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民國政府收復西沙、南沙群島

王曉莉

近年來,南海周邊一些國家不斷挑戰中國對南海諸島的主權,非法侵占南沙群島的島礁,掠奪島上資源。尤其近期菲律賓在黃巖島問題上不斷制造事端,引起國際社會對南海主權問題的關注。

西沙、南沙群島,歷來就是中國的領土。抗戰爆發后,日本帝國主義曾對南海諸島這塊戰略要地實施武裝占領。1945年日本戰敗,南海諸島上的日本駐軍先后撤離。剛剛收復臺灣不久的民國中央政府便下令中國海軍組成南下艦隊,開赴南海,宣示主權,執行接收西沙、南沙群島的神圣使命。

林遵受命,收復南沙

林遵(1905-1979),別名林尊之,福建福州市人,出身海軍世家,系民族英雄林則徐的侄孫。林遵于1924年中學畢業進入煙臺海軍學校學習,1929年考入英國皇家海軍學院,1934年畢業回國,任海軍槍炮員、航海官、副艦長。1937年赴德國學習潛水艇技術。抗戰時期,林遵任海軍長江第五游擊布雷大隊長,多次重創日艦。1949年4月23日,在人民解放軍渡江戰役的隆隆炮聲中,林遵率國民黨海防第二艦隊所屬的25艘艦艇和1200余名海軍官兵,在南京東北的笆斗山江面起義,為南京的解放立了大功。在林遵一生中,還有一段經歷值得載入史冊,那就是奉民國政府之命率艦隊南下,抵達南沙主島,執行收復任務,向世界宣告中國政府對南沙群島恢復行使主權。

二戰后,根據《開羅宣言》和《波茨坦宣言》,西沙、南沙等南海諸島都將歸還中國。1946年10月5日,一艘名為Chevreud的法國軍艦緩緩駛向南沙群島的南威島和太平島。靠岸后,法國軍人在島上建立了石碑。法國人的行為使民國政府從抗戰勝利的喜悅中清醒過來,立即對法國人的行為提出抗議,并決定于該月及翌年1月4日與法方談判。不過,由于當時越南戰事吃緊,法國人自動放棄談判。隨即,民國政府下令中國海軍組成南下艦隊,以林遵為總指揮,姚汝鈺為副總指揮,率“太平”、“中業”、“永興”、“中建”4艘軍艦,以“太平”艦為旗艦,南下廣東,協助廣東省政府執行收復西沙、南沙諸島任務,并限期在1946年12月底前完成此次接收行動。

南下艦隊除了要帶上長途航行中所必需的各項生活補給和南海的地理、氣象資料外,還要準備派駐島上的衛戍兵力及其生活必需品,包括一個連官兵居住的活動房屋,以及計劃在島上繁殖的豬、牛、羊等牲畜和各類蔬菜種子等,當然更少不了與總部聯絡的通信設備。民國政府對南沙群島的收復工作十分重視,特地派遣有關部門的代表隨同艦隊前往視察和勘探。據《中華文史資料文庫》記載,內政部方域司具體負責國界線的確定,并聘請西北大學地理系教授鄭資約為內政部專門委員,負責南海島嶼國界的劃定,以及整理南海水域的島礁、石群及沙灘名稱的工作。其他方面的代表還有空軍總部代表蔣孝棠、仲景元,聯勤總部代表戴蕃填,廣州行轅代表李思遜,海軍海道測量局代表劉天民等。廣東省政府還指派到過西沙、南沙諸島的漁民數十人,隨同前往。

1946年10月24日,一切準備就緒后,南下艦隊從上海黃浦江口出海南航。根據出行計劃,艦隊的第一目的地為廣州,第二目的地為海南島,最終目的地為南沙群島。26日,艦隊到達廣州,錨泊在虎門口外,艦隊總指揮林遵等登岸拜會廣東省政府主席兼廣州行轅主任羅卓英,匯報此次任務的情況。羅對此表示支持,同時懇請將“中業”艦開進廣州,一方面讓市民參觀,另一方面計劃在艦上舉行一次盛大的慶祝活動。這樣,“中業”艦奉命開到廣州白鵝潭水面錨泊,并于29日晚在艦上舉辦了一次盛大酒會,羅卓英及廣州市黨政軍代表及各界人士數百人登艦參加。在酒會上,羅卓英勉勵全體官兵要不畏艱險,完成此次神圣使命。南下艦隊官兵們受到了極大鼓舞,一致表示將不惜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來維護祖國的尊嚴和榮譽,場面極為感人。

