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影視劇中女性的生存困境與異化表現

[摘 要]本文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分析比較了電影《兒子與情人》中的女主人公莫瑞爾夫人與電視劇《蝸居》中的女主人公郭海藻。兩部影視作品雖國度、時代不同，但都用細膩的手法，形象表現了兩位知識女性由于都處于工業發展時期及男權統治的時代，她們在社會中只是“他者”，欲望受到壓制，導致她們性格發生異化，最終走向毀滅。兩部作品都表達了呼喚人性回歸的愿望。社會雖發展了，經濟發達了，但女性的社會地位并未得到根本性改變，這是女性也是時代的悲哀。

[關鍵詞] 《兒子與情人》；《蝸居》；工業文明；男權社會；生存困境與異化

根據勞倫斯自傳體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兒子與情人》是英國文藝片，該片由杰克、卡迪夫執導，獲得過奧斯卡最佳攝影獎。該片塑造了格特魯德?莫瑞爾從一個無知的少女到一個控制欲極強的母親。該片的同名小說一直被文學界釋義為弗洛伊德“戀母情結”的典范。該片同時揭露了現代工業發展帶來的負面影響、受男權思想影響的男性對女性的控制、家庭婦女的勞動被忽視等，都在一定程度上摧殘并扭曲了女性的精神世界，破壞并壓抑了她們內心的和諧與欲望，導致了她們的生存困境及性格異化。而根據中國作家六六的小說改編的同名電視劇《蝸居》由藤華濤導演執導，內容涉及目前中國社會的一些敏感問題如“房奴”“小三”“官商勾結”等，從而引起了社會各界的熱議。電視劇以海藻、海萍兩姐妹的生活及情感歷程為框架，塑造了女主人公郭海藻從一個可愛、清純的女大學生，一個重情重義的小妹妹、乖巧可人的漂亮女友演變成了丑陋的“二奶”形象。她體現了真實生活中那些和她一樣在現代社會中誤入迷途的女性形象。電視劇用赤裸裸的寫實手法真實重現了那些處于都市的女性白領的生存狀態。披露了在現代工業文明的發展下，在經濟建設的大潮中，在依然是男權統治的時代里，中國女性內外受壓，生存困難，性格變異。中外兩部影視作品雖是不同時代、不同國度的作品，但都反映了工業文明、男權社會下知識女性的生存困難與性格異化。

一、 影視劇重現女性艱難生存的原因

19 世紀中期之后,資本主義工業化進程快速發展,英國農村經濟即將解體,殘存的宗教、法制社會形式以及與它們共存的人際關系也逐漸淡化,甚至母親與兒子、丈夫與妻子也出現了情感危機與錯位,現代人逐漸淪為機械的附屬品。

電影《兒子與情人》中的莫瑞爾夫人出身于良好的中產階級家庭,受過較好的教育,知書達理,能說一口流利的上層社會英語，屬于維多利亞時代的知識女性。在小的時候，莫瑞爾便一直抵抗家長制,希望能為自己及其他女性爭得權利。她渴望成為一個有知識、有文化、有自由和獨立性的女人。身為礦工的莫瑞爾先生社會地位低下。但身份相差懸殊的兩個人卻一見鐘情，相識不久后結婚。然而婚姻徹底改變了莫瑞爾夫人的生活。結婚以后，勞動的繁忙、生活的困窘、負擔的沉重幾乎壓垮了莫瑞爾先生，他陷入了困苦與煩悶當中,于是他通過酗酒、打罵妻兒,來發泄自己的煩惱。對妻子來說,他失去了作為丈夫應有的溫柔與體貼,變成了一架冷酷的“工作機器”^[1]。貧困的生活、繁重的家務勞動以及周邊人群素質的低下，完全粉碎了莫瑞爾夫人少女時代的夢想。經濟上，莫瑞爾夫人“靠丈夫的錢生活”，所以缺乏經濟自立。莫瑞爾先生常常以此使莫瑞爾夫人處于不利地位。在男權社會中，女人作為“他者”是處于受壓迫的附屬地位，是注定要受到壓制的。沒有社會地位，女性實現自己的欲望幾乎是不可能的。^[2]

