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舉,姚 萍,李子蓉,吳 杰
(1.西南科技大學土建學院,四川綿陽621000;2.泉州師范學院資環學院,福建泉州362000;3.咸寧市城市規劃設計院,湖北咸寧437000)
鄉村聚落作為人類聚居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發展一直處于城市化所形成的“屏蔽陰影”內,主要是因為要素流動的單向性——農村的社會生產要素流向城市,而城市豐富的公共資源、社會資源等要素難以回流至農村。城市強大的集聚效應和要素流向的單一性,導致了鄉村大量的青壯年勞動力離開了曾經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進入城市,打破了幾千年間形成的“城市—鄉村”之間穩定的社會網絡結構,使得老人和兒童這兩類社會弱勢群體成為鄉村活動的主體。因此,鄉村聚落作為鄉村人居環境的載體,其發展正面臨著主體單一化、實體空心化、差異擴大化、改造困難化等問題。
基于鄉村發展中面臨的種種問題,2004年中央1號文件指出“要積極穩妥地調整鄉鎮建制,有條件的地方可實施并村”;中共中央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搞好鄉村建設規劃,節約和集約使用土地”;2008年中央1號文件又強調“治理農村人居環境,搞好村莊治理,節約農村建設用地,發展小城鎮和縣域經濟,促進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鑒于此,“大村莊制”一詞被提出并與“大部制”一起,成為中國未來政改的新目標。
據資料顯示,自“大村莊制”提出以后,相關的實踐活動已經逐漸廣泛起來,河南的新鄉、周口等地,山東的德州、臨汾、濰坊等市都已開始實施,此外,江蘇、浙江、河北等省份的部分地區也相繼推行大村莊制。但另一方面,學術界對大村莊制的理論研究卻很少,甚至還未能給出“大村莊制”的明確定義。筆者通過一定的研究認為,大村莊制是指將分散的鄉村聚落形態以農村社區的形式予以集聚,以達到改善鄉村人居環境、集約化利用農村資源的目的,其實施的形式即為“村莊合并”。
鄉村,從職業和功能屬性來講,就是農村,指的是以農業生產為主體的地域;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就是農民,以農業生產為主的勞動人民聚居的場所就是農村聚落[1]。農村社區是指居住于某一個特定區域、具有共同利益關系、社會互動并擁有相應的服務體系的一個群體,是農村中的一個人文和空間的復合單元[2]。鄉村人居環境(rural human settlement)是鄉村區域內農戶生產生活所需物質和非物質的有機結合體,是一個動態的復雜系統,其功能轉換和演變具有內在規律,但政策影響、利益驅動和人為破壞使鄉村人居環境系統功能逐步衰竭[3]。
從村莊到農村社區并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變化,而且涉及到農民生產生活方式、村落文化、交往空間、聚落形態等多方面的改變。筆者試圖從大村莊試點后鄉村聚落形態的改變引起的農戶行為空間的演變入手,探討鄉村人居環境的優化路徑。
大村莊試點的實施,使得大量的農戶被迫離開原有開敞的生存空間,遷移到聚居的封閉區域內。如果將原有農戶的住宅當做一個住宅單元,則鄉村聚落形態從原有點狀、條帶狀、小集聚向集中的、面狀、大集聚的形態演變(圖1),這種演變不僅帶來了農戶生產、交往、就業等生活方式的變化,而且對歷經幾千年傳承下來的農耕文化等也形成強烈的沖擊。
筆者將以1933年《雅典憲章》中提出的居住、工作、游憩與交通四大城市功能為基礎來分析鄉村聚落形態轉型后,農戶居住、就業、休閑與交通空間演變對農戶行為空間的影響。

圖1 鄉村聚落形態演變
傳統農戶住宅單元是分散于鄉村地域范圍內的,農戶只要從具有居住功能的住所里出來,即可與大自然進行親密的接觸。隨著“大村莊制”的實施,鄉村聚落形態從分散向集中演化,農戶的居住空間便由傳統的點狀、條帶狀等向集中的、封閉或半封閉社區模式發展。
雖然農戶的居住空間與其周邊環境的交流不如城市居住區那般強烈,但集中的封閉或半封閉社區的出現,使得原有農戶與自然環境無拘無束的對話方式產生了阻礙,對農戶追求自由、寬敞休憩地的心理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
