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冒犯語的類型與工作機制

⊙邵軍航［上海金融學(xué)院外語系， 上海 201209］

作 者：邵軍航，博士，上海金融學(xué)院外語系副教授，研究興趣為認(rèn)知語言學(xué)、語用學(xué)、語義學(xué)。

一、引言

冒犯語是在特定的語境中，使交際對象感到恐懼、羞恥、憤怒、尷尬、不適等的語言或言語表達。冒犯語只針對交際對象或言語涉及對象，并不針對信息組織者。冒犯語具有言語主體的主觀故意性和言語結(jié)果的消極性兩大特點。本文擬對冒犯語的類型與工作機制進行闡述。

二、冒犯語的類型

對于事物的分類，不同的分類標(biāo)準(zhǔn)會得到不同的分類結(jié)果。限于篇幅，我們從冒犯語的語用方式出發(fā)，將其分為詛咒型、貶損型、揭露型、稱謂型等幾類。

（一）詛咒型冒犯語

詛咒指祈禱鬼神加禍于所恨之人。人們所珍視的事物無外乎生命、健康、家庭、祥和、財富等。這些就成了被詛咒的方面。對生命詛咒的冒犯語多詛咒對方死亡，而且常附設(shè)各種令人恐懼的死亡方式或結(jié)果，如死無全尸、天打五雷劈、一家死絕、下地獄等；詛咒健康的冒犯語咒對方疾病纏身、眼瞎腿瘸、頭上生瘡腳底流膿等；詛咒對方家庭的主要咒對方斷子絕孫、家破人亡、子孫不肖、女性成員不貞等；詛咒祥和的冒犯語主要咒對方雞犬不寧等；詛咒財富冒犯語主要咒對方傾家蕩產(chǎn)、破財、永遠(yuǎn)貧窮等。

（二）貶損型冒犯語

貶損型冒犯語又可細(xì)分為降級貶損、人格貶損、性器貶損三類。

1．降級貶損

人類將整個世界認(rèn)知為一個存在大鏈條（the Great Chain of Being），在此大鏈條中，人比動物高等，動物比植物高等，植物比無生命物質(zhì)高等。在每一個層級中，又有高級和低級的次層級（sublevels），因此，狗比昆蟲高等，樹木比藻類高等。但我們常常把人隱喻為比人低的其他的存在。這種對自然關(guān)系的顛覆無疑會在人心理上產(chǎn)生強烈的沖擊。這種沖擊有積極和消極兩種。中國文化中松竹梅的堅韌、白楊的挺拔、空谷幽蘭的淡雅高潔、雄師的勇猛等對我們造成積極的心理沖擊，豬的骯臟愚蠢、狐貍的狡猾等給我們造成消極的心理沖擊。而降級貶損指將人貶損為具有消極文化屬性的事物。按照將人擬物隱喻中源域的類型，降級貶損一般為動物貶損，以及少量的非生物貶損。

豬在許多文化中被認(rèn)為是骯臟、愚蠢、貪婪、懶惰的。如要貶損一個人的衛(wèi)生狀況，就說其“臟得像豬”；貶損智商時，就說其是“蠢豬”；要貶損長相時，說其是“肥豬”。

在中國文化中，狼的心腸歹毒，而狗卑鄙、仗勢欺人、不講情義。經(jīng)常用“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狗仗人勢”、“走狗”、“狗腿子”、“狐朋狗友”、“瘋狗”等罵人。

狐貍在許多文化中被認(rèn)為是狡猾的。漢語中罵人的時候常說“真是只老狐貍”，常用“騷狐貍”、“狐貍精”來貶損女子。

因牛力氣大、能吃苦，因此是吃苦耐勞的代名詞；因其有蠻力而無巧勁，它還是笨拙的象征；又因其出氣粗，它又有了“浮夸”、“驕奢”的聯(lián)想義，如“牛皮烘烘”、“吹牛皮”、“牛氣”、“很牛”。

狠抓信息化建設(shè)，打造“智慧”監(jiān)管體系。濮陽市局謀劃建設(shè)了總投資2200萬元的食品安全溯源監(jiān)管綜合平臺項目，包括種植養(yǎng)殖、生產(chǎn)加工、食品流通、餐飲服務(wù)等六大追溯系統(tǒng)，具備綜合監(jiān)管、案件辦理、應(yīng)急管理等八大配套功能。11815家食品企業(yè)被納入綜合監(jiān)管范圍。同時，在全省率先研發(fā)了“互聯(lián)網(wǎng)+明廚亮灶”系統(tǒng)，實現(xiàn)了對餐飲服務(wù)單位的遠(yuǎn)程監(jiān)管和社會監(jiān)督，“明廚亮灶”建設(shè)完成年度目標(biāo)的133.6%。

雞、鴨、鵝的聯(lián)想意義都不好：因雞和“妓”諧音，常指失足婦女；相應(yīng)的，男性賣淫者就成了“鴨”；鵝的脖子較長，顯得有點笨拙，因此“呆頭鵝”比喻愚笨之人。

