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明,程書強
(1.中國保利集團公司,北京100010;2.渭南師范學院,陜西渭南714000)
理性與烏托邦視閾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
雪 明1,程書強2
(1.中國保利集團公司,北京100010;2.渭南師范學院,陜西渭南714000)
理性與烏托邦既相矛盾,又辯證地統一于現代化實踐中。工具理性是烏托邦理想形成的根據,烏托邦理想體現了理性主義與人文關懷的統一。社會主義現代化應當在理性與烏托邦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
理性;烏托邦;人文關懷;社會主義;現代化
從社會主義與現代化的基本屬性來看,現代化所張揚的是理性,而社會主義所追求的是人的自由,二者是矛盾的。把社會主義置于烏托邦之下會抵制現代化,而現代化所要求的理性主義則易導致偏離社會主義價值目標。因此,如何平衡二者的關系,也就成為推進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與構建和諧社會所必須解決的重大課題。
現代性是西方啟蒙運動發展和現代化歷程形成的文化模式和社會運行機理,它被用于指稱現代社會的基本規定和基本原則,以社會的理性化、政治的民主化、經濟的產業化、文化的世俗化及現代人格的形成為特征,是現代社會區別于傳統社會的根本標志。
理性是啟蒙運動中用以替代上帝作為價值之源對現存事物進行評判的標準,是人們判定一切存在的合理性的法庭。它作為西方傳統哲學的一個重要概念,指的是人們在邏輯思維中用以認識事物本質的認知理性以及由此發展而來的道德理性、宗教理性、啟蒙理性等等。希臘精神中蘇格拉底的“知識即美德”、阿那克薩哥拉的“奴斯”、赫拉克利特的“邏各斯”、柏拉圖的“理念”,都包涵了“理性”的基本含義。
近代啟蒙思想家以理性為武器向傳統的宗教神權、封建專制宣戰。他們把理性推崇至萬能,認為以理性為武器可以達到人的一切目的。在啟蒙時代,人們在理性的照耀下充滿著樂觀主義和進步向上的精神,理性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洛克就認為,理性是最高的法官,應當指導所有事物和決定事物取舍。相信人天然具有理性能力,人類心靈能夠獲得知識,其最強悍的表述就是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在這一前提下,知識以及構成知識的理性,其本身是毋庸置疑的,“成問題的只是如何、用什么方法得到知識,知識的范圍能擴展多遠。”[5]431正是以理性、知識和科學以及其他類似的名義,“現代性”才得以躊躇滿志地向人莊嚴承諾,作為主體的人可以拒絕任何外在的權威,獲得自己的解放,并成為這個時代樂觀主義的依據。可見,理性是現代性得以確立的基本前提,并成為現代性的核心。
以理性精神為底蘊的現代化進程,一方面,極大地促進了科學技術的發展,使自然界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另一方面,由于市場經濟與技術的結盟又造成了一系列負面效應使人們對理性產生了許多困惑:僅靠理性,人們能否走出這種文明危機?
1.理性帶來了人的主體性的困惑。主體性是現代性的核心,它是理性得以產生、壯大并且戰無不勝的源泉。那時,“我思故我在”作為笛卡爾哲學的“第一原理”,可以說是一個思維和主體得以確立其合法性的普遍性命題。笛卡爾以鮮明的人的主體性代替經院哲學的神學性,以清新明晰的思維取代盲目沉醉的信仰,以人取代上帝,無疑成為近代理性文化精神的劃時代開端。黑格爾進一步將主體性演繹成為主宰一切的絕對精神。然而現代性的騷動給人們出了一道難題,這就是:主體以理性的名義鼓吹解放與批判,然而它卻不能像宗教那樣提供足夠的文化凝聚力。理性在現實中的推進反而加劇了文化的分裂,解放反而導致紛爭。據韋伯的理解,現代性從社會學意義上應是一個理性蘇醒并逐步祛魅的過程,即理性引導社會脫離傳統束縛,轉而依賴它的合理與理智去認識并征服世界,然而這一歷史過程卻大大伸張了工具理性。而正是工具理性的過度張揚導致了人的主體性的失落。于是乎,人們不禁要追問:主體性作為一面飄揚的旗幟,它能否真正擔負起拯救人類未來的責任?
2.隨著現代化在全球范圍的發展,理性與現代化所帶給人們的并不完全是福祉。在工具理性的導引之下,現代人的物質擴張達到了空前的程度,但人們還是越來越深切地感到精神上無家可歸。誠如法國思想家弗朗索瓦·利奧塔所言:“無論在何處,如果沒有信仰的破碎,如果沒有發現現實中現實的缺失——這種發現和另一種現實的介入密切相關——現代性就不可能出現。”[1]而現代性的問題,其根本價值指向應該是現代人的安身立命問題。這時,人們又進一步追問:理性與現代化的理由和根據何在?