土地是農戶生存的根本,農戶大部分從事第一產業,聚落的分布具有明顯的近地、近水等空間特征,耕作半徑適宜。然而農戶住宅單元的集中,導致了居住地與生產活動空間的距離在二維平面上產生較大擴展。耕作半徑的增大,使得“就業—居住”空間的匹配度降低,對農戶進行生產活動的出行方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住宅單元的集中,雖然在物質層面上改善了農戶的居住環境,提高了公共資源的配置使用效率,但同時卻對延續數千年的生產方式帶來了強烈的沖擊。
就聚落層面而言,公共、半公共空間環境才是聚落生活文化的空間主體,是聚落文化發展和展現的場所,公共空間是聚落細胞組織之間的“間隙”,是細胞之間結構組織的“關系”[4]。傳統鄉村聚落形態中,農戶交往空間可分為公共空間(表1)、半公共空間(如住宅外墻)、半私密空間(如院壩、陽臺)、私密空間(如堂屋、臥室),這些積極空間都可作為農戶交流、休閑的場所,農戶對其傳統生存空間有著強烈歸屬感。

表1 傳統鄉村聚落公共空間意象元素
伴隨鄉村聚落形態由分散向集中的轉變,在物質空間層面類似于城市型社區的“農村社區”形態的出現,傳統的公共、半公共活動空間被“蠶食”,呈現出由傳統的二維平面向三維立體空間轉變的態勢,人們的休閑與交往空間被限制在封閉社區的公共活動場所內。住宅不再是農戶之間交流的場所,轉而成為戶主及其家人的私密空間。農戶雖然被集聚在有限的范圍內,但與傳統鄉村聚落形態相比,農戶之間的互動行為、交往的頻率卻呈下降趨勢,失去了往日和諧融洽的生活氛圍。城市型社區中居民之間無形的隔膜和淡薄的鄰里關系最終會在農村社區上演,致使新型社區形態的活力不如傳統鄉村聚落。
傳統鄉村聚落中,盡管農宅距離對外交通干道較遠,但是農戶生產空間、生態空間、生活空間三者是重合的,這種重合是低成本的、循環的、合理的、可持續的,因此農戶的出行具有通勤距離短、時間少、目的性單一等特點。隨著集中封閉聚落形態的形成,這類聚落群——農村社區大都選址在便于村民與外界通勤的過境交通線路附近,雖然增加了農戶外部出行次數與目的的多樣性,便于農戶與外部的交流。但筆者認為,這也是在犧牲了農戶“居住—就業”空間不匹配的同時,導致農戶內部通勤時間和距離負荷大大增加,破壞了人與地之間的親密關系,長此下去,必然阻斷了人與土地之間的良性循環,增加了生態環境的代價。
上述分析表明,大村莊制的出現使傳統鄉村聚落的居住、交往、交通等空間正面臨著轉型,其生產和生活方式也面臨著現代文明的挑戰,對以農耕文化為載體的社會網絡結構形成了較大的沖擊。鑒于此,伴隨大村莊制的實施,如何尋求更為優化的路徑,是一個復雜而艱巨的系統工程。目前已有學者對鄉村人居環境治理的路徑和方法提出了相關的建議,如村莊整治、創新機制、保障實施等[5],但筆者認為有必要進一步拓展思路,探求從理論到實踐的方法,特從以下幾個方面提出優化新路徑。
1958年,希臘學者道薩迪亞斯(C·A·Dxiadis)創建了人類聚居科學,開始對人類生活環境等問題進行大規模的基礎研究。道薩迪亞斯認為:所有的城市型聚居和鄉村型聚居,作為人類生活的地域空間,其本質都是人類聚居(Human Settlement)[6]。吳良鏞先生認為人居環境科學是以包括鄉村、集鎮、城市等在內的所有人類聚居環境為研究對象的綜合性學科群[7]。由此,人居環境科學研究應該包括城市、鎮、鄉、村等多個聚居層面。
筆者于2011年10月2日在萬方數據服務平臺分別以“人居環境”、“鄉村人居環境”、“農村人居環境”為關鍵詞檢索我國2006年~2010年間,關于研究鄉村人居環境和城市人居環境的文獻成果數目,在數據處理中把關鍵詞為“鄉村人居環境”和“農村人居環境”的論文合為鄉村人居環境論文一類,將人居環境論文的總數減去鄉村人居環境論文數,即得到城市人居環境論文數,其結果如圖2。

圖2 2006-2010年人居環境研究對象文獻數據對比
由圖2明顯可見,目前,我國大多數學者的研究對象傾向于城市,而對鄉村研究極為薄弱,使得鄉村這一人類聚居的重要組成部分處于人居環境科學研究的邊緣。我們應該看到,在新時期強調城鄉統籌發展的宏觀背景下,國家正在逐步通過引導政府公共財政資源向農村傾斜、城市反哺農村等策略來縮小城鄉發展的差距,以逐步提高鄉村聚落的地位,最終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目標。因此,廣大學者們的研究視角需要更多地轉向鄉村人居環境,對鄉村人居環境的研究理應成為人居環境科學研究的重點。
