的道德、宗教或法律規范,總會有逾矩的出軌和千奇百怪的性行為,即使嚴刑峻法也無法遏止。
在任何一種文化里,都描繪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西班牙作家哈維爾·馬利亞斯回憶他結婚當天的狀況:“從明天開始,那可能持續多年,我都不會有想要看見路易莎的愿望,因為現在只要我一張開眼睛,就可以看見她。”因為伴侶關系,餐廳共度晚餐或看完電影以后,他們就不會各自回家。結了婚以后,兩人看完電影就一起回到同一個地方,倒不是因為他們決定如此,而是結婚后就是這樣,不管當事人是否愿意。婚前的冒險成了日常生活,看見對方的喜悅也因為每天都可以相見而煙消云散。但是,那一切都不是當初我們想要的啊!
弗洛姆說,“以愛情為開始的婚姻也就變了質……成了友好的共有財產關系,成了兩個自以為是的人組合而成的法人關系:共組家庭。在夢醒時分,當事人回想起以前的感覺,因而做起美夢來,覺得新伴侶可能可以滿足他的渴望。”
“愛情的本質不過是一種擾動的渴望,追求那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一旦得到佳人芳心,便熱情不再;愛情的實現就是它的終點;因為愛情以身體為目的,所以總是有厭煩之虞。”
男性的出軌要比女性多得多。這個現象有生物學上的解釋。每一物種都有種屬精神,亦即有繁衍延續后代的本能,理論上一個成年男子一年中可以擁有一百多個子嗣,而一個成年女性,一年通常只能養育一個孩子,是故男子總是尋求更多的性關系,而女性則更注重感情的穩定及對生活的保障。
我們從《金賽報告》可以看到,做愛次數最多的社會階層,分別為下層社會(流氓、妓女等)、社會最高階層以及藝術家,也就是那些自視高于法律,或無視法律存在的人。
伯恩說過,“與住在洞穴里的人類祖先相比,無論是在肉體的歡愉、在感官知覺和對性愛的渴求上,現在的人們都更勝一籌,人類是對性愛有極大胃口的動物。”
文明化的奇跡便在于,它像安全閥一般轉移了我們永遠無法滿足的性欲,使其成為成就文明的動力來源。那正是深層心理學對古代哲學家的悲嘆別出心裁的解釋。如果我們依然“沉溺于肉欲”,我們的一生將一事無成。
離婚文化
離婚曾被認為是一種社會病,但今天迅猛攀升的離婚率告訴我們,這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現象,以往離與不離對應著放縱與責任,而今天則對應著自由與責任,這兩個詞,都是很美好的字眼;它也關乎求穩與求變,這兩種傾向,都根深蒂固在人性中。
雖然中國的離婚率有持續攀升的勢頭,從絕對比率來說,還是遠小于美國。美國社會有近一半的婚姻解體。不過,從引發的動蕩來說,無論外在觀感還是內部傷害,中國式離婚似乎都要比美國式離婚雞飛狗跳得多,無論是在平民階層還是在權貴階層。
在中國式的離婚中,我們看到了太多的大吵大鬧、反目成仇、恨烏及子、心力交瘁、糾纏不休、老死不往、家族出動,對當事人的生活和事業造成全方位深度打擊,甚至造成人身傷害,乃至仇殺殞命……一個學心理學的女大學生,小時候父母離異,她被判歸母親撫養。出于仇恨,從小到大,母親就給她塑造了一個惡徒父親的形象。而事實上,她的父親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離婚后無數次想看望女兒,都遭到了她母親的拒絕。“小時候我恨我爸爸,現在我恨我媽媽,”當這位女大學生了解到這一切的時候說。
美國人也走過“惡夢離婚”的路,但自從1969年加州州長羅納德·里根簽署了全國第一部允許無過錯離婚的法律后,山姆大叔逐步走向“快樂離婚”。經過無數次的試錯,美國現在出現了一種“雙核心家庭”的模式,即育有子女的AB離婚后,分別組建家庭,其中A與C結婚,B與D結婚,又分別有了孩子。為了避免離婚給AB的子女帶來創傷,兩個家庭時常一起度假,經過磨合之后,ABCD成為朋友,AB之子女、AC之子女以及BD之子女也其樂融融。
——聽起來像一場夢?但它實實在在發生了,據說在美國這樣的家庭越來越多,歸根到底,這是人類妥協的智慧創造的美好。
離婚在任何一種文化里都不會是讓人高興的事,大家只能力爭將不幸引發的負面效應減至最小。美國式離婚所以沒有中國這么動蕩,包括對個體的身心傷害,對孩子、親人的影響,恐怕還是與信仰、契約意識、對法律的尊重、社會整體的人文氛圍有關。
“Happy Divorce”曾是《時代》一篇報道的標題,我開始把它譯為“快樂的離婚”,一位老師指點,“離婚快樂”更好一些,它的結構類似“Happy New year”。我承認后一種翻譯更為精到,簡練達意,而且移風易俗——但問題正出在這里,我害怕當我友善地向一位手持離婚證正從民政部門出來的陌生女子道聲“Happy Divorce”的時候,會換來一記清脆的耳光。
這是在中國。
幸福
“公道世間唯白發,貴人頭上不曾饒。”
這個世界充滿著不公平,出身,階層,相貌,財富,權力,教育,健康,智力,天賦……詩人杜牧感嘆,人世間只有白發最公道,無親無疏,無貴無賤,不偏不倚,一視同仁,即使是達官貴人,頭上也照長不誤,決不饒過。一個“唯”字,抹倒一切,言外之意是,除了白發,人世間再沒有公道可言。激憤之情,溢于言表。
引申開來說,白發指代了時間,世上只有時間是最公正的,一個短時期內的不公不義,放到歷史長河中看,終會有撥亂反正的一天;一切邪惡與美善,無論一時的處境如何,最終會有因果報應,歷史會為它們歸位,時間最終是公正的。
杜牧像一位哲人,但這兩句絕唱,卻透露出悲涼的深刻。它既是真相的揭示,也是心理的暗示,這個世上,公平的,只有白發,只有時間,公平不在當下,而在久遠,我們當下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個忍受各種各樣不公的過程。
從另一個角度,即從個體對幸福的主觀感受看,幸福感的分配相較其他冰冷客觀的衡量標準——出身、階層、相貌、財富、權力、智力等,似乎要公平得多,亦即,幸福感與出身、階層、財富、權力、智力等等這些指標的對應和比例關系要模糊得多。
貧賤夫妻百事哀,事實上,貧賤夫妻也有自己的快樂;而富貴夫妻和家族,也有自己的不幸,否則,世間也不會上演那么多的豪門恩怨。
(實習記者倪敏勰對此文亦有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