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英
我非梨園世家,生于蘇州吳縣江南水鄉,操一口吳儂軟語,自小就酷愛戲曲。記得當時常隨村民們趕熱鬧看露天電影,那種幸福滿足感至今難忘。當時放的最多的是戲曲片,如越劇《紅樓夢》、《梁山伯與祝英臺》、《碧玉簪》、《祝福》,黃梅戲《天仙配》和《牛郎織女》,還有錫劇《雙珠鳳》等等,可謂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少年的我心里早就深深埋下了對戲曲熱愛的種子。1984年的夏天,我如愿考入了江蘇省戲劇學校越劇班,主攻大花臉兼老生。當時我對自己所學的行當有所不滿,銀幕、舞臺上的小生、花旦俊美耀眼、光彩照人,令人特別向往。而對我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來說,干這一行當覺得有失體面,不太雅觀。而后經一段時間的學習、觀察、研究和分析,很快有了新的認識,消除了顧慮,步入正軌,開始了我的藝術人生。
越劇的女飾男和京劇的男飾女一樣,都是屬于特殊形式的表演藝術手段,需要模擬與自身差距很大的發音、共鳴、舉止、體態,心理特征、思想感情及臉部表情,特別是大花臉行檔,要求表演、聲音、動作都要在生角行當的基礎上夸大、提高,對我一個年輕女演員來說,無論從生理上還是從心理上,都受到一定的限制,難度之大不言而喻。
越劇《斷太后》中的包公是我在戲曲舞臺上塑造的第一個藝術形象。為了更加準確地把握人物性格、體現人物的藝術魅力,我特隨京劇大花臉郭榮江老師學習京劇花臉行當的各種程式表演(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的基礎訓練等),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真正接觸了解到有關花臉行當的各種知識和表演方式。
為了第一次能更好地塑造包公形象,我還觀看了擅長演“包公戲”的京劇“裘”派創始人裘盛戎先生的好多“包公戲”,比如《打龍袍》、《赤桑鎮》、《鍘美案》等,他的唱腔韻味醇厚、節奏鮮明、剛柔相濟,他的表演技巧更是精湛無比,為我在越劇舞臺上塑造的第一個具有時代精神的包公形象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越劇《斷太后》是根據“包公斷太后”的傳說改編的傳統折子戲,敘述了發生在北宋仁宗時代 “貍貓換太子草菅人命,包拯寒窯斷太后一案”的故事。
首次登臺演出壓力很大,因為包公那獨特的形象早就存在人民群眾的情感和道德歷史之中,早就得到觀眾的認可和接受。我演包公,不知會演成咋樣?心中實在有點把握不住。而當我化妝結束,面對鏡中那個既新鮮又熟悉的包公形象的我時,我即刻增添了幾分信心。隨著一句富于戲劇性的尺調導板開始,我激越昂揚地邁著矯健穩重的步伐在長錘鑼鼓點的伴奏下首次出場亮相時,引來臺下一陣掌聲,我知道這是觀眾和同事對我的肯定和鼓勵,這時我似乎也找到了感覺,逐漸進入角色的規定情境,把握住包公的性格特征,通過眼神、氣勢、步伐節奏、整冠投袖等形體和神情,運用表形傳神的動作和深情并茂的演唱等表現手段來開始塑造那個鐵面無私、不畏權貴、威風凜凜的包公形象。
《斷太后》這折戲唱多念少,我主要是通過三段唱腔來體現包公在規定情境中的情感變化。
第一段是敘述性的。“遵皇命按期回京城,黎民怨氣把狀告,張張狀紙告皇親,狀告那劉妃親信賊龐祿,吞沒賑糧,草菅人命,那怕你龍子皇孫爵位高,我包拯要把奸臣除干凈,人來與我往前行。”這是一段中板唱腔,但為了細膩準確地表達包公的思想感情,我分了三個層次來演唱,前三句中板稍慢,交代包公此次進京的目的和責任,后五句隨著包公形象的展開,節奏逐漸加快,運用中板稍快的節奏,表現了包公剛正不阿、鐵面無私、除霸愛民的清官形象。最后一句原速小板,反映包公執行任務繁忙,急著趕路的情景。我認為這第一段的唱和表演尤為重要,因為這是包公上場后的首次亮相,是觀眾與角色的第一個照面,因此不僅要注意發揮聲音的形式美,而且必須要帶戲上場亮相,亮出包公的精神狀態和心理狀態,把戲做足,使觀眾即刻領會到全劇的主題思想,從而達到一定的藝術效果。第二段唱腔是表示驚訝,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要包公親自進窯訴冤?這段唱運用了慢小板的速度,思索的語氣,表示包公赤膽忠心為民眾,折法嚴謹的態度。最后一段唱表示震驚。當包公聽完李后大段的訴冤,看著皇帝親自賜予李后的龍鳳卷時感到十分震驚后唱的一段尺調中板,這段唱要求情緒飽滿,語氣鏗鏘有力,強力反映包公要替娘娘審冤雪丑、為民鋤奸、秉公辦案的堅決、果斷的態度,語氣逐漸加快,在緊湊和激動地語調中把戲推向高潮,展示包公不畏豪強、不畏權貴、鐵面無私的偉大形象。
通過這個戲的唱和做,我覺得戲曲是運用視覺與聽覺兩種手段來塑造形象的藝術,缺一不可,所以演員在演唱時,除了在音樂和唱腔上要注意分清人物的情感層次,還要在身段動作和神情意態上,注意表現人物的情感層次,把握表演節奏,這樣,人物的聲容神貌,才能躍然于觀眾的耳目中,構成一個具體而生動的藝術形象,作為演員,只有塑造好了一個有血有肉、具有時代鮮明個性的人物形象之后,才能感染觀眾,讓觀眾在審美的需要中得到滿足,從而達到演出效果。
這次包公形象的塑造,為我以后二十多年的藝術生涯奠定了扎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