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莉莉
(中國農業大學 人文與發展學院,北京 100193)
近年來,涉及民生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問題,成為我國公共管理事業改革的重要內容之一。“十二五”規劃綱要也提出“建立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的概念,在“以人為本,服務為先”的原則下,明確了以“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為目標,逐步縮小城鄉間基本公共服務差距。基本公共服務,包括在就業、基本社會保障、教育、公共衛生和基本醫療、公共文化、公益性基礎設施、生態環境保護、生產安全、消費安全、社會安全、國防安全等方面逐步實現均等化,使全體公民享有基本公共服務的機會均等、結果大體相等,同時尊重社會成員的自由選擇權。
然而,受城鄉二元結構和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影響,我國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的區域差異十分明顯,限制了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整體推進。我國的城市與農村之間,東、中、西三大經濟地帶之間,以及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之間,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存在很大差異。只有對上述區域差異問題有了深刻的把握,我們在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目標時才不會提出“一刀切”政策和建議,才不會盲目將一個地區的經驗搬到另一個地區,才能正確理解公共服務均等化政策的區域實踐效果。
針對公共服務區域差異的測量和評價問題,國內外學者做過很多嘗試。目前就研究我國公共服務省際差異的方法而言,主要采用因子分析、聚類分析、標準差、基尼系數等測度區域差異的方法。上述方法雖然較為科學,但最終結果僅是一種數據來反映區域差異,缺乏數據間的比較分析。對于衡量區域差異而言,還有一種更好的方式,就是采用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和最大最小系數四種數據來反映區域差異情況,最后再使用區位熵的方法描述空間格局的變化,由此四組數據之間可以相互比較、印證和補充,研究結果為進一步平衡各地公共服務支出水平,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提供一定的科學依據。本文旨在研究我國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的省際差異,由于基本公共服務涉及的指標眾多,本文在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內涵的基礎上,通過選取最具代表性且與民生問題關聯程度最大的指標,即公共教育、社會保障、公共衛生和科學技術四個指標進行深入探討。
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的時序動態分析,是考察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差異程度隨時間的變化情況。當然,進行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的測算,是建立在合適的指標和適宜的方法上的,只有在指標和方法得當的前提下,數據分析的結果才具有科學性和有效性。
本文以《中國統計年鑒》(2001~2010年)的統計數據為基礎,采用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最大與最小系數來測定和分析我國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的時序動態。
1.1.1 基本公共服務衡量指標的確定
衡量地區基本公共服務支出水平的指標很多,包括教育支出、醫療衛生支出、科技支出、社會保障支出等幾個一級指標。此外,每個一級指標下還包括若干個二級指標,如教育支出包括幼兒園教育支出、義務教育支出、中等專業和技工教育支出、高中教育支出、高等教育支出、特殊教育支出等多個方面;醫療衛生支出也包括公共衛生服務費用、公費醫療經費等方面。筆者認為,將所有二級指標全部分析則過于繁瑣,可以考慮將上述指標簡化為人均教育經費支出、人均醫療經費支出、人均社會保障經費支出和人均科技經費支出四個方面,對這四個方面的考察,基本上能夠反映我國基本公共服務省際差異的總體狀況。
1.1.2 差距測定方法
許月卿等(2005)認為:測度區域經濟差距的指標有靜態指標與動態指標,絕對差距指標與相對差距指標,縱向指標與橫向指標,定性指標與定量指標等等。此外,還有反映各地區經濟偏離平均水平的綜合指標。本文采用反映區域總體差異程度的綜合指標包括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最大與最小系數來定量評價我國31個省、直轄市和自治區(不包括港、澳、臺)10年來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程度。上述各系數的含義及其計算方法如下:
變異系數:是采用統計學中標準差和均值比來表示的,其公式為:

式中:V為變異系數,Xi為地區某屬性值(例如:人均教育經費支出),n為地區個數。V反映了各地區某屬性值相對于該指標平均值的整體離散狀況,V越大表明某屬性值的區域間差異越大。
加權變異系數:該系數考慮了人口規模的影響,其公式如下:

式中:Pi為i地區人口數,P為全市人口數,其它同上式(1),Pi/P為i地區占全市人口數的比重,用以反映該地區人口規模的影響。Vu越大表明某屬性值區域間差異越大。
威廉森系數:威廉森系數是由美國學者威廉森提出的,其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W為威廉森系數,t與P分別為區域的某屬性值和人口數,yi及Pi分別為該區域內第i個地區的該屬性值及人口數。W值愈大,說明區域內該屬性值區域差異愈大。
最大與最小系數:地區間某屬性的最大值與最小值的比值,其公式為:

