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詹 晶 南華大學
在環境日益惡化、環保意識逐漸深入人心的今天,農產品出口低碳化發展理所當然地應該成為世界農產品出口結構優化的首要目標。然而,我國農業已經逐步發展成為“高能耗、高物耗、高排放、高污染”的高碳農業,這種現實壓力要求我們必須充分認識到對外貿易的引擎作用,逐步實現農產品出口結構的優化,從而帶動我國農業生產的低碳化轉型。鑒于此,本文擬在分析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現狀的基礎上,結合考慮低碳化條件下對農產品出口結構優化帶來的現實壓力,著重討論新時期我國農產品出口優化的關鍵環節,以期有助于我國農產品出口貿易順應低碳經濟潮流,闊步前行。
在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陰霾之下,我國農產品出口貿易持續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不良影響。發達國家為了使本國經濟早日走出低谷,紛紛假借環境保護之名,行貿易保護之實,出臺了“碳標簽”、“碳稅”等一系列低碳壁壘,這對我國農產品出口無疑是雪上加霜。在這種嚴峻復雜的貿易環境下,我國農產品對外貿易逆差規模卻不斷擴大,2010年逆差規模達到231.4億美元,為歷史最大值。下面,我們將從“低碳”角度,對現階段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特征進行分析。
在市場逐步開放的大背景下,市場規律的支配作用在我國農產品出口商品結構中日益顯現。作為勞動要素充裕的國家,水產品、畜產品、蔬菜、水果等勞動密集型農產品出口成為我國農產品出口的主導品種,它們的出口額占我國農產品出口總額的比重超過60%,而谷物、食用油籽等土地密集型農產品出口在我國農產品出口總額中所占比重極低(參見表1)。這種出口商品結構現狀與要素稟賦理論的預測結論完全一致。

表1 近年來我國部分農產品出口占農產品出口總額的比重 (單位:%)
然而,水產品、畜產品都被認為是“高碳農產品”,特別是隨著機械化程度不斷提高,這類產品對能源的消耗也不斷提高。聯合國糧農組織有關報告指出:大約有18%的人為溫室氣體排放來自畜牧業,家畜養殖生產中排出的甲烷氣體占全球18%,占人類活動所產生甲烷的37%,而甲烷的溫室氣體增溫當量值是二氧化碳的25倍。根據徐皓等的估算,2005年中國漁業生產的能源消耗量為1 935.2×10 t標準煤,約占第一產業能源消耗量的1/4。另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氣候變化初始國家信息通報》,我國農業活動二氧化碳排放量的64.25%來自動物腸道發酵和動物糞便管理系統,只有35.75%來自水稻等的種植(以1994年為例)??梢?,我國農產品出口商品結構特征決定了未來我國農產品出口更加容易遭遇低碳壁壘的限制。
我國農產品的出口市場主要集中在亞洲、歐洲和北美洲。2010年,我國前五大出口目的國(或地區)依次是:日本、東盟、歐盟、美國和中國香港。盡管近年來我國農產品出口的集中度呈現了一定的下降趨勢,但對前五個出口目的地的出口額占我國農產品總出口額的比重仍然高達68.5%(參見表2)。
這五個國家(和地區)多數經濟較為發達,與環境保護相關的市場準入標準都比較嚴格。近年來,這些國家(和地區)為了激發公眾對CO2減排的興趣和引導低碳消費,加緊了產品碳足跡檢測方法和技術標準的研發,相關國際標準呼之欲出。這些國家還掀起了一股對農產品標注“碳標簽”(Carbon Labeling)和“食物里程”(Food Miles)的熱潮。以日本為例,作為我國農產品第一大出口去向地,2010年度出口額為91.7億美元,占比達到18.5%,它恰恰正是全球率先實施農產品碳標簽制度的國家。過分依賴這些國家市場,必然在短期內會對我國那些含有更多的碳排放量農產品出口造成更大壓力,而環保型的生產方法和碳檢測及碳標簽的應用,無形中將增加我國農產品出口的成本壓力。
我國農產品出口企業規模普遍偏小。2008年,我國出口額在1000萬美元以上的企業869家,占我國農產品出口企業總數的比重不足5%。眾多中小企業往往受限于人力、財力、物力等的制約,無力進行農業生產廢棄物的處理,而且相關職能部門對其監管難度很大,直接導致對環境不利的農產品生產、加工的高碳排放問題。如:廣東散戶和中小規模禽畜養殖場的禽畜養殖污染已經成為廣東省水污染的主要來源之一,如果這種經營主體結構特征持續,將使得未來我國出口的農產品很難滿足發達國家的幾近苛刻的碳標準要求。