大村莊制引起的鄉村聚落形態的演變,對幾千年傳承下來的農耕文化形成了沖擊。“大躍進”式的城市化、農科技術的進步、農戶醫療及子女的教育等問題,必然導致鄉村聚落產生大量的流動人口。因此,需要以村為單位建立流動人口動態監測數據庫,對流動人口的數量、時間、流出地、職業、回流意向等進行統計與分析,并用于鄉村人居環境規劃中。通過以農村常住人口為基礎數據結合流動人口統計數據進行綜合分析,更科學合理地確立農村社區建設用地規模和相關公共服務設施規模,進而為合理的社區規模的確立提供依據。
鄉村人居環境規劃應將傳統鄉村聚落的歷史、文化和自然特征融合在農村社區的空間布局之中。物質空間的融合相對容易,難的是在精神、文化和心理等軟環境方面的融合,需要在鄉村人居環境規劃的多方面加以體現。
(1)社區選址上應以科學監測的村莊人口數據確立社區的規模為基礎,并充分考慮到與對外交通道路之間的距離和對內農戶耕作半徑以及保護村落歷史文化等方面的要求,來合理地選擇村莊建設用地。
塑造活力社區,對農村社區進行規劃時,應該重視社區周圍開敞空間的塑造,強調社區內外部空間環境的交流、融合與滲透等,并促使農戶在開敞空間發生多種多樣的行為方式,通過混合型農戶行為方式的融合來塑造充滿活力的社區鄰里單元。
(2)傳承歷史文脈,規劃中通過對自然生態環境的保持,在農村社區內建設與農戶原生存環境相似的生活空間。在空間布局、景觀工程、建筑風格等方面,延續傳統村落的建筑形式、歷史文脈、生活方式等;例如,在古樹、古井、廟宇等傳統鄉村聚落意象元素的周圍劃定合理的保護范圍,并以此類標識物為基礎來設置社區公共活動空間,可以在營造社區活力的同時,增強農戶對社區的歸屬感與認知度。
(3)在“人—地”關系方面,規劃應在保證一戶一宅的前提下,合理降低鄉村人均建設用地指標,這樣既滿足了農戶習慣自由、追求開敞的交往空間、親地、親近自然的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鄉村建設用地的集約化發展。因為農戶對土地有著特殊的依賴,不希望“被上樓”——被懸在單元樓式的住宅中,阻斷了與大地之間的聯系。
(4)道路交通方面,增加鄉村道路網的便利程度,以縮短通勤時間來提高農戶“就業—居住”空間的可達性,減小由于“就業-居住”空間不匹配給農戶造成的不平衡感和心理上的落差。
(5)安全性方面,鄉村聚落防災減災規劃也是不容忽視的。根據這些年災害發生的地域和受災的人群來看,絕大多數集中于鄉村,而鄉村聚落生態系統面對自然災害的破壞時顯得尤為脆弱。因此,在鄉村人居環境規劃時需要充分做好防災減災的規劃。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馬斯洛(A·Maslow)在《人類動機理論》一書中將人的需求分為5個層次:生理需求—衣、食、住、行;安全需要—人身安全、平等待遇和社會保障;社會需要—社會活動、朋友、友誼、信仰等;心理需求—自尊心、自信、被人尊重等;自我完成—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的需要[8]。因此,大村莊試點過程中,應以農戶生理層次的需要為基礎。演化后的鄉村聚落形態應轉變產業發展的方式,優化鄉村的產業結構,充分利用鄉村的資源優勢發展附加值高的產業,以增加農戶的收入,繼而追求更高層次的需求。
近幾年出現的創意農業、休閑農業等新型的農業形態,即以農產品資源為基礎,對農業資源和景觀進行改造,改變其單一的生產功能,把農業生產、農副產品加工和文化創意、休閑、商業消費服務緊密結合,充分發揮一、二、三產業的聯動效應,對提高農戶的收入起著重要的作用。
筆者認為鄉村聚落形態的演變是鄉村人居環境演變的前提和基礎,在大村莊試點的背景下,從鄉村聚落形態演變的角度入手,分析了隨著鄉村聚落形態演變而產生的農戶居住、就業、休閑、交通空間的演化對農戶行為空間的影響,遵循的基本邏輯路線是“鄉村聚落形態的演變—農戶行為空間的轉變—鄉村人居環境的優化路徑”。得出了如下結論:
(1)傳統鄉村聚落形態的演變是由內外動力因素相互疊加引起的。文章主要從外部動力因素中的政策環境因素——大村莊試點入手,認為農村社區的建立,打破了傳統鄉村聚落形態的模式,必然會導致農戶行為空間的變換。
(2)新的聚落形態會形成新的人居環境。文章通過傳統聚落形態與新型農村社區形態的對比,得出新型農村社區的人居環境在居住、就業、休閑、交通空間等方面發生了變化及其可能產生的不利因素。
(3)通過對發生演化的四種功能空間的分析,從重視鄉村人居環境的研究、發展方式的轉變、人居環境規劃等角度提出了相關的建議,期望塑造一個“天、地、人”三者協調發展的鄉村人居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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