式中:Vm為地區某屬性值的最大與最小系數,Vmax為該屬性值最大的地區,Vmin為該屬性值最小的地區。
本文選取2000~2009年我國31個省級行政區(不包括港、澳、臺)的人均教育經費支出、人均衛生經費支出、人均社會保障支出和人均科技經費支出,按照上述各系數的計算方法,分別計算出這五項指標的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和最大與最小系數,用以反映10年來我國31個省級行政區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的不均衡程度。
1.2.1 人均教育經費支出
人均教育經費支出差異系數計算結果見圖1、圖2。可以看出:2000~2009年人均教育經費支出省際差異經歷了逐步減小的過程。2000~2005年,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和最大與最小系數不斷減小,除最大與最小系數在2001年大幅度減小之外,各系數雖有減小但變化幅度不大。2005年以后,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減小的幅度明顯增大,說明在這一時期,我國人均教育經費支出,區域差異不斷減少。究其原因,自2005年起,我國開始實施“兩免一補”政策,并將義務教育供給的主體由“以縣為主”轉變為“以省級和中央財政為主”,2006年以后我國開始全面實施農村義務教育經費保障機制改革,將農村義務教育全面納入公共財政保障范圍,通過建立中央和地方分項目、按比例分擔的經費保障機制,全面實現免費的農村義務教育,促進人均教育經費支出水平省際差距逐漸縮小。

圖1 人均教育經費支出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及威廉森系數圖

圖2 人均教育經費支出最大與最小值系數圖
1.2.2 人均社會保障經費支出
人均社會保障經費差異系數計算結果見圖3、圖4。可以看出:人均社會保障經費支出水平總體趨于均衡。2000~2009年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總體趨于降低,特別是在2007年以后,各差異指標明顯表明人均社會保障經費支出省際差異大幅度持續縮減。2003年,受“非典”影響,國家臨時性增加社會保障專項轉移支付,省際間人均社會保障經費支出較為均衡。從2007年的全國范圍開始建立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開始,到2009年,“新農保”采取個人繳費、集體補助和政府補貼相結合,其中中央財政將對地方進行補助,直接補貼農民,農民在60歲后首次享受到國家普惠式養老保障。這些措施的實施和社會保障轉移支付力度的增加,縮減了城鄉和省際之間人均社會保障經費支出的差距。

圖3 人均社保經費支出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及威廉森系數圖

圖4 人均社保經費支出最大與最小值系數圖
1.2.3 人均醫療衛生經費支出
人均醫療經費支出差異系數計算結果見圖5、圖6。可以看出:2000~2009年,從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和最大與最小值來看,人均醫療經費支出省際差距逐漸縮減。特別是2006年以后,差距縮減速度較為明顯,支出水平逐漸均衡。究其原因,2003年開始,我國開始對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進行試點,為了提高農民的受益水平,從2006年起,中央財政對中西部地區除市區以外的參加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農民由每人每年補助金額從10元提高到20元,地方財政也增加10元,經濟欠發達省份與經濟發達省份的標準漸趨一致。2007年,我國開始實施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試點,對試點城市的參保居民,政府每年按不低于人均40元給予補助,其中,中央財政也從2007年起每年通過專項轉移支付,對中西部地區按人均20元給予補助。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再加上新農合和城鄉居民醫療救助在全國范圍內開展實施,醫療保險全面覆蓋城鄉,省際之間人均醫療衛生經費支出差距不斷縮減。

圖5 人均醫療衛生經費支出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及威廉森系數圖

圖6 人均醫療衛生經費支出最大與最小值系數圖
1.2.4 人均科技經費支出
人均科技經費支出差異系數計算結果見圖7、圖8。可以看出:人均科技經費支出省際差距處于時增時減的波動狀態。2000~2005年,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和最大與最小值顯示,人均科技經費支出省際差距主體呈現擴大的態勢。2005~2008年,各種差異系數指標顯示人均科技經費支出省際差距雖然呈現縮減的態勢,但差距仍然高于2004年水平,到2009年,差距繼續增大。究其原因,一方面地方對科技經費的投入,受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影響,一些財政實力比較充裕的省級行政單位,科技經費投入力度較大,采取積極的財政政策,同時,一些大型企業為了增強競爭力掌握核心技術,加強了對科學研究和試驗發展的相應投入,這也是科技經費支出的重要補充。另一方面,我國的科技投入,與國家所屬的科研院所和高校密切相關,而這兩者在省際區域分布上,原本就存在差異。這兩方面相互交織,進一步加劇科技經費支出的不均衡性,導致人均科技經費支出省際差距波動性較大。

圖7 人均科技經費支出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及威廉森系數圖

圖8 人均科技經費支出最大與最小值系數圖
借鑒“經濟區位熵”的概念,本文提出了“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區位熵”的概念,能夠很好地反映各省級行政區相對于國家公共服務支出水平的差異,其計算公式為:

