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日語語言表現中的心理交際距離

方應梅

（黃岡師范學院，湖北 黃岡 438000）

人們在和他人進行社會交往的時候，會根據與他人之間身份，地位的高低，及親疏程度等來選擇適當的語言表現形式。人類在進行交際時，或多或少都會存在一定的心理距離，哪怕是關系異常親密的人（夫妻，母子等），也是存在心理距離的。只不過這種距離有時候太過細微而不易被察覺。日語中這種人際交往時的心理距離的語言表現是異常發達的。

一、避用人稱代詞，活用稱呼語，適時調節心理距離

日語中的人稱代詞數量特別多。據日本學者辻村敏樹統計，從上古到現代有文獻記載的人稱代詞中，第一人稱有51個，第二人稱代詞有81個，還不包括口語和方言中的人稱代詞。但是在實際的語言活動中，人稱代詞的使用頻率確是極其低的。日語是一種對方依賴型語言，日本人總是在自己和他人的聯系中去規定和把握自己。但是這種聯系過于緊密或過于松散都會令日本人感到恐懼和不安。盡量避免自我意識比較強的第一人稱代詞，少用容易將對方置于自己對立面的第二人稱代詞，不用易將他人疏遠或排除出交際圈外的第三人稱代詞，靈活使用適當的稱呼語是有效化解這種不良心理情緒的一劑良方。

日本的語言學家鈴木孝夫在其著作《教養としての言語學》中是這樣闡述人稱的本質的：“人稱という言語範疇はある人が誰か外の人と話をすれば、発言者は自分のことを一人稱で、相手を二人稱で表現するといった、簡単に自動的に決まる言葉の選択ではないのである。話者が自分を取り巻く世界をどのようなものと見るか、ある特定の対象に対して、話者がどのような心的態度を取るかを言語的に表現する、非常に主観的で心理的な現象なのである?！盵1]（人稱這種語言范疇，它并不是某人和別人說話時，用第一人稱稱呼自己，用第二人稱稱呼別人的一種簡單、自動地規定的語言選擇，而是語言化的表現了說話人如何看待自己周圍的世界，對于某個特定的對象，說話人采取什么樣的心理態度，是一種極其主觀的心理現象或狀態。）也就是說人稱代詞的選擇和運用是人們在與他人交際時的一種心理狀態的反映。人稱代詞的使用過程中隱藏著說話人的主觀態度，立場和話語雙方之間的關系狀態。所以一般情況下，日本人在稱呼別人時，不太喜歡使用人稱代詞。而是傾向于使用能模糊話語雙方的態度，立場，淡化話語雙方之間的對立或者差異的稱呼語。

我們來看下面兩句話：

同樣是表達母親會為孩子做那件事情，使用不同的指稱詞，給人的感覺卻是不同的。我們簡單來分析下：a句用[お母さん]稱呼自己，將自己和兒子置于社會心理學上所說的同一心理狀態，用孩子的視點來稱呼自己，淡化了母子之間的緊張對立感，拉近了母子之間的心理距離，這樣會讓孩子覺得親切，溫柔，獲得某種心理上的安全感和情感上的慰藉，從而能夠實現順暢的親情交流。我們再看b句，以人稱代詞[私]自稱，是將母子二人放在「你」和「我」對立面，居高臨下地和孩子說話，會給孩子造成心理負擔，特別是當孩子犯錯的時候會加大孩子的心理負擔，拉開母子間的心理距離，疏遠母子間的情感，從而不利于交流。

我們每個人都希望能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和不安情緒的狀態下進行交流，交際時適當的心理距離能夠為我們營造出這樣的氛圍。我們或許都有這樣的經歷：小時候，當自己做錯事的時候，特別害怕父母的責備和懲罰。特別希望父母親能夠放下架子，和顏悅色地與自己交流。比如：父母親在教育自己時稱呼自己為爸爸或媽媽，然后依次展開話題，是很容易被小孩子接受的。這種教育方式其實就是抓住心理距離來做文章的。與中國人相比，日本人對于人際交往時的心理距離的要求和把握就要精致得多。