兩次出航,無功而返

南下艦隊在廣州停泊5天后,決定繼續向南航行,很快抵達海南島榆林港碼頭。榆林港是海南島南面一個風景宜人的天然深水港灣。日本占領榆林期間,專門設有一個大功率的遠程無線電臺,以指揮日本在南海和南太平洋的海空軍。但日本投降后,民國政府的“接收大員”不僅沒有很好地利用或妥善保管好這些設施,反而將絕大部分設備拆散,盜賣零件,以飽私囊。據說,當時有許多大型無線電真空管公然擺在三亞市場當作金魚缸出售。接收來的大量貴重軍用設施、通信設備、交通工具等,除了少數留給高官們自用外,全部變成了廢品。榆林港只有一個功率較小的海軍電臺還可以勉強與出航艦隊聯系。

在榆林港期間,為了做到有備無患,艦隊總指揮林遵派人向當地漁民了解南沙和西沙群島的詳細情況。西沙、南沙的漁季是在2至4月,春季風力一般在4到5級;冬季多強風,東北強風風力可達7級,5月以后的夏、秋雨季多臺風。西沙群島的錨地不算很差,但南沙群島根本沒有避風錨地,底質不是碎石和沙,就是珊瑚,容易走錨。由于該海區冬季多惡劣天氣,所以選在11、12月份去接收南沙群島并不適宜,加上在戰爭時期受到破壞的南海氣象站尚未恢復,氣象預報不準確,海上天氣難以掌握,中途又無避風錨地,艱險程度可想而知。但民國政府的決定和命令不能改變,收復南沙群島關系到中國在國際上的聲譽,林遵唯有克服困難,爭取在限期內完成任務。他毅然決定11月10日艦隊正式起錨出海,執行收復任務。

當日凌晨,在官兵們的一片歡呼聲中,林遵下達了出航指令,艦隊緩緩駛離榆林港。不料,航行了10多海里時,海面刮起大風,狂風卷起的巨浪拍打著艦身,“中業”、“中建”兩艘大型登陸艦橫搖至30度,受風面積相當大,眼看有傾覆的危險。偏不湊巧,旗艦“太平”艦的發動機此時又出了故障,難以適應遠距離航行,需返回榆林港修理。林遵迫于無奈只得下令艦隊返航,艦隊首航出師不利。

艦隊回航榆林港休整一星期后,林遵決定于11月19日再度出航。盡管出發時艷陽高照,但海面上仍是巨浪洶涌,艦隊保持著一定距離,艱難前行。艦隊官兵默默無聲地與驚濤駭浪搏斗了一整天,行進了近100海里。下午5時左右,天氣開始發生變化,黑壓壓的云層籠罩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有著豐富航海經驗的林遵馬上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次臺風的前兆,艦隊若繼續前往,有艦毀人亡的危險,于是下令調轉艦頭,從速返回。又經過一夜的折騰,艦隊才于次日凌晨安全到達榆林港。

兩次無功而返,艦隊官兵都深表惋惜與無奈,而政府代表們對艦上的艱苦生活早已不耐煩了,如今又見收復一事遙遙無期,故紛紛向民國政府請示離艦返回。但南京方面回電說,任務未完成,不可隨意返回,一切皆聽從林遵指揮。

歷盡劫波,終達西沙南沙

為了爭取時間,艦隊分頭行動,副總指揮姚汝鈺率“永興”、“中建”兩艦進駐西沙群島,目標地是主島永興島。

姚汝鈺指揮“永興”、“中建”二艦于11月24日凌晨抵達西沙永興島海域,在離島200米處拋錨。艦隊參謀張君然率“永興”艦輪機長及幾名戰士帶著沖鋒槍,由兩位漁民做向導,駕駛小艇駛向永興島,在離岸約20米處不能再駛近時,他們只能涉水上岸。上岸后,幾個人不到半小時便繞島一周。他們發現,島上除了有海龜蛋和海龜爬過的痕跡外,沒有半點人跡,岸邊有一座30余米長的棧橋,是日本占領期間運鳥糞用的,當時棧橋已損壞無法使用,原有的其他建筑也已破壞殆盡。

11月29日上午,隨艦的民國政府各部代表、廣東省接收專員、駐島人員以及儀仗隊依次登上永興島,舉行收復西沙群島儀式。鳴炮升旗之后,將紀念碑豎起,碑正面刻有“衛我南疆”四個大字,背面刻著“海軍收復西沙群島紀念碑”及“中華民國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立”,碑上日期是艦隊所帶石匠在儀式前加刻上去的。至此,民國政府所派代表進駐西沙群島的任務基本完成。