3.對于西方現代性理念之普世性的質疑。從西方的現代化邏輯來看,現代性體現為理性,是時代精神的體現,它表達著人類歷史上空前偉大的變革邏輯。現代性把西方文明置于毋庸置疑的位置,認為現代文明對其他文明的同化和侵蝕是合理的、必然的,現代化就是西方化。而這種文化價值取向,客觀上必然導致對既有民族傳統的否定,并造成現代性與民族性的沖突。尤其是20世紀中葉以來,發展中國家在現代化過程中所產生的一系列社會問題,促使人們去檢討西方現代化模式的參照限度及其現代性理念的普世性問題,以期在此基礎上求得現代性之真正的民族動力。
由此可見,如何找到一條解決現代性問題的有效途徑,走出當代人類所面臨的現代性困境,已成為一個不可回避的歷史課題。
“烏托邦”(utop ia)一詞是由兩個希臘語“ou”(無)和“topo s”(場所)構成的,本意表示“無場所”、“沒有的地方”,亦即“烏有之鄉”。它是因托馬斯·莫爾同名小說被人們認同的。但烏托邦或者說烏托邦思想、烏托邦價值和烏托邦精神卻由來已久。在此,應首先對烏托邦作出界定,并對烏托邦的內涵作出相應的解釋。筆者認為,“烏托邦”是人們基于對社會變革的責任和義務而超越于給定的現實社會,并對不可能最終完全實現的、終極性的社會理想狀態的一種構想或設計,代表著人類對某種社會理想的目的性追求和期待。由于它代表著人類的一種理想與期盼,這就決定了烏托邦在現實生活中是無法徹底實現的,或稱之為烏托邦的“永不在場”。但這并不表示它對現實的消極無為,而是一種更深層意義的“有為”:它不斷向現實輸送新鮮的“血液”,以防止其“凝固”而堵塞歷史向前發展的道路;它與現實保持必要的距離,并葆有自身的超越性、終極性、無限性和總體性,對現實社會的發展起到道德制約和價值制衡的作用。總之,烏托邦理想作為一種批判反思的、追求至善的超越性精神,實現著對理性與現代性悖論的超越:
1.烏托邦作為人的一種價值理想,是推動人類社會向前發展的內在力量,也是人尋求主體性價值的重要體現。人不僅受到感官所接觸到的事物支配,還會受到超驗的想象啟發,前者是形而下的經驗層面,后者則是形而上的價值理想。在現代社會中,精確的計算和預測代替了人的豐富的想象和詩意的安居;人類所創造的物質財富豐富了,大地卻貧瘠了,社會離散了,人的內心體驗也貧乏和干涸了;人變得越來越“精明能干”,但對各種關涉“生活的意義和價值”的問題卻無能為力。烏托邦精神的闕如使現代社會中人變成了“物”,變成沒有崇高理想的、任由物欲和貪婪支配的“存在者”。這就是沒有烏托邦的世界所展現出來的灰暗的“世界圖景”,“如果烏托邦這塊沙漠中的綠洲枯干,展現出的就是一片平庸不堪和絕望無計的荒漠。”[2]330在這種情況下,就會面對我們所能夠想象的最大的悖論——也就是說,已經對生存達到了最高程度的理性控制的人,卻變得沒有任何理想,變成純粹由各種沖動組成的動物了。因此,在經歷了曲折漫長而又非常英勇的發展過程之后,恰恰在達到最明智的階段——在這里,歷史不再是某種具有盲目性的命運,而是越來越變成了人類自己的創造過程的時候,人類由于放棄了各種烏托邦而可能失去其塑造歷史的意志,并且因此而失去其理解歷史的能力。烏托邦理想植根于人的存在本身,“沒有烏托邦的人總是沉淪于現在之中;沒有烏托邦的文化總是被束縛于現在之中,并且會迅速地倒退到過去之中,因為現在只有處于過去和未來的張力之中才會充滿活力。”[3]215-216人才會在“是其所不是,不是其所是”的生成、運動中,按照人的目的性的價值理想推動社會向前發展。
2.烏托邦理想開啟了未來廣闊的可能性空間,從而可以使社會得以可持續發展。人生存的獨特之處就在于它始終指向一種目前尚不屬于實然的東西,而這正是烏托邦精神得以存在的人性根基。在現實社會中,人追求的目標往往是能夠實現的可能性,對于不能實現的可能性則視之為空想,這就把諸多雖然不可能但對人來說卻至關重要的價值排除在外了。因此,人不但需要依靠現實邏輯來維持生存,更需要有超現實的烏托邦精神來展開廣闊的可能性空間,為人的存在提供豐富的選擇機會,讓人生存的社會得以持續不斷地向前發展。
3.烏托邦理想是人對未來歷史終極性的價值訴求,從而可以超越理性、現代性的悖論。人類的歷史是由不同的社會階段構成的,但作為歷史的總體并不是由不同階段的現實社會簡單疊加而成,因為,所有已經存在過的社會形態只是歷史的過去和現在,至于歷史的未來怎樣存在,這往往是由人們超越現實而對未來理想社會的展望來開啟的。烏托邦理想對未來歷史的展望“首先預設了一個絕對的至善理念或理性本體,然后以為社會歷史不過是它們的展開、實現和回歸的歷程;從它們出發,人類歷史不斷從低級向高級,從簡單到復雜,從野蠻到文明,從自在到自為,最終達到至善至美的終極境界”。[4]42烏托邦理想相信人類能夠擺脫苦難和墮落、疏離與異化,最終使至善理念在人間得到完整和真實的體現;這并不是對未來歷史的經驗式描述,而是表達了一種對歷史總體的信仰與形而上之思,從而實現了對理性與現代性的超越。
誠然,經濟發展和追求效率在社會主義現代化中理應具有第一優先性的地位。這時,理性作為現代性的體現,具體表現為尊重科學,反對迷信;注重效率,反對無所作為;推崇法治,反對人治;追求客觀規律,反對形式主義;主張創造,反對因循守舊的內在要求,因而它對于實現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轉型、實現現代化具有不可否認的重要意義。“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論斷以及“科教興國”的戰略都體現了對理性的高度重視。