二、正確使用敬語，表達敬意，適時拉開心理距離

日語中的敬語是一種明確表現出人與人之間的上下關系，親疏關系的語法體系。使用敬語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帶有尊敬的心情或者不使用敬語就會顯得很失禮，沒有教養。或者為了和對方保持一定的交際距離等等。日本語言學家滝浦真人認為，敬語的功能主要有兩個：一是傳統的敬語功能，即向對方或話題人物表示敬意，禮貌等；二是與對方劃定界限，保持距離。其中想和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正逐漸取代傳統的敬語功能。日本放送協會（NHK）編寫的小學教科書是這樣定義敬語的：「言葉遣いは、相手と近いか遠いかで決まる。」。另外日本學者橋本治認為：所謂敬語是以“人和人之間的距離”的存在為前提的語言。為了搞清人際關系的距離，必須有“距離感”，有距離感才會有安全感和信賴感。我們來看看下面幾個句子：

1.駅に著いたら電話してね、迎えに行ってあげるから。

2.駅に著いたら電話ください、迎えに行きますから。

3.駅にお著きになったらお電話いただきますか？お迎えに參りますので。

4.駅にお著きになりましたらお電話いただけますか？お迎えにあがりますので。

上面幾句話所表現出來的距離感是依次增大的。我們可以通過語言表現來猜測雙方之間的關系。第1句話說話人為女性，可能是母親對女兒或者比自己年輕的關系比較親密的同事說的。接近命令的請求表達「電話して」和施恩與人「てあげる」的表達方式，都體現出了會話雙方之間的親密關系。第2句話用「電話ください 」 「迎えに行きます」的「デス」「マス」形表示了對方不是「うちの人」、是想和對方保持適當的社交心理距離。第3句以「お著きになる」這樣的尊敬語來抬高對方的行為，以美化語「お電話」和授受表現「いただきますか」向對方表示敬意，以自謙語「參ります」表示自己的行為，拉開與對方的距離。而第4句「お著きになる」的「デス」「マス」形將第3句話所表示出來的距離進一步拉大了，因此一般來說第4句話的聽話人應該是社會地位，權勢等和自己社會距離非常巨大的年長者或者是生意上的客戶。

日語中有「敬遠」一詞，它的日語解釋有兩種：①敬って近づかないこと②表面は敬うような態度をして、実際は疎んじて親しくしないこと。また、意識して人や物事を避けること。從它的日語解釋我們可以看出：敬語是“距離感”的語言表現形式之一。一般來說，關系越親密，心理距離就越小，關系越疏遠，心理距離就越大。體現在語言上就是語言表現越是恭敬，客氣。敬語的選擇和使用很好的體現出了日本人的這種人際交往時的心理距離。

總之，日本是個非常重視“場”的民族。它們非常重視自己所處的位置和領地。與人交往時，保持一定的空間距離和心理距離，能夠給交際雙方帶來安心感和放松。在日本人看來，自己和他人之間的距離最少應該保持50厘米，太過靠近，日本人會覺得不安和拘謹。保持適當的人際交往距離不僅會讓日本人覺得愉快，還能表示相互間一定程度的敬意。日本人在人際交往中的內外不同，上下有別，親疏有距的原則，其實就是這種人際交往“距離感”的體現。

三、巧用寒暄語，確認或拉近雙方之間的心理距離

在和陌生人相遇或擦肩而過時，或者和好久未見的朋友相遇時，多少都會產生警覺，不安，恐懼等復雜的心理情緒，此時恰當的寒暄語則可以化解這些不良的心理情緒，拉近雙方之間的心理距離，進而可以進一步的交往，實現人際交往的良性循環。日本社會人類學家中根千枝曾指出：“日本人は頻繁に接觸を繰り返していないと、密接な人間関係を保持するのが難しいタイプの民族だ。”（日本人是一個不頻繁進行接觸，就很難保持親密關系的民族。）寒暄語是日本人和他人保持聯系的一種極好的媒介物。日本是一個寒暄語泛濫的國度，在正式進入話題之前，日本人習慣上先寒暄幾句。日本社會像「さよなら」，「お元気ですか」，「どうも」，「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等等寒暄語不絕于耳。其實很多寒暄語并沒有什么實際的語言意義，但是在人際交往的過程中卻發揮著巨大的作用。

