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麗華 公益律師黨代表

　　北京市豐臺區(qū)一排兩層樓，“致誠公益”4個字下面掛了不少牌子：北京市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北京致誠農民工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佟麗華是這里的主任。
　　午后的陽光下，一位衣衫灰暗的工人徘徊在門口的臺階上，他剛從“農民工法律援助中心”的接待大廳出來，似乎疑慮未消不忍離去。工作人員從門口出來，和他說著訴訟事宜。這是一個“政府行政中心”般的接待大廳，來者多為弱勢“苦主”，這也是佟麗華“苦心經營”的事業(yè)——公益法律援助。
　　上午，佟麗華參加《北京市法制報告》發(fā)布會，“報告第一次公開了去年北京市人大正式委托我牽頭做的農村宅基地以及農民住宅法規(guī)預案研究。這是全國立法機關，從全國人大到省級人大，第一次就農村宅基地和農民住宅的立法問題研究。”
　　佟麗華是今年7月份得知自己當選十八大代表的。全國2270名黨代表中，有3名律師代表，佟麗華是其中之一。
　　從那之后，佟麗華便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一份萬字議案，他希望在十八大之后公開他的議案。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該對哪些話題評論什么，哪些話題絕口不提，哪些話題則點到為止。
　　當選黨代表之后，佟麗華變得更加忙碌起來。不間斷的媒體采訪和各種會議、活動穿插進行著。在致誠公益樓里，工作人員掌握了他的習慣：“他喜歡坐在會議桌的右側接受采訪。”
　　工作人員稱，辦公樓是豐臺區(qū)協(xié)調由盧溝橋國醫(yī)院以低至幾元的房租租給律師事務所的，“此前的辦公室非常局促”。
　　從為“農轉非”到為農民工
　　在“致誠公益”樓里，一間20平米的房間，掛著錦旗七百多面，工作人員介紹起來有些自豪：“這里是90%的錦旗，還有一些不在這。”這里同時是最近成立的“北京青春夢想同齡同行志愿者協(xié)會”的一間教室。北京的大學生志愿者，在這間教室里給期望參加高考的農民工講課。
　　這個為農民工“農轉非”的教室，某種程度上象征著佟麗華年輕時候最大的夢想：農轉非。
　　佟麗華稱自己在讀大學前從未離開過農村。“小時候在農村里，小學在村小學上的，初中到鄉(xiāng)中學上的，高中到縣中學上的。在這期間我沒見過城市。”
　　佟麗華認為自己從小便充滿責任感，關注社會發(fā)展。“小時候我們那里山清水秀，我曾經在博客上寫過一篇《抓魚的N種方法》。但是眼見亂砍亂伐，山上的樹在減少，河里的水在減少，生態(tài)在發(fā)生變化。我小時候親身感受到這個變化。”
　　初二那年，佟麗華非常忐忑地給當?shù)匾患颐襟w寫了封舉報信，“實際上沒有回音，那是我第一次以我自己認為很勇敢的方式做的關注社會的事。我很緊張，因為反映的問題就是當?shù)厮^的有權有勢的人涉及到的問題，反映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因為太沒見過世面，見過的就是鄉(xiāng)里的、村里的一些問題。”
　　佟麗華稱《為了正義》一書的第一章是他自己寫的，在這一章里他詳盡地回憶了自己的成長經歷。“考上中國政法大學是我的幸運，也是我人生的重要轉折點。當時我報考的都是政法類院校。”1991年9月，佟麗華帶著一個布包和一個尼龍袋子離開了他所賴以生存的山區(qū)。
　　從入學第一學期的班級團支部書記，到之后的系學生會主席，結識田文昌律師，創(chuàng)辦準律師協(xié)會、《準律師報》……這位從山區(qū)來的學生一如寫信舉報時的血氣方剛，活躍在校園內。
　　此前佟麗華一直有著從政念想，但畢業(yè)后卻不顧父母的反對執(zhí)意放棄國家部委的工作，成為一名律師。佟麗華將此歸結為其在學校時創(chuàng)立的準律師協(xié)會的影響。
　　3年的京城商業(yè)律師生涯使其領略了光鮮的生活，滿足了他物質生活領域的種種虛榮。但是佟麗華很快就厭倦了“經常晚上在外面和人喝酒吃飯”這種大多數(shù)律師的生活方式，“雖然收入不錯，但不是我要的生活方式。”
　　1998年4月，佟麗華創(chuàng)建“佟律師法律熱線”，利用業(yè)余時間為困難人群提供免費法律咨詢，這讓他發(fā)現(xiàn)了“可以放棄原來的生活方式，又可以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的新方向。此后，“豐臺區(qū)青少年法律援助工作站”、“北京市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依次成立。
　　在2000年初創(chuàng)期面臨資金、政策等各種困境時，佟麗華一度沒法給自己的團隊發(fā)工資，現(xiàn)在他總算過上了“晚上基本上不在外面吃飯”的安靜的生活方式，擁有由50名公益律師組成的團隊，他的微博認證自稱是“中國最大的公益法律服務律師團隊掌門人”。