式中:Qi為i省級行政區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區位熵,Si和Pi分別為該省級行政區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和人口數占全國的比重。Qi越大,說明i省級行政區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水平越高;反之,則說明i區域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水平越低。假設Q表示各省級行政區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區位熵的平均值,則當Qi>Q時,i區域為基本公共服務支出高額區(A區);當1<Qi<Q時,為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中等區(B區);Qi<1時,為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低額區(C區)。根據公式(5),筆者計算了2000~2009年我國31個省級行政區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區位熵。在這一基礎上,如果以3年為一個時間間隔,可以明顯看出我國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空間格局動態變化情況(表1)。
第一類:基本公共服務支出高額區。2000年、2003年、2006年和2009年的Q值分別是1.25、1.24、1.22和1.23。2000年,Qi>Q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高額區包括上海、北京、天津、西藏、遼寧、重慶、青海、黑龍江、寧夏9個省級行政區;2003年包括北京、上海、天津、西藏、遼寧、青海、浙江、廣東、新疆、寧夏10個省級行政區;2006年包括北京、上海、天津、西藏、遼寧、青海、浙江、黑龍江、吉林、新疆10個省級行政區;2009年包括上海、北京、西藏、青海、天津、內蒙古、遼寧、新疆、寧夏、海南、吉林11個省級行政區。
第二類: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中等區。1<Qi<Q的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一般區,2000年包括廣東、新疆、福建、浙江、云南、吉林、內蒙古、江蘇8個省級行政區;2003年包括吉林、黑龍江、內蒙古、山西、云南、江蘇6個省級行政區;2006年包括寧夏、內蒙古、山西、江蘇、廣東、陜西6個省級行政區;2009年包括黑龍江、陜西、甘肅、山西、浙江5個省級行政區。
第三類: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低額區。Qi<1時,為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低額區,2000年包括山西、陜西、海南、甘肅、山東、湖北、河北、貴州、江西、廣西、湖南、安徽、河南、四川14個省級行政區;2003年包括甘肅、福建、海南、陜西、河北、重慶、山東、湖北、江西、廣西、貴州、湖南、安徽、四川、河南15個省級行政區;2006年包括海南、甘肅、重慶、云南、湖北、福建、山東、河北、湖南、貴州、江西、廣西、四川、安徽、河南15個省級行政區;2009年包括重慶、云南、廣東、江蘇、福建、湖北、湖南、四川、貴州、河北、江西、安徽、廣西、山東、河南15個省級行政區。
本文通過使用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森系數、最大值與最小值系數以及區位熵的方法,定量評價了我國基本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的時序與空間變化情況,可以將主要結論歸納如下:
(1)從時序變化看,對于人均教育經費支出、人均社會保障支出、人均醫療衛生支出三項指標的省際差異而言,盡管某些指標在某些年份略有波動,但總的看來,2000年至2009年的10年間經歷了一個不斷減小的過程。而對于人均科技經費支出的省際差異而言,情況恰恰相反,在某些年份雖然也有波動,但總體上在10年間經歷了一個不斷變大的過程。前三項指標省際差異的不斷縮小是容易理解的,2000年以來,國家在改善民生方面的支出逐年增加,并通過一些政策措施的頒布和實施,力求縮小各省級行政區之間的差距,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都屬于基礎性民生工程,引起國家和各省級行政區的高度重視,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和政策支持,各省級行政區的教育、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條件都有了明顯的改善,省際差異不斷縮小。相對于這三項而言,科技支出與民生的關系較為間接,在財政支出中的比例較為固定,與各省級行政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存在很大的相關性,一個地區的科技發展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是同其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的。但要發展經濟,必須首先增加對科技的供給和支出,反過來,經濟發展了,則會提高對科技的需求,從而對科技的數量、質量和效率提出更高的要求,使一些經濟發達省份的科技支出的數額隨之增大,由此造成科技經費支出省際差距的增大。

表1 2000~2009年我國我國公共服務支出省際差異動態變化表
(2)從空間上看,參照區位熵對各省級行政區的基本公共服務進行了等級劃分,并以3年為一個時段考察了空間格局的變化情況。基本公共服務支出高額區的數量由2000年的9個增加到2009年的11個,上海、北京、天津、西藏、遼寧、青海6個省份始終作為基本公共支出高額區;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中等區的數量由2000年的8個減少到2009年的5個,每年都有很大變化;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低額區由2000年的14個增加到2009年的15個,除個別省份變化為基本公共服務高額區或中等區外,山東、湖北、河北、貴州、江西、廣西、湖南、安徽、河南、四川10個省份作為基本公共服務支出低額區一直未發生過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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