表2 2010年我國農產品主要出口市場總值排名 單位:億美元;%

表3 2010年我國農產品經營主體出口額地區分布 (單位:億美元;%)
我國農產品出口企業主要集中在山東、廣東、福建、浙江、遼寧等東部省區。2010年,山東、廣東、福建蟬聯農產品出口前三甲省份,其出口額分別達到134.0億美元、57.0億美元、46.9億美元,占比依次是27.1%、11.5%、9.5%,這三個省份農產品出口比重之和達到全國農產品出口總額的48.1%(參見表3)。這三個省份同屬我國經濟較發達的東部地區。根據有學者2010年的測算,相對中部和西部地區而言,東部地區碳排放量約占全國碳排放總量的一半,占比達到49.4%(2007年),而且保持著最快的增長速度。顯然,在我國農產品出口朝向低碳化轉型的過程中,東部地區的農產品企業理應承擔更大的責任與義務。
從對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特征的分析可以看出,要在低碳時代仍然保持我國農產品出口貿易的穩步發展,出口結構的優化勢在必行。但是,在低碳化條件下,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的優化面臨著巨大的現實壓力,具體表現在:
通過對傳統農業的改造,我國農業基本實現了機械化、化學化、電氣化,但整體上仍然處于低效階段。在低效率使用化肥、農藥、農用薄膜、農業機械的過程中,農產品生產會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以化肥和農藥的使用為例,我國單位耕地面積的化肥平均施用量為434.3千克/公頃,是化肥安全施用安全上限的1.93倍,但利用率僅為40%;農藥平均施用量為13.4千克/公頃,其中高毒農藥占70%,有60-70%殘留在土壤中。要改變這種現狀,大力發展生物工程技術、精準農業技術等現代農業技術將成為必然。這些具有低碳性質的農業技術,在其研發、應用和推廣的過程中,會形成較大的技術引進成本、農民學習成本、生產摩擦成本、交易成本等。同時,還需要增加農產品生產、流通等環節碳排放的測試、檢驗、認證和鑒定成本等。這些直接導致我國農產品出口成本的增加,抑制農產品比較優勢的發揮,構成了推進農產品出口結構低碳化調整的經濟障礙。
“低碳農業”生產方式的引進與推廣,低碳農產品出口結構特征的形成,都需要政府設計出配套的法律法規和政策支持體系,從而產生強制性的制度約束。如:英國先后通過《能源法》、《能源白皮書》、《氣候變化法草案》等法律法規,并相應出臺了包括碳價、碳稅、碳補貼、碳金融、排放交易等廣泛性的政策體系,涉及節能減排、循環發展、低碳技術研發等廣泛領域,顯示了明確的引領性和導向型。
然而,我國與低碳農業相關的法律法規建設仍然處在起步階段,管理上部門分割嚴重,如:涉及生態環境保護的就有農業部、林業部、環境保護部、國土資源部等部門。分部門的多頭管理不僅使得管理行動難以協調一致,而且容易出現政出多門,政策沖突或政策盲區。而且,新政策工具的設計、出臺、實施及完善,必然會形成新、舊政策更替交接中的摩擦成本,甚至在這場新的利益調整過程中,會出現一部分“受損”群體,他們的抵觸情緒會成為推行新型政策工具的阻力。這些困難的客觀存在,使得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的優化很難得到有效的制度保障。
在大力發展低碳經濟的浪潮中,促進農產品出口結構的低碳化調整,首先必須弄清低碳經濟的本質。然而,我國在發展低碳經濟的起步階段,就開始顯露出一些對低碳經濟認識上的誤區。如:低碳經濟是貧困的經濟;低碳經濟是好東西,但太遙遠,我們現在還沒到發展低碳經濟的水平,以后到了那個水平再說;搞低碳經濟要用先進技術、低碳能源,成本太高,我們做不了;發展低碳經濟就是多開展幾個低碳項目或工程等。
除了關于低碳經濟概念理解上的片面,在發展低碳經濟的路徑選擇上仍然相對模糊,我們更多看到的是政府主導,而作為市場主體的各類企業似乎置身事外,而且本來應該是全社會共同努力發展低碳經濟的事情,現在卻似乎變成了只關系到某個或者某幾個政府部門政績的事情。這些關于低碳經濟狹隘片面的觀念構成了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優化的思想障礙。