　　這50名律師中，既有專事研究的團隊，也有兩位專接商業(yè)案件以“養(yǎng)家糊口”的律師，更多的則是為青少年和農民工服務的公益律師。
　　“法治就是不讓老實人被欺負”
　　人物周刊：你會在大會中關注什么？
　　佟麗華：實際我關注未成年人、農民工及農村問題，這些普通百姓，甚至是弱勢百姓的事，在十八大上我肯定還是關注。作為黨的會議，我們一直在說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應該為哪些人服務呢？應該還是多考慮考慮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弱勢老百姓。
　　第二個我重點關注依法治國的問題。我一直認為依法治國才能保護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法治是什么，就是不讓老實人被欺負。所以說，深化落實依法治國，才能更好保障弱勢群體的權益。所以我準備在會議上就依法治國的問題，做更多的發(fā)言。我也在準備書面材料，一萬字的材料。
　　人物周刊：作為人大代表和黨代表，能做些什么？
　　佟麗華：我1994年入黨的。上大學就入黨了。過去5年，作為北京市和豐臺區(qū)的人大代表，我的各種提議，人大代表的正式建議，提了七十多件，十多萬字，你要知道人大代表，能提這么多建議的還是不多的。并且在會議上，每次不論當著任何領導，都在積極地反映老百姓的利益訴求。回顧過去5年人大代表的工作，至少還是為老百姓說了一些話，辦了一些事，我也比較欣慰。現(xiàn)在黨代表剛剛開始，既然當選了，黨代表也是常任制，我希望不辜負選我推薦我的黨員的期望吧。
　　人物周刊：律師在法制改革過程中應該起到什么作用？
　　佟麗華：國家制定了法律，怎么從白紙黑字變成真正的法律呢？得有人去用它，去引導幫助人民用它。國家要把律師這個行業(yè)當成落實依法治國方略的一支重要戰(zhàn)略力量，要有這個高度。上世紀90年代律師制度改革，最初律師都是國家的，后來大規(guī)模進入市場，現(xiàn)在二十多萬律師都是靠自己。
　　這個改革方向是對的，但是律師進入市場之后，經濟條件好的請得起律師，那弱勢群體呢？這種情況下，1994-1996年我們國家開始醞釀法律援助，到目前為止有了一定的發(fā)展，但是是不夠的。現(xiàn)在我并不贊同像傳統(tǒng)的辦一些國辦的律師事務所來解決弱勢群體問題，因為國辦的律師事務所我們知道，很多事情政府自己去做，效率并不一定高。我們從公益法律發(fā)展的角度來說，國家要把這當成一個戰(zhàn)略，國家來扶持和發(fā)展一批公益法律服務機構，培養(yǎng)一大批公益律師，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出資金來支持，這批人不僅能幫助老百姓依法維權，另一方面也是來幫助政府化解矛盾。所以，如果說上個世紀90年代的律師制度改革，讓律師進入市場進入社會，是很重要的一個步驟的話；今后，應該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培養(yǎng)一批職業(yè)化的公益律師作為一種新的戰(zhàn)略，來解決普通老百姓的維權和黨和政府的維穩(wěn)問題，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全國公益律師有多少？
　　佟麗華：現(xiàn)在職業(yè)化的、依托社會公益組織的，全國加一塊我想應該不超過250人。我所推動協(xié)調的，大約占到170人。
　　人物周刊：這些律師的生活環(huán)境如何？
　　佟麗華：經費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對我來說，過去十幾年，我每天都考慮錢的問題，這是一個很大的壓力。所有公益組織都面臨同樣的問題。
　　人物周刊：2000年，您說您遇到很大的困難，主要是指什么？
　　佟麗華：簡單地說兩句話，第一是經濟上的壓力，這是現(xiàn)實的，也是天天琢磨的，包括有幾個月發(fā)不下工資。第二就是你的未來在哪里，因為你知道在中國，這條道路，你很難看到成功的模式，你得摸索，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職業(yè)化公益律師的道路我也算拓荒者。因為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里，這種困惑對于一個年輕人來說也是挺難受的。
　　人物周刊：怎么解決這些困難？
　　佟麗華：改變生活方式。
　　人物周刊：就是不出去吃飯了是嗎？
　　佟麗華：當時已經意識到這工作挺有意義，挺讓人振奮的，我認為人不論做什么工作，能讓他找到興奮點那才是有意思的。那時候我感到我做的越來越有意義，甚至有一種我能改變這個領域的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