而處于21世紀，挑戰與壓力并存的中國，廣大民眾面臨著史無前例的社會變遷。電視劇《蝸居》再現了進入21世紀的中國大都市人的生活狀態，體現了大都市里的普通百姓的困惑和無奈。這些煩惱與無奈不僅來自生存競爭的殘酷，還體現在對情感、房子、利益的焦灼。

電視劇中的女主人公郭海藻剛剛大學畢業，年輕美麗，只有25歲，有著光明的前途。但因為無法忍受工作的壓力，她辭了幾次職，找了幾份工作，可依然無法擺脫困頓的境地。在生活的重壓下，海藻覺得透不過氣來，亦如姐姐海萍所說:“每天一睜開眼,就有一連串數字蹦出：房貸六千,吃穿用兩千五,冉冉上幼兒園一千五,……也就是說，我每天要至少進賬四百,至少! 攢錢的速度永遠趕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3]人們在大都市生活，成本高、物價高， 普通市民為了買房，不得不背負幾十年的債務，省吃儉用淪為都市蝸牛。而時下的都市女性隨著社會的進步，女性的經濟地位、政治地位也逐步得到提高，女性也有權利和機會參與到經濟、政治生活當中。因此，現代的都市女性不僅承擔著歷史遺傳的家庭角色，而且又新添了各種重要的社會角色。“傳統婦女的角色是單一的家庭角色，即作為女兒、母親、妻子而存在，其承擔的責任及所履行的義務都是屬于家庭的，所以‘賢妻良母便成為傳統婦女的楷模。”^[4]而現代都市女性如海藻、海萍不僅僅要擔負傳統的賢妻良母角色，而且她們也必須得工作、生活，還要同男人一樣參與到社會競爭中去，更要接受社會 “不進則退，不存則亡”的生存法則。在工業文明及男權社會下，女性沒有因為有了政治、經濟及社會地位而獲得更多的權利和自由，相反她們面臨著比男性更大的生存壓力。

二、影視劇中女性的異化與毀滅

電影《兒子與情人》中的莫瑞爾夫人本不甘心做家庭婦女,她出身于小資產階級家庭，又受過良好的教育，因此她渴望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人。但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女性在社會和家庭中沒有地位,她們是丈夫的私有物品，其情感也長期被壓抑，無法得到釋放。而且由于莫瑞爾夫人與丈夫出身、家庭教育等有諸多差異，導致兩人無法溝通和交流，婚姻處于破裂狀態。影片通過人物及社會背景的塑造，讓觀眾體會到這種差異既有人為的心理因素,也有其社會因素,它是畸形的英國工業社會的縮影。

影片塑造的長期處于男權社會的莫瑞爾夫人,由于情感長期被壓制及其對丈夫的失望，導致了她性格的異化。于是她將自己的情感轉到了兒子的身上，尋找一種心靈寄托和依靠，產生了扭曲的戀子情結。由于丈夫缺乏溫柔和體貼，她便希望兒子可以彌補自己感情的缺失。馮季慶曾認為莫瑞爾夫人是一個“被迫從精神上遺棄了自己的丈夫。而把全部的愛倒向兒子的母親，渴望從兒子身上撿起失落的青春的夢的母親。一個無可奈何的母親”^[5]。首先是她的大兒子威廉，由于受母親過多的控制，導致威廉身心疲憊，最終英年早逝。之后，莫瑞爾夫人又把所有的愛轉移到了小兒子保羅身上。她將保羅視為自己的小情人，當她懷著保羅的時候，她對保羅就有著特殊的感應。在保羅幼年時代，她就從精神上絕對控制他，使保羅崇拜自己，依戀自己，討厭他的父親，將母親視為自己的偶像。在母親的精神控制及影響下，保羅也不自覺地視母親為情人，他經常稱呼母親為 “心肝”“小寶貝”。 很多評論家認為保羅和母親的感情超出了一般的母子之情。莫瑞爾夫人對兒子畸形的愛，導致她無法自拔，也無法容忍其他女性與兒子親近。這種畸形的愛使得保羅失去了愛其他女人的能力，他無法接近其他女性。即便是接近，心里總是惦記著母親，在意母親的一舉一動。然而當他結束了與克拉拉的關系后，他逐漸意識到這份母愛的沉重與畸形。他想擺脫這種畸形的關系，但又無法擺脫，對母親的愛與恨使他做出了過激的舉動，在母親的牛奶里加入過量的咖啡因加速了母親的死亡。母親的死反倒讓保羅得到了解脫和自由，他用暴力的方式擺脫了母親的精神控制。