但是,理性又是依附著市場經濟發展起來的,它一旦與追求財富的欲望聯系起來,演變成為一種工具理性時,就導致了拜金主義盛行、意義追求的缺失、理想主義的缺位、社會分化的加劇、生態環境的破壞和精神家園的荒蕪。這種理性與現代性的分裂是不能在其自身邏輯中得以解決的,必須求助于一種總體性和超越性的價值理想。這時,烏托邦理想也就顯示出了其意義:它能對理性的片面張揚進行制約,它不是在“非此即彼”中進行選擇和判斷,而是以一種超越當下和消除片面成見的方式尋求和諧與意義,解答人們從何處來、向哪里去的問題。因此,在傳統與現代、外源與內源、理想與現實等多重關系交織的背景下生成、發展的中國社會主義現代化,不論是傳統向現代的轉變,外源與內源的互動,還是理想與現實的溝通,都面對著理性與烏托邦的張力問題:不僅需要工具理性的弘揚,以逐步消除傳統社會的落后生產力,走向現代工業社會;同時也需要有追求美好未來的精神即烏托邦理想,以引導現代化沿著人類最終的價值訴求的方向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在理性與烏托邦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
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正確認識和處理理性與烏托邦的關系:
1.理性是實現現代化的推動力量。理性體現了主體對客體規律性的認識與駕馭,并由此形成的基礎科學、技術科學、應用科學的發展,構成人類文明的積淀和進一步發展的基礎。在實踐中,人們一方面依靠理性,實現著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另一方面又在自我意識的更深層面體味著人生價值。當人們依賴理性拓展了實踐領域,實現了更大的目的并看到了不斷發展的廣闊前景時,也就有了對自由發展的需求,有了由低級到高級不斷上升的期盼。理性的不斷深化,使理想從自發狀態走向自覺狀態,再到自由狀態的現實展開成為可能。在這個過程中,理性與烏托邦有著相互促進、相互轉化、相互提升的內在聯系。理性的存在,通過階段性地實現人對自身生活環境的開拓,為實現理想的追求提供了現實的支撐。
2.烏托邦理想是實現理性健康發展的精神動力。自然規律以及人類實踐活動的規律,是規定適用方式和手段的認識前提。工具理性的有效運行,以主體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與認識為基礎。自然界的奧秘是無窮無盡的,人類自身活動的規律性也在歷史地變化著。在人們認識、掌握、駕馭事物規律的過程中,有著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對事物本質的認識體現為一個永無止境的過程。在飛速發展的高科技時代,為提高工具手段的知識含量,增強現代人的主體性和科學技術力量,人們必須有堅定的信念和信仰,這便是烏托邦理想對理性提供的精神支撐。
3.理性和烏托邦理想統一于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實踐中。社會主義,無論從社會理想、社會運動還是現實社會制度來說,都表征著一種有別于資本主義的價值選擇。它既包含著理想性的價值訴求,又體現著現實性的價值要求;既有感召人們不斷遞升的先進性價值理念,又有大多數人可以接受并實踐的廣泛性價值體現。它是現實性和理想性的有機統一。因此,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發展而言,就必須把理性的成長與價值的訴求、把現實的發展與對理想的追求結合起來。因此,理性和烏托邦理想統一于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實踐中。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的科學發展觀,要求以人為準則判斷現代化中的是非,以全面發展尋求現代性的意義,以協調發展調整各方面的關系,以可持續發展調整人與自然的關系,這就為消除或抑制現代性的分裂提供了全新的指導思想,同時,也指明了社會主義價值理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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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0
A
1002-7408(2012)03-0038-03
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持計劃”(NCET-10-0875)階段研究成果 。
雪明(1961-),男,陜西渭南人,中國保利集團公司副總經理、黨委常委,保利香港董事局主席、總經理(CEO),高級經濟師,研究方向:公司治理;程書強(1968-),男,陜西商州人,管理學博士,渭南師范學院經濟管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公司治理。
[責任編輯:閆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