1946年12月9日,林遵第三次率艦隊出海遠行。出于穩妥考慮,這次林遵決定由李敦謙艦長率“中業”艦為艦隊先導,林遵坐鎮“太平”艦隨后,目標直抵南沙群島的主島——長島(后改名太平島)。當日早晨8時,天氣晴朗,東北風3級,艦隊漸漸駛離榆林港。10日上午10時,林遵下令在華利拉(Varella)角外利用陸標測定準確船位后,艦隊直指南沙群島的太平島。由于估計風流壓準確,船位一直基本保持在航線上,艦隊航行至12月12日上午,海水漸漸變為深綠色(過去一段為墨色),他們知道艦隊已進入1000米左右的較淺水域,距珊瑚區不遠了。林遵下令派水兵上桅頂加強瞭望,搜索變淺水域,并減低航速,開動回聲測深儀,不斷記錄水深讀數。

12日上午10時左右,艦隊正前方地平線上出現一條短黑線,之后逐漸見到岸形。雷達熒光屏上顯示出一粒光點,與天文觀測的經緯度、水深和海圖上標繪的圖像校對,林遵斷定這正是日思夜盼的目的地南沙群島主島——太平島。又過了半小時,航經一塊深約40米的珊瑚平臺,海水突然變為淺綠色。

林遵下令將船速減至極慢,用雷達測得距離太平島岸線600米、水深30米,接著下令立即倒車,11時左右在太平島的西南岸外下錨。錨地是碎石、沙底,海水十分清澈,錨和錨鏈拋下海底后全部都能看清楚。拋好錨后,拉汽笛長聲,然后放下汽艇和救生劃艇,由“太平”艦副艦長何炳材帶水兵和海軍陸戰隊各一個班開始登陸。上島后,他們先進入近岸邊的堡壘搜索,未發現任何人員,便在島嶼頂部升掛國旗。再向北進入兩座混凝土房子內搜索,見有日軍留下的幾頂鋼盔和破爛軍服、皮鞋,附近有日軍豎立的石碑,碑上方有日本國徽,下書“大日本帝國”幾個大字,眾人將其推倒。他們還發現,島上遺有廢棄的無線電臺,西端有電力廠和幾間房子,建筑物均系水泥結構,窗戶較小,是為防御臺風和暴潮而設計的,大部分已破爛。

經過搜索確認島上安全后,隨船的修建材料、機械、儀器等陸續被運上島。修建技術人員對島上的發電車間、無線電臺、氣象站和宿舍等,按輕重緩急分別進行修理或更換。

林遵、李敦謙及民國政府接收代表在島上舉行了隆重的進駐儀式。為了紀念“太平”艦接收該島,便改“長島”為“太平島”。接收代表團在島上豎立了一塊高約1米的鋼筋水泥石碑,石碑正面上端刻有青天白日國徽,下刻“太平島”三個字,石碑背面刻有“中華民國三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立”,左旁刻“中業艦到此”,右旁刻“太平艦到此”。次日,林遵率艦隊官兵和政府代表,同駐島官兵一一話別后,踏上歸程。南沙群島的收復與進駐任務,至此順利完成。一度為日本和法國殖民者侵占的西沙、南沙群島,終于回到了祖國懷抱。

1949年,蔣介石敗退臺灣。國民黨部隊在撤離海南的同時,駐守南沙及西沙的國民黨軍也一齊撤離,駐太平島的部隊乘“中勝”艦撤回臺灣軍港。之后的5年,南沙群島及西沙群島呈無政府管轄狀態。

1956年6月,臺灣國民黨政府決定派姚汝鈺率“太和”、“太倉”兩艦開赴南沙,對太平島再次實施武裝進駐。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登島部隊上島后,發現島上房屋墻壁涂滿了漢字標語,其中有“打倒美帝國主義”、“全國無產階級團結起來”、“實現新民主主義革命”、“中國共產黨萬歲”等,署名是“李三德”、“何良美”等,署名時間是1954年。島上還有漁民近期居住過的痕跡,遺留有水桶、漁網、線纜等物,甚至發現了蘇制彈殼。據分析,島上標語為海南島民兵所寫,他們曾駕漁船來到過這里,并居住過一段時間。由于20世紀50年代人民解放軍海軍力量薄弱,無力顧及南沙,對登上南沙諸島的民間力量無法增援,漁民們不得不撤回到海南島。(責編: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