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向來被認為是一門嚴肅的藝術,但這嚴肅背後卻有著妙趣橫生的小插曲。
十九世紀最偉大的一場COSPLAY,出在1830年。維克多?雨果的《歐那尼》初上演,浪漫主義者和保守派則磨刀霍霍,各自發威。保守派們訂了包廂卻不去,到了場也背朝舞臺坐著,表示“我不稀罕看!”。浪漫主義者們——包括大仲馬、拉馬丁、梅里美、巴爾扎克、喬治?桑、肖邦、李斯特、德拉克洛瓦這些現在滿教科書亂竄、讓學生們背得頭疼的大神們,則衛護在舞臺周圍,聲嘶力竭為雨果,他們的浪漫主義領袖,拼死叫好。
首演式是戰場,是舞臺,是大師們收獲榮耀之地。比如,1824年5月7日,凝聚貝多芬至高心血的《第九交響曲》在維也納首演。是日,貝多芬出場,獲得五次鼓掌歡迎——當時慣例,王族出場所得掌聲也不過三次——嚇到警察出面干涉。交響曲引發躁動,觀眾席響起哭聲,貝多芬是時耳聾已二十多年,聽不到背後山呼海嘯的掌聲,直到奏完回頭,才看見觀眾席近于暴動的反應——結果他老人家感動到昏了過去。
但類似例子,并不太多。意大利歌劇四大家——羅西尼、威爾第、普契尼、唐尼采蒂,又各有其命運。比如唐尼采蒂他老人家,在19世紀的意大利,被認為是“快餐式的歌劇作者”。所以歌劇《愛情靈藥》首演時,氣氛也很肥皂劇,簡直像如今美國橄欖球聯盟周末比賽、人民拖家帶口去場邊吃野餐那樣:歌唱者引吭高歌,觀眾自顧自聊天、吃零食、賭博。
1840年,威爾第27歲時,《一日之王》上演——差不多算他第二部歌劇——可惜,首演失敗,被罵到體無完膚。那時節,他剛喪妻,外加丟了倆孩子,所以真是數九寒天,還挨了一桶冰水。雖然後來他成了意大利的民族英雄,每部歌劇都傳世不朽,但他都拒絕“對公眾的喝彩抱以感激之情”——1840年,心都被傷透了。
當然,意大利人出名地挑剔。羅西尼算是受全歐洲熱愛了吧,甚至維也納也醉倒在他的旋律下,但1816年,《塞維利亞理發師》首演,還是遭遇了若干倒彩——當然,那天也是運氣不好,出了無數事故:主要男高音在舞臺上走音,有只貓穿過舞臺,一位歌唱演員在演唱中途流了鼻血。
1875年,不朽的《卡門》在巴黎首演,柴可夫斯基慧眼識珠,給梅克夫人寫信時說“十年內,它會變成世上最紅的歌劇”。實際上,比才也來不及看到《卡門》名動天下。首演三個月後,比才逝世,但也逃脫了是非:在他逝世時,媒體還在震驚于首演時“腳本里表現出的不道德內容”?!犊ㄩT》真正走紅到全歐洲演繹,是首演之後三年的事了。
首演也不盡是失敗。比如1774年,格魯克的《伊菲姬尼在陶里德》上演獲得成功,創造巴黎歌劇院票房紀錄。這故事聽來很溫馨,但一個細節是:格魯克得感謝他的學生安托瓦內特為此劇說的無數好話——安托瓦內特就是路易十六的王後,翻云覆雨手,自然不必驚訝。
史上最傳奇的首演,無疑是1913年5月29日,巴黎香榭麗居劇院上演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是日觀眾席上遍布謾罵聲、鼓掌聲、贊美聲、祈禱聲、哭聲、笑聲、尖叫聲。僅以出場的大人物為例:偉大的圣?桑演出不久後憤然起身,昂首闊步走人,出門前不忘丟下句諷刺;他學生的學生拉威爾則大呼天才同為印象派大師的德彪西則要求大家安靜……非音樂家的奧地利大使則放聲大笑——雖然這一夜在多年以後,被認為是20世紀音樂最關鍵的時刻之一。
當然,也有作者親民,喜歡扎人堆里。比如,莫里哀經常喬裝打扮。去看自己的劇首演。意大利偉大歌劇家普契尼亦然?!锻兴箍ā肥籽荩臀⒎皆L混進觀眾堆里,還對自己指指點點:“這歌劇對位寫得不好!”旁邊真有位阿姨搭腔:“我覺得挺好啊!”普契尼來勁了:“不,某段落、某段落、某段落,明明在學威爾第嘛!”第二天,普契尼翻看報紙,發現一篇劇評把自己的話全盤摘抄了,大驚失色。這才省悟:原來那阿姨是記者,裝粉絲套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