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文化產業的金融化選擇

張新建 林 樹 孫俊峰

(東南大學出版社，江蘇 南京 210096;南京大學商學院管理學院，江蘇南京 210093)

一、引言

文化產業是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滿足人民群眾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精神文化需求的重要途徑，也是推動產業結構調整、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重要著力點。文化產業在經濟發展中具有鮮明的逆周期性，尤其是在經濟危機發生時，文化產業比其他行業受到的影響要弱。因此，大力發展文化產業就成為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內在要求和動力。繁榮文化產業是經濟發展的新趨勢，許多國家都把發展文化產業作為尋找新經濟增長點的有效途徑，大力發展文化產業，同樣也是中國下一個十年經濟轉型的巨大動力源。

作為起步較晚的朝陽產業，中國的文化產業發展還面臨很多困難，其中資金缺乏與融資渠道單一已成為制約中國文化產業發展的關鍵因素。文化產業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它不同于其它實體性產業，它的資產與產品多屬無形的、創意性的"輕資產”性質，難以用一般的會計規則進行準確估價，因此間接融資和直接融資對于文化產業都有諸多限制，而這一瓶頸也將阻礙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由于擁有完善和發達的金融市場，可以為文化產業提供良好的定價體系與融資渠道，同時文化產業證券化操作也為其發展提供巨大動力，因此其文化產業長期以來雄據世界領先地位，成為影響世界經濟與文化方向的強大力量。借鑒發達國家發展文化產業的成功經驗，將有益于我國文化產業的快速成長。本文將比較我國文化產業與美國文化產業的情況，并著重從金融市場對文化產業支持的角度分析我國文化產業的融資阻礙問題，以期為我國文化產業的金融化發展提供有益的理論探索與政策建議。

二、中美兩國文化產業比較

(一)中美兩國文化產業概況

美國文化產業的發展依賴于知識產權制度，特別是版權制度的保護，版權產業構成了美國文化產業的核心。依托對版權的嚴格保護，美國形成了報刊和圖書出版業、電臺和電視臺廣播業、錄音節目制作及影視磁帶出版業、電影和戲劇創作演出業、廣告業，還有計算機軟件開發和數據處理等信息產業共同發展的文化產業。美國文化產業每年的產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0%以上，成為美國第二大支柱產業。相比之下，中國的文化產業發展才剛剛起步，文化產業總體產值小，發展不成規模，對GDP的影響作用很弱。表1是中美兩國文化產業產值總體數據的對比。

表1 中美兩國文化產業產值比較

表1顯示，中美兩國文化產業發展水平相差很大。2007年美國文化產業產值為15836億美元，占美國GDP的11.26%，同期中國文化產業產值約為878億美元，僅為美國文化產業產值的1/18，僅占中國GDP的2.60%。2010年美國文化產業產值為16269億美元，占美國GDP的11.10%，2010年中國文化產業產值約為1754億美元，是美國文化產業產值的1/9，占我國GDP的2.75%。雖然近4年來由于國家振興文化產業戰略的實施給文化產業帶來政策和資本的支持，我國文化產業總體產值增長了近1倍，但從總量上看，我國文化產業與美國文化產業的差距是巨大的。2007－2010年間美國文化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基本維持在11%以上，我國文化產業總體產值占GDP的比重雖然有小幅上升，但基本上處于3%不到的低水平。由此可見，我國文化產業對國內經濟總量的貢獻與影響還很有限，但發展潛力巨大。

(二)中美文化產業差距的主要原因

首先，美國屬于典型的消費性國家，消費的觀念已經深入大眾的社會心理中，成為支配人們日常生活方式的一種主導觀念，這對文化產業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刺激作用。①陳立旭等:《解讀文化和文化產業》，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其次，法律環境的完善程度不同，美國有完善的版權保護制度，在版權保護制度方面比較完善。再次，也是最關鍵的原因，是文化產業所處的金融環境以及運用資本的能力。

文化企業要想把文化消費需求真正的內化為企業發展的動力，資本是一個不能忽視的力量。美國發達的金融市場已經成為文化產業發展的堅強后盾，對其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金融市場的支持不僅給美國文化產業提供多種融資渠道，而且金融市場的定價功能也為文化產品的交易提供了便利，使得文化產品可以自由的流通轉讓，極大地促進了文化產業產品的流通與金融化發展。

(三)美國文化產業融資交易的主要途徑

1.美國文化產業快速發展得益于美國政府設立的基金支持。1965年美國通過《國家藝術及人文事業基金法》，這一立法保證了美國每年拿出相當比例的資金投入文化藝術，并且催生出兩個獨立的政府機構——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和國家人文基金會。據統計，2011年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財政支出為1.55億美元，迄今為止該基金會已經資助了13萬個項目，資助金額高達40億美元。②數據來源:http://www.ce.cn/kjwh/shouye/yw1/201112/20/t20111220_22934150.shtml.此外，美國政府在文化產業政策上采取杠桿方式籌集資金，以“資金匹配”來要求和鼓勵各州、各地方以及企業拿出更多的資金來贊助和支持文化藝術事業。因此，各州、各地方都必須撥出相應的地方財政來與聯邦政府的資金配套。