電視劇《蝸居》中的郭海藻，則是在生存困境中產生異化，誤入道德歧途的一個典型。郭海藻由一個單純的女大學生墮落為一個為道德所不齒的“小三”，她的這種轉變除了自身道德觀念差之外，社會環境的影響和壓力占很大因素。

進入新世紀的中國都市人，經濟雖然發展了，但生存壓力卻越來越大。首先讓蕓蕓眾生頭疼的問題就是房子。電視劇《蝸居》中的姐姐海萍吃苦耐勞，省吃儉用，甘心做“準房奴”。而妹妹海藻青春靚麗，一開始還沒有體會到房子的重要性。但是每每看到姐姐為了房子奔波勞累，與姐夫爭吵、痛苦，與孩子相隔兩地，她知道那或許就是自己的未來。姐妹倆為了省錢不舍得買衣服，互換服裝，姐姐和姐夫則天天吃方便面。這樣困境的生活讓海藻明白她必須有能力在江州立穩腳跟，否則就像姐姐一樣為生活、為房子焦灼不安。但海藻的男朋友小貝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族，面臨種種困難，他無法幫助海藻一一解決。而此時，市委秘書宋思明卻是男權社會中的精英分子，他不失時機地出現在了海藻的身邊。每當海藻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時，宋都會出手相助，而且迎刃而解。不但在經濟上幫助海藻，還利用手中特權為海藻解決工作中的難題。宋思明步步經營，利用金錢與權力徹底征服了海藻，使她甘愿放棄道德底線，當上了“小三”。電視劇表現了深刻的社會主題，即在有著根深蒂固的男權傳統的時下中國，女性自古以來都是男性權利的一種體現，被男性占有并成為其附屬品。即使在今天，女性看似擁有和男性一樣的平等權利，但即便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她們依然與男性無法真正完全平等。同時電視劇也表達了導演及作者的道德譴責，在劇情結尾海藻被宋太太踢掉了孩子，切除了子宮，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這或許也是為了迎合大眾的道德標準。

三、結 語

無論是電影《兒子與情人》還是電視劇《蝸居》，導演都用近乎寫實的手法表現了她們的悲哀、痛苦、絕望與淪喪，她們的結局也都是悲慘的。莫瑞爾夫人深愛她的兒子，結果卻死在了兒子手上；郭海藻最終無法再做母親，而且她的保護傘宋思明也斃命于車禍中。作為知識女性的她們，都成為工業文明及男權統治下的犧牲品。杰克、卡迪夫通過電影《兒子與情人》痛斥資本主義工業文明及男權統治所造成的“機器人”的無情及家庭成員之間的淡漠，呼喚人性的回歸以及現代文明的正常進程。而滕華濤導演的《蝸居》則反映了在中國現代工業的高速發展下，都市人的壓力與無奈，女性面臨的多重壓力，呼喚人性及道德的回歸。無論是20世紀的莫瑞爾夫人，還是21世紀的郭海藻，都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女性。莫瑞爾夫人沒有社會地位，只能做家庭婦女。而當代的郭海藻，雖然走出了家庭，步入了社會，擁有了更多的社會權利，卻與莫瑞爾夫人一樣受工業文明及男權的壓制，走向異化與毀滅。時代發展了，社會進步了，經濟發達了，但女性的地位與生存處境卻沒有得到根本的改善，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反思。

[參考文獻]

[1]勞倫斯.兒子與情人[M].劉之一，等譯.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1994.

[2]劉麗專.扭曲的欲望——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分析《兒子與情人》[J].文學與藝術，2010（04）.

[3]六六.蝸居[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7.

[4]張廣利，楊明光.后現代女權理論與女性發展[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5]馮季慶.勞倫斯評傳[M].上海: 上海文藝出版社，1996：22.

[作者簡介]李靜（1977— ），女，山東煙臺人，碩士，聊城大學外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文學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