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靜
節前跑電視口的幾位記者聚餐,除我之外都是要跑春晚的,說起春晚,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大概只有在中國,一臺晚會居然有專人跑專線,更有甚者的是,東三省的報紙有跑趙本山線的記者,為一個人開一條線,真是社會主義春晚特色。
通常各種晚會都由電視臺的總編室或晚會節目宣傳組負責,負責組織記者,召開發布會,信息共享,資源公開,生怕記者不理會。只有跑春晚的記者,必須像狗仔隊一樣,使盡各種奇技怪招,探得一星半點的虛實。而可笑的是,這臺晚會的收視率逐年下降,今年給幾乎所有當紅藝人(包括影視界)都發了邀請函,真正愿意來的就是我們看到的那些,再也不像前幾年上節目還需要各種潛規則,當然潛規則還是有,都是那些如過眼煙云的節目和藝人。
各家地方平面媒體的主任多在四五十歲,他們的慣性思維里春晚還是有關注度的,況且這段時間政通人和,沒有選題,只好寫這個。于是春晚節目組拿著這根雞毛當令箭,通常只給所有媒體一次發布會和一次進場的機會,今年連發布會也要取消。
彩排要五場左右,每場都要報,悲催的各記者第一關要混進央視的大門。這道大門我進去過,守門的是武警,必須有出入證或里面的人出來開條子。我親眼見過一個全國知名主持人(也主持過春晚)在門口被攔下時,用響徹云霄的中音斥責警衛為何不認得自己,警衛無動于衷。總跑央視的記者總有些門路,通過里面的熟人開條子把自己帶進去;沒有熟人的就得花錢,我也不知道他們所在的媒體怎么報銷這筆費用。
進了大門不代表可以采訪,他們都豎著耳朵觀察著出出入入的熟臉們,看看能不能發現誰和誰不和之類的小插曲。想要進入演播廳,首先不能讓自己的目光與保安碰撞,演播廳大門是保安把守,不像武警一絲不茍和認證不認人,他們看見名人會不加攔阻。
有位軍旅歌手帶著一個助理,助理手里捧著水杯,有個記者靈機一動,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假裝是歌手的另一個助理,尾隨著大搖大擺進去了。還有一位記者碰見范明,跟他抱怨,范明邊和她扯閑篇:“怎么會進不去呢?”邊示意她跟著自己,就這么聊著進不去的話題進去了。
他們在后臺看見了許多鮮為人知的人際關系,卻不能寫出來,能寫的只有老掉牙的節目單話題,老百姓應該早就不care這件事了吧!
被迫跑春晚的記者多是長江以北的日報,這兩年網絡媒體已經不再硬性要求必跑春晚了。這些日報既要這些無聊的料,又出不起買斷線人的錢,都難為在記者這里,他們趕在春運高峰期來到北京,大年二十八最后一次聯排結束后,只報銷火車票的他們苦哈哈地買不到回程票。演員沒法和家人過除夕是自愿的,可以從中獲得得以走穴的知名度,早在春晚還有影響力的十年前,有位小品演員拿著一箱子現金來到春晚現場,和其他人吹噓說,這是他上一年的那個小品掙來的。
即使記者不圖利,他們也感覺自己在做著一件于國于民都很沒有價值和建設性的工作,如果不是除夕夜只有這一臺行政壟斷的晚會,百花齊放的人民或許更愉快和輕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