2.發達的金融市場為美國文化產業的證券化提供完善的交易渠道。文化產業證券化是指將具有預期收益的文化創意通過制度程序包裝為可以出售和流通的權利憑證，并可以據此融資交易。③李華成:《歐美文化產業投融資制度及其對我國的啟示》，《科技進步與對策》2012年第7期。目前，美國文化產業已經形成較為成熟的證券化交易體系，如美國的電影產業已經有一套鑒價、融資、完工保證的發展模式，電影產業可以通過完工保證向銀行貸款。除了銀行貸款，美國眾多的金融中介機構在文化產品證券化中也扮演重要角色，如保險公司或銀行可以為證券化產品提供擔保抵押等服務，信用評級機構可以為文化證券化產品提供信用評級服務，證券承銷商則負責證券化產品的開發銷售工作等。美國文化產業通過金融市場機制建立較為成熟的融資通道，保證了文化產業獲得來自各方投資機構或個人的資金支持。目前，美國文化資產證券化已廣泛運用于電子游戲、音樂、電影、休閑娛樂、演藝、主題公園等文化產業的各個領域。

3.美國文化企業直接上市融資為文化產業的發展提供了大量的資金保證。美國發達與完善的資本市場已經成為那些高技術含量和高成長性的大中型文化企業的重要融資渠道，部分企業還可以通過上市公司收購、兼并、托管或股權置換等資本運作的方式，達到金融資本與文化、科技資本優化配置的目的。

三、我國文化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戰略作用及存在的問題

(一)我國文化產業發展的機遇

從宏觀環境來看，知識經濟在全球的興起和物質經濟向非物質經濟的全球性戰略轉變，以及人類社會正在遭遇到的資源和環境發展危機，都使得大力發展文化產業，把文化產業發展作為今后長期的國家發展戰略，成為國際社會廣泛的戰略選擇和國際戰略競爭新形態。①胡惠林:《關于我國文化產業發展戰略研究的思考》，《東岳論叢》2009年第2期。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無論是經濟還是社會發展都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目前我國顯然還沒有成為文化強國，還不具有能夠影響世界的文化力量，這與中國文化產業發展水平較低不無關系。中國文化產業尚處于幼稚和弱小產業階段，“其文化產業競爭力在世界15個主要國家中以0.22的競爭力指數排名倒數第一，比同屬于第三世界國家的南非和印度還分別低0.01和0.02”。②祁述裕:《中國文化產業國際競爭力報告》，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一方面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過多地依靠傳統的制造業，忽略了文化產業的發展，發展不平衡問題也導致日益嚴重的發展壓力。另一方面，隨著居民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人民群眾對生活品質有了更高要求，消費結構升級相應地要求產業結構升級。文化產業作為資源消耗少、環境污染少、附加價值高、發展潛力大的“綠色產業”，相對于傳統產業具有較強的拉動性和“溢出效應”，是具有巨大發展潛力的產業，符合中國經濟轉型與產業結構升級的需求。

從國內政策導向與支持力度來看，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對新形勢下繁榮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作出了全面部署，為文化產業的繁榮發展提供了制度上的保障。決定提出“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弘揚中華文化，努力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戰略任務，并指出到2020年文化產業將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整體實力和國際競爭力顯著增強。2010年人民銀行、財政部、文化部等九部委聯合發布了《關于金融支持文化產業振興和發展繁榮的指導意見》，圍繞現實金融資源和文化產業的有效對接，立足于發揮信貸、保險、證券等多層次金融市場資源，在信貸產品創新、完善金融服務等方面進行了明確規定和政策指導，提出了金融支持文化產業發展的20項措施。2012年財政部重新修訂《文化產業發展專項資金管理暫行辦法》，明確文化產業發展專項資金將重點支持“推進文化體制改革”等7大領域。在目前的形勢下，無論在宏觀環境還是政策支持方面，我國文化產業面臨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

(二)我國文化產業融資面臨的問題

1.文化企業經營規模小，自身融資能力不足。我國文化產業的經營體制相對落后，文化產業市場化程度不高，文化企業較小的經營規模與較高的資本投入形成了很大的矛盾。③衛興華、孫詠梅:《文化產業市場化與投融資體制的改革》，《教學與研究》2005年第1期。

據《2010年新聞出版產業分析報告》，2010年全國有新聞出版單位35.4萬家(不包括數字出版單位)，其中法人單位13.6萬家，約占單位總數的38.4%;非法人單位1.1萬家，約占3.1%;個體經營戶20.7萬家，約占58.5%。這表明，雖然我國新聞出版單位眾多，但規模偏小、經營分散、沒有形成市場規模。由于存在眾多的中小型文化企業，客觀上存在較大的經營風險，在資金來源上面臨較大的波動風險，融資必然面臨較多限制。