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全球經濟顯著衰退,各國為緩解經濟壓力,爭相推出經濟刺激措施,伴隨著這些刺激措施而來的貿易保護主義明顯抬頭。特別是發達國家,基于自身經濟發展水平的考慮和對環境問題的關注,他們普遍借助“發展低碳經濟”的外衣,積極推行各類與低碳相關的貿易限制措施,如:法國已單方面提出從2010年起對從那些環保立法不及歐盟嚴格的國家進口商品征收碳關稅;日本農林水產省已決定從2011年4月開始實施農產品碳標簽制度;英國政府在環境、食品和農村事務部的支持下發布了《食品和服務在生命周期內的溫室氣體排放評價規范》,要求標識農產品的碳足跡等,歐美一些發達國家甚至掀起了“食物里程”運動抵制來自其它國家的同類進口農產品。在我國尚缺乏足夠資本技術條件下,發達國家單方面對沒有達到標準的進口農產品設置種種障礙,顯然會使我國農產品出口貿易面臨不公平競爭狀態。
盡管低碳化條件下,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優化壓力重重,但為了充分發揮農產品出口在提高農民收入和穩定社會等方面的重要作用,我們必須化壓力為動力,準確把握我國農產品出口結構優化的關鍵環節,因勢利導,順勢而為,促進我國農產品出口貿易低碳化發展。
第一,大力支持低碳技術研發,優化農產品出口商品結構。通過大力研發、采用壟作免耕技術、灌溉節水技術、生態施肥技術、病蟲害防治技術、畜禽生態養殖技術、沼氣工程節能減排技術、秸稈資源化利用技術、林業碳匯技術等,從根本上減少農產品生產過程中溫室氣體的產生和排放,由富碳農產品生產方式向低碳農產品生產方式轉變,并將那些遲遲不能轉軌的高能耗、高物耗、高排放和高污染的農產品逐步排除在出口農產品之外,為其他低能耗、低物耗、低排放、低污染的農產品騰出市場空間,引導農產品出口商品結構的優化。為了降低引進新興低碳技術的成本和阻力,必須充分考慮和研究低碳技術本身的技術可行性、經濟可行性、社會可接受性,以及對技術創新進行有效保護和成果推廣等問題。在低碳技術的研發、引進、推廣過程中,要強化對低碳技術的資金與技術支持,建立和完善國家科技創新體系,形成以政府為主導、各類科技創新主體緊密聯系和有效互動的社會系統。
第二,不斷開拓新興海外市場,優化農產品出口市場結構。為了給我國農產品出口低碳化轉型贏得時間和空間,應該要加強新興市場開拓,實施多元化目標市場戰略,形成多層次、全方位、階梯型發展的農產品出口市場結構。在新興市場的開拓過程中,一是要加大對新興市場的營銷力度,通過網絡等媒介以較低的成本、較高的信息傳播效率,提高我國農產品在新興市場的知名度;二是支持龍頭農產品企業參加國際著名專業食品展等展覽活動,及時了解新興市場客戶需求和市場信息;三是鼓勵農產品出口企業走出去,積極推動農業生產能力的國際轉移,把具有一定優勢的蔬菜、水果、禽肉、水產品的種植、養殖和加工能力向一些具有農業資源優勢的農業欠發達國家轉移,通過獲得本土化優勢而擴大出口規模。
第三,大力培育龍頭企業,優化農產品出口經營主體結構。為了扶持農業龍頭企業的發展,首先必須幫助龍頭企業按照市場的變化,進一步調整優化產品結構,降低能源消耗和碳排放,提高農產品的低碳競爭力;其次要幫助龍頭企業牽線搭橋,招商引資,擴大生產規模,增強內在活力,自覺開展污染治理;另外要加大對農民的培訓教育力度,喚醒低碳意識,使之愿意與農業龍頭企業合作經營,共同致力于低碳農產品的生產。另外,要充分發揮龍頭企業的引領作用,充分發揮農戶、關聯企業間的物質集成、能量集成和信息集成效應,形成上下游企業間的代謝和共生耦合關系,形成農產品生產廢棄物無害化處理模式和資源綜合利用模式,根本降低廢棄物處理費用。
第四,積極借鑒發達國家經驗,完善農產品出口結構優化的政策體系。我們必須積極借鑒發達國家低碳政策建構經驗,重視利用市場機制促進減排治理,重視政策工具的多樣化和相互協調。依據實際情況,當前我國低碳政策體系的構建應抓住以下幾個方面的重點加以深度推進:一是通過稅收等經濟杠桿,合理引導東部等農產品出口重點區域的農產品經營主體放棄高碳農業生產方式,率先進行低碳化轉型;二是明確資源和環境的公共產權,完善資源、環境有償使用制度,開征碳稅,構建發展低碳經濟的長效機制,改變農產品生產者的不良偏好;三是完善發展低碳農業財政支持政策,加強財政對低碳農產品生產的投資力度,穩步提高低碳農業發展投資占財政預算內投資的比重,充分發揮政府的政策導向作用,促進低碳技術的提高與進步;四是以清潔發展機制為核心,制定碳排放權交易制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