在中國元、明、清時，妓女、優(yōu)伶等“賤業(yè)”中的人以綠色為服裝的顏色。元明兩朝又規(guī)定娼家男子戴綠頭巾。因龜頭色綠，人們就把戴綠頭巾的叫“龜頭”。所以，人們常用龜、王八、鱉罵人。

臭蟲、蒼蠅及其幼蟲“蛆”與骯臟、污穢有聯(lián)系，蜂蝶并用和淫欲相關(guān)，蚍蜉、螳螂等因其身輕體小而有渺小義。

許多情況下，常用“動物”、“畜生”來貶損人，隱喻性地指人的行為舉止令人討厭、缺少教養(yǎng)等；用“雜種”、“雜毛”等既將人貶低為動物，又貶低其父母的倫理道德。

在將人貶損為非生物的表達中，一般是直接將人貶低為物或穢物，如漢語的“東西”、“貨”、“渣滓”、“臭狗屎”、“牛糞”等。

2．人格貶損

人格就是一個人的行為所表現(xiàn)和形成的自我，一般包括一個人在物質(zhì)生活、社會生活、精神生活等方面的作為。每個人都有使自己的人格受自己和他人尊敬的心理，即自尊心。但只有使自己有所作為才能得到自己和他人的尊敬。物質(zhì)生活的作為表現(xiàn)在發(fā)財致富、健康長壽等，社會生活方面的作為表現(xiàn)為品德高尚、達官顯貴、工作體面等，精神方面的作為表現(xiàn)為著書立說、成名成家等。貶損人格就是貶低人在物質(zhì)、社會、精神三方面的能力、成就。

在漢語中，貶損智力的冒犯語有直接貶損型，如“白癡”、“傻子”、“缺心眼”、“沒腦子”；有降級貶損型，如“傻瓜”、“笨蛋”、“豬腦袋”、“蠢豬”、“瓜子”、“榆木腦袋”等；也有數(shù)字國俗語義貶損型，如“十三點”、“二百五”、“半吊子”等。

貶損能力的冒犯語有稱靠女人養(yǎng)活的男子為“吃軟飯”、“吃白飯”，稱生財無道、持家無方的人為“敗家子”、“吃貨”，稱妻子紅杏出墻的丈夫為“烏龜”、“戴綠帽子的”，稱地位低的人為“奴才”、“下人”等。

直陳一個人的生理缺陷或貶損其生理功能所構(gòu)成的冒犯語有“瞎子”、“瘸子”、“拐子”、“跛子”、“聾子”、“啞巴”、“豁嘴”、“兔唇”、“精神病”、“神經(jīng)病”、“瘋子”等。

外貌貶損整體貶損的有“丑八怪”、“母夜叉”，貶損身材的有“武大郎”、“矮砣子”、“矮矬子”、“三寸釘”、“黃豆芽”、“羅鍋腰”、“蝦米腰”、“羅圈腿”等，貶損頭部的有“禿子”、“禿瓢”、“南瓜頭”等，貶損臉型的有“馬臉”、“驢臉”、“柿餅?zāi)槨钡龋H損鼻子的有“鷹鉤鼻”、“蒜頭鼻”、“朝天鼻”等，貶損眼睛的有“三角眼”、“賊眉鼠眼”、“斗雞眼”、“綠豆眼”等，貶損面部皮膚和膚色的有“橘子皮”、“核桃皮”等，貶損嘴巴的有“地包天”、“耗子嘴”、“大猩猩”等。

品德貶，即損否定一個人的品德，或直陳一個人的言行不符合道德規(guī)范都構(gòu)成冒犯，相應(yīng)的言語構(gòu)成冒犯語。如罵人為“流氓”“、地痞”、“無賴”，或罵人“卑鄙無恥”“、不要臉”“、下作”等。

3．性器貶損

性器貶損包括將人貶為男女性器官、性器關(guān)聯(lián)物、貶低性能力、性侵犯威脅和侮辱等幾種類型。如罵男的為“混蛋”“、笨蛋”、“軟蛋”等，罵女性的有“傻”等。但混用在對方性別的情況也很常見。性侵犯威脅一般是威脅侵犯被冒犯者的女性家庭成員，其形式一般為“日、操等+女性親屬稱謂”；而性侮辱一般是將對方侮辱為獸父人母的雜交后代，其形式一般為“狗日的”和“野種”、“雜種”等。

（三）揭露型冒犯語

缺點、隱私、生理缺陷、背德行為等都是忌諱別人知道的。即使不夸大、不縮小，有意地將這些事物公之于眾也會構(gòu)成冒犯，形成揭露型冒犯語。如絕大多數(shù)已婚女性都有做母親的愿望，而一位想做母親的大齡女士卻無法生育，這肯定是她的痛處。再好的朋友揭露她的這一缺憾都會對她造成傷害，就形成冒犯。