2.融資渠道單一、融資規模小、融資成本高。一般來說，直接融資對于文化企業要求比較高，上市融資以及發行證券的企業都要經過相關部門審核批準，在實際操作中比較麻煩，不容易實施。由于我國文化產業發展規模小，經營分散的特點，企業融資渠道主要還是依靠銀行貸款。然而，文化產業“輕資產”的特征，使得文化企業有形資產少、無形資產多，從而抵押擔保品不足。銀行貸款的安全要求就是“抵押為本”，這一制度與文化企業的資金需求，難以形成有效對接，而中小型文化企業依靠銀行進行信用融資或者抵押貸款則面臨著更大的困難。由于資信較低、風險較高，銀行一般不愿意為發展中的文化企業進行融資，因此中小型文化企業很難從銀行貸到資金。即使通過抵押從銀行貸款成功，往往也會面臨較高的融資成本。這種較高的融資成本不僅來自于銀行方面出于風險考慮的溢價，而且來自于融資過程需要的擔保、評估、咨詢等費用，以及公關費用、融資活動花費的人力和時間成本等。

3.文化企業上市融資能力不足。上市融資是公司成長發展的一個重要階段，是公司從證券市場募集資金的重要途徑。來自滬深股市的數據顯示，2006年國內文化產業上市公司只有16家，占國內A股市場總數的1.12%;到2011年年底，中國滬深兩市共有31家文化產業上市公司，占到滬深上市公司總數的1.32%。從上市市值來看，截止2008年底國內文化產業上市公司總市值為535億元，占國內A股總市值的0.44%;2011年底達到約2009億元，占國內A股總市值的0.94%。文化產業上市公司總市值雖然在三年內增長了約3倍，但文化產業上市公司總市值占滬深A股市場的比重仍不足1%。這一現象與我國資本市場的發展方向密切相關。我國資本市場主要是為有形產品服務的，從資本市場上直接融資比較適合具有較大比重固定資產的工商企業，文化產業很難符合上市融資的條件，成功上市的文化企業大多數也屬于借殼上市。由此可見，國內文化產業還沒有能夠依靠資本市場的融資能力來充分發展自己。

四、拓寬我國文化產業融資渠道的政策建議

(一)完善文化產業融資服務平臺

文化產業金融配套服務機制缺失、無形資產評估體系不健全、專業性文化保險機構與融資擔保機構缺乏、知識產權抵質押制度不完備等，都對文化產業金融業務的創新和發展構成制度上的約束。文化企業資產結構以無形資產為主，只能以版權充當質押物。因此，文化產業的健康發展有賴于文化資產估值技術的發展。完善的融資服務平臺涉及到文化資產評估和對文化資產保險等，應借鑒發達國家對文化產業和文化資產的評估及其相關的標準，探索有中國特色的文化產業評估體系，準確有效地評估文化企業相關價值。銀行機構也應加大服務于文化產業的金融工具創新，轉變傳統的實物抵押貸款的經營模式，努力為文化產業發展創造良好的金融支持環境。

(二)鼓勵有條件的文化企業直接上市融資

我國文化產業總體上呈現“多而弱”的特點，客觀上造成了文化企業上市融資比較困難的局面。目前在滬深股市上市的文化類企業大多是國有性質的文化傳媒企業，他們通過上市融資，擴大了自己的品牌影響力，募集了發展需要的資金，企業獲得了快速發展。但是，以文化企業自身所具有的發展潛力來看，許多具有發展前景但還沒達到上市標準的文化企業還徘徊在資本市場之外。因此，政府要借文化產業大發展的東風，制定和完善相關的產業政策，鼓勵金融機構對有發展潛力的文化產業進行輔導培育，使其快速成長起來。對于不同規模的文化企業可以選擇不同的市場進行融資，國內資本市場的主板、中小板和創業板基本上可以為不同規模的文化企業提供相應的上市渠道。文化企業上市不僅有助于自身的發展，還可以活躍資本市場。同時，文化產業在經濟危機中所表現出來的逆市場性，也會大大的降低資本市場的波動，有助于維護資本市場的穩定。

(三)建立與完善文化產業投資基金

目前，間接融資還是中國企業融資的主要方式，商業銀行掌握著大部分的金融資源，銀行在中國的產業發展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鑒于我國文化產業從銀行等金融機構獲得資金的難度比較大，本文建議大力發展針對文化產業的產業投資基金。文化產業基金可以把分散的資金和資源集中起來，發揮資金的規模效應，同時文化產業基金了解文化產業和市場狀況，熟悉產業政策，能夠有效地規避風險、分散風險。產業投資基金比政府的專項資金有更大的靈活性，使用范圍更加靈活，操作更加市場化。產業投資基金可以在文化產業發展的不同階段起到不同的作用，如針對處于始創期的文化企業，“天使”投資基金可以對其進行投資，當文化企業得到初步發展后，風險投資基金可以進入。此外，針對我國文化企業小而散的狀況，還可以設立并購基金，促進不同文化企業之間的兼并重組，優勢互補。總之，完善的文化產業投資基金體系能夠覆蓋文化企業不同的發展階段，為其提供急需的資金支持，促進文化產業實體經濟的發展，促進資源在文化產業中的市場化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