很多人或許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對一切都感到無所適從。如果這時候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主動友好搭訕「こんにちは」或者你的一句「すみませんが」得到對方熱心回應的時候，那么心中那種不安的情緒會頃刻間減少許多，并且多少會放松對那個人的警覺，愿意主動和那個人交流。再如：2個曾經在某個聚會上見面寒暄過的陌生人，再次相遇時，如果相互間不理不睬，也許它們一直會是陌生人。但如果有一個人先問候一聲：你好，或許它們可能稱為好朋友。由此可見，適時靈活地使用寒暄語，不僅可以給交際雙方帶來安心感，也可以加強相互間的歸屬感和親密感。我們和別人從陌生人到好朋友的過程其實也可以說是雙方之間的心理距離逐步拉近，減小的過程。中國有個成語叫做“親密無間”，表達的正是心理距離極其接近的狀態。

四、根據場合，合理使用授受表現，劃清陣營，靈活調節交際雙方的心理距離

日語的授受表現不僅表現了物品的授受，也表現了恩惠關系的授受。日語中授受表現有「～（て）あげる／～（て）差し上げる」「～（て）もらう／～（て）いただく」「～（て）くれる／～（て）くださる」。在表示授受行為時，一般是根據物品或恩惠關系的移動和參照點是離心運動還是向心運動來選擇授受（補助）動詞的。以施與著為參照點的「～（て）あげる／～（て）差し上げる」，以接受者為參照點的「～（て）もらう／～（て）いただく」「～（て）くれる／～（て）くださる」，所有的授受動詞和授受補助動詞都暗含著和參照點之間的方向性，即距離意識。而在日語授受表現中一般都是以「話し手」為事態把握原點的。因此授受表現也表現了說話人和他人之間的心理交際距離。日語授受表現的使用同樣遵循著內外不同，上下有別.親疏有距的原則。請看以下例句：

1.先生、私は明日帰國します。いろいろ教えてくださって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2.鍵がなくて困っていたら、ちょうど姉が帰ってきてくれてね。

3.日本に著いたら電話しろよ、迎えに行ってやるから。

4.もし何でしたら、お店に持っていかれたら、このカメラに合うメモリースティックを売ってくれますから。

第2，3句一般發生在關系比較親密的人之間，第1句發生在上下級之間第 4句是從新編日語第三冊第四課摘出來的，是顧客與店員之間的對話，店員將自己和顧客置于同一心理狀態，用表示靠近參照點移動的授受補助動詞，拉近自己與顧客之間的心理距離，盡力填埋雙方之間的交際距離，淡化了雙方的對立，有利于交際的順利達成。

日本是一個非常重視“場”的民族，人際交往中的距離意識深刻的表現了日本人的“場”意識，體現了日本文化的特質。保持適當的心理和空間的交際距離是實現和日本人順暢交流的法寶，我們應該重視和掌握這些法寶，靈活使用諸如稱呼，敬語，寒暄語，授受表現等表達方式，在對日交流中取得主動。

[1]徐璐.日語敬語與禮貌策略[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11）.

[2]鈴木孝夫.教養としての言語學[M].巖波新書，1996.

[3]中根千枝.タテ社會の人間関係[M].講談社現代新書，1967.

[4]外山滋比古.日本語の個性[M].中公新書，1976.

[5]池上嘉彥，守屋三千代.自然な日本語を教えるために——認知言語學を踏まえて[M].ひつじ書房，2009.

[6]李茹霞.待遇表現與人際關系之間的關系[D].福建師范大學，2011.

[7]周平，陳小芬.新編日語（修訂版）第三冊[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