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深灰

最近天氣漸涼,北京的雨似乎也下夠了,有時候站在清涼的小風中,心曠神怡,人不免變得懶散,思緒也很散亂,飄得很遠。靜夜微風,想起工作二十年來經歷的人和事,略有感悟,隨手拈來,博大家一悅。
上世紀90年代,我飄零深圳,那是一片熱土,我時常工作到夜里,坐中巴回住地,大道兩邊無數廠房燈火通明,加班和下班的人流熙熙攘攘,從全國各地來打工的年輕男女,拋棄了傳統的農村生活,融入現代工業社會,其心靈所受到的沖擊可想而知。在那些歲月中,我結識了很多創業者,他們估計是新中國第一批民營企業家,因為窮啊,真的窮怕了,那時的企業家,哪里像現在這樣優雅,當時都是赤膊上陣,跟工人們幾乎同吃同住,出貨時一起搬運,推銷時一起住幾元一天小旅館,百廢待興,干勁十足。人人做著發財致富的夢,這個夢在當時看來并不遙遠,只要勤奮,就能實現。當時的社會環境充滿活力,在廣東,人人以當老板為理想,大學畢業要是去當干部,也就是現在的公務員,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媒體上優秀企業家的報道是主流,經常掀起一些大討論,紅紅火火,人們崇拜的對象是——馬勝利、步鑫生、禹作敏、牟其中、趙新先,這些名字是銳意進取,敢于創新的代名詞,連安徽那個賣瓜子的都是大家的偶像,優秀的企業家是時代的寵兒,民間創業之風盛行,奮斗的激情蕩漾在人們的心中。
到了本世紀,這些風云人物的背影漸漸遠去,他們不知不覺地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生活依舊,物是人非,我們的經濟總是在不斷的宏觀調控中上上下下,從90年代的國有企業下崗分流到現在的國進民退(雖然有人不承認國進民退),民營企業家也隨著這些政策調整上上下下。煤炭賣不出去時,想引進民間資本,江浙一帶的老板們都響應,帶著巨資去開礦,還沒出利潤,逐客令就下來了,煤炭企業全面清退民資,后果可想而知。一撥又一撥的民企崛起,隕落,你三年,我五年的,看得讓人累,宏觀調控就不能歇幾年?
二十年來,企業家的理想隨著GDP的增長越來越宏偉,敢與世界500強PK,不惜一切代價,擴大產能,爭做世界第一,做不了第一,也要做第二。世界第一是那么好當的嗎?這樣的擴張導致現在嚴重的產能過剩,這些企業家守著庫存發呆,忽然發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說這句話的那位為什么能如此神閑氣定,因為他的公司早就讓大型國企做了第一大股東,大樹底下好乘涼。原來人家早就沒了理想,只有理想破滅的人,才能有此經典的感悟。現如今,舉目望去,凡是想振興的產業現在都產能過剩,浙江有一玩光伏的,居然玩到跳樓,這哪里是在做企業,簡直是在玩命。2008年出臺了十大產業振興規劃,當時這十大產業已經產能過剩,還要振興,難道要開發火星去嗎?有理想不可怕,理想若是過剩了,那才可怕,人家搞了幾百年了,誰敢這么玩?
2012年,我們渴望沒有理想的踏實日子,在北京的大街上找個廁所不要那樣的難,下場雨不要再淹死人,買點小菜不要死貴,在街邊想看到久違的小販,胡同里飄揚著叫賣的聲音。
中國新時代 2012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