（四）稱謂型冒犯語

稱謂型冒犯語又分為尊大型、降低型和缺省型。稱謂是社會個體各種身份的標(biāo)記，其中包括職位、職業(yè)、血緣、婚姻等。如果對這些稱謂進行語義變異性運用就可產(chǎn)生冒犯。尊大型冒犯語就是稱自己是對方的長輩，如聲稱自己是對方的祖宗、爺爺、爸爸、老子、祖奶奶、老娘、姑奶奶；降低型冒犯語則稱對方是自己的晚輩，如罵對方是自己的兒子、孫子；缺省型稱謂冒犯語一般是將能表明身份的、較高地位的稱謂省掉，直呼其名，如下級官員不用表示官職的稱謂而是直呼其上級的名字等。

三、冒犯語的工作機制

冒犯語的實質(zhì)就是使言語涉及的對象感到自己或自己支持、贊同、珍惜的事物受到威脅、否定、貶損，或感到其本人的行為、品德、能力等被置于被否定、排斥、蔑視、貶損的事物范疇，從而激起其恐懼、羞恥、憤怒、尷尬、自卑、不適等消極心理反應(yīng)。所以，冒犯語的構(gòu)成遵循“反感原則”：你想高興我偏不讓你高興，你不想要的我偏說你有，你害怕發(fā)生的事物我偏說要發(fā)生在你身上，你感到丟人、不想張揚的事我偏給你抖摟出去。

詛咒型冒犯語的工作機制是祈禱鬼神加禍于所恨之人或其親屬，如染疾、惡亡、著魔等，使其因恐懼而產(chǎn)生消極心理反應(yīng)。人都有自愛心和愛人心。自愛心的基本表現(xiàn)是求生欲，因為生命的快樂是人的最根本和最大的快樂。死亡是對人生快樂和利益載體的毀滅，從而使人的最根本和最大的快樂毀滅。因此，死亡是人生的最大的痛苦。各種疾病對生命都會有損害，會引起不同程度的消極心理反應(yīng)。愛人之心主要表現(xiàn)在同情心上，即所愛之人快樂自己也快樂，所愛之人痛苦自己便會同樣痛苦。所以，詛咒被冒犯對象或其親屬惡亡、染疾、著魔、下地獄等就是對其非常強烈的刺激，會使其因恐懼而感到痛苦。

貶損型冒犯語的工作機制是通過貶損被冒犯者的智商、外貌、品德修養(yǎng)等人格要素而打擊其自尊心和激起其自卑感。人格是一個人的行為所表現(xiàn)和形成的自我，自尊心就是對自己人格的愛。自卑感則是認(rèn)為自己沒有能力有作為而又沒能力改變這種狀況的心理。智力是物質(zhì)生活、社會生活、精神生活正常進行的基礎(chǔ)，是各方面成功的關(guān)鍵，所以它在所有能力中是最重要的。貶損一個人的智力等于否定了他在其他方面成功的基礎(chǔ)，因此，這類貶損是比較強烈的冒犯；如果對我的工作、社交、家庭等方面的能力進行貶損，就會使我感到沮喪、自卑；人人都希望自己身體健康、健全和形象美好，但如果說我缺少這些東西，或?qū)ξ疫M行貶損，我也會感到沮喪和自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做一個好人的道德愿望，如果否定或貶損我的道德品質(zhì)，我就會產(chǎn)生消極的心理反應(yīng)。

稱謂型冒犯語中的尊大類冒犯語是將自己置于被冒犯者之上，而降低類冒犯語是將被冒犯者的地位降低而讓其有消極的心理反應(yīng)。對于稱謂缺省類冒犯語，其機制是將對方標(biāo)志高地位的稱謂省略，使冒犯者和被冒犯者之間地位的差別變得模糊，從而在被冒犯者心里造成自己地位被漠視的感覺，而地位被漠視也是自己的能力被漠視。

揭露型冒犯語的工作機制是讓被冒犯對象的缺點、惡行暴露于大庭廣眾之下，以激起被冒犯者的內(nèi)疚感或罪惡感等消極的心理反應(yīng)。都可因做一個好人的道德愿望得不到實現(xiàn)而痛苦。當(dāng)揭露或直陳聽者的犯罪、亂倫、吸毒等一切違反法律、違背倫理道德的行為的時候，就會使聽者再次感到內(nèi)疚，給其再次帶來消極的心理反應(yīng)。

四、結(jié)語

一般而言，冒犯語是對正常交際的破壞，是對人際關(guān)系的顛覆，它使個人教養(yǎng)受到懷疑。但有時候它是情感宣泄的途徑，也是作家刻畫人物及展示故事情節(jié)的手段，因此也是值得研究的。

[1]Lakoff，G.&M.Turner.More than Cool Reason[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9.

[2]伯茂雄.現(xiàn)代心理學(xué)概論[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5.

[3]王海明.新論理學(xué)[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