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加斯:新型艾滋?

龍怡

5月29日，由眾多諾貝爾獎得主和慈善機構支持的非營利性學術組織“公共科學圖書館”（PLoS）發布最新研究報告《查加斯：美洲大陸的新型艾滋》。參與研究的著名疾病專家與學者們宣稱，“這并非危言聳聽，查加斯正在某些地區逐漸蔓延并加劇”，這種熱帶病本應被列為突發公共緊急事件，但如今卻被忽視了。

“接吻”染病

查加斯的感染過程有點“重口味”。此病又名美洲錐蟲病（American trypanosomiasis），是克氏錐蟲（Trypanosoma cruzi）引起的一種人獸共患的寄生原蟲病，主要由嗜血錐蝽傳播。

錐蝽出沒于墻縫和茅草屋頂中，夜間活動。它有一個“浪漫”的名字：接吻蟲，源于其獨特的吸血方式——熟睡的人排出的體熱和二氧化碳會吸引錐蝽叮咬人的嘴唇附近。

被錐蝽“親”過的后果卻很不浪漫。它們會將帶寄生蟲的糞便排在傷口處，若人抓撓被咬的部位，寄生蟲就會進入傷口，繼而進入血液。寄生蟲會在心臟部位大量繁殖，最后導致寄主因心力衰竭而死亡。

盡管大部分病例出現在拉美和加勒比地區，但一些人被感染后并不知情，全球化流動使得查加斯漂洋過海?！肮部茖W圖書館”去年刊載的一份關于查加斯的報告稱，疫區的范圍越來越廣泛，比如生活在巴塞羅那的玻利維亞女性感染率已達4.3%；另外，僅美國就有100萬的病例，以南部的得克薩斯州和墨西哥灣沿岸居多；還有上千的感染者散布在加拿大，歐洲，澳大利亞和日本。

據統計，世界范圍內約有1000萬人感染查加斯，其中的20%—30%會遭遇病毒引起的查加斯氏心臟病，出現心律失常、心力衰竭、心室顫動等癥狀，或者由血栓導致的猝死。病毒也會使胃腸道損壞，產生胃腸肥大或巨食管癥。

由于查加斯與早期艾滋的蔓延相類似，為了喚起人們的關注，學者們將兩者進行了比較。兩種疾病都屬于差異性健康問題，因為地理、經濟、醫療等條件限制，疾病對貧困地區的影響更大。若患者發現得早，通過3個月的大劑量藥物治療，病情可能不會惡化，年均治療費用約1028美元；但由于該疾病潛伏期十分漫長，終身醫護的費用也有可能達11萬美元。高昂的費用使很多患者不得不放棄治療。

就像艾滋初期肆虐的前20年中那些無助的病患一樣，大部分查加斯感染者得不到醫療保障，而且在治療的第一階段缺乏特效藥芐硝唑。根據無國界醫生組織的調查，在一些疾病高發地區，如巴拉圭和玻利維亞，芐硝唑的匱乏使得上千名被初步確診的患者耽誤治療。與此同時，患者也遭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以居住在美國的查加斯患者為例，移民身份給他們尋求醫療服務設置了壁壘，就像艾滋病患者在性取向上面臨的窘境。

查加斯所引發的問題，還不僅是患者得不到醫療服務這么簡單。他們中的很多人被感染后并不自知，很可能成為他人的感染源?？耸襄F蟲可以在懷孕期經由母體傳播，引起先天性查加斯病。感染者獻血或捐助器官時，克氏錐蟲也會尾隨其中。紐約最早的查加斯病例出現在20世紀80年代，便是由輸血引起。

美國國內反對移民者的聲音由此高漲，稱移民者給國內帶來了安全隱患，應該將他們攔在門外。公共科學圖書館在兩年前發表過一篇論文，稱查加斯病已在得州流行，吸血錐蝽通過狗已經轉移到人的身上。值得警惕的是，該州血液捐獻不強制檢測，也沒有要求醫生將該病病例上報給衛生當局。

太夸張？

“公共科學圖書館”于新近發布的期刊社論引發媒體競相轉載。文章作者之一貝勒醫學院國家熱帶醫學院系主任彼得·霍特茲博士說，他的目的是想號召人們為查加斯病人提供充足資源?！拔蚁胱屓藗冏⒁獾竭@種疾病。我認為查加斯和艾滋一樣應該得到人們重視，但是很多人都沒聽說過這種疾病?！碑敱粏柕脚c艾滋聯系到一塊是否會讓人們歧視查加斯病時，霍特茲回答：“我認為情況不會更糟了。”

報告作者們認為，解決查加斯病需要新的藥物和研制疫苗。不過，解決這種流行病的第一步是要先肯定它的存在，這份報告就擔當了此項重任。通過加強公共健康的報道，尋求更多的經費和研究支持。

不過對于將查加斯與艾滋相提并論，一些傳染病專家斥責為不切實際。查加斯病基金會主席里克·塔爾頓回應說，除了患者群體主要是窮人這點外，兩種病鮮有共性?！拔艺J為將兩者進行比較是一種悲哀?！彼栴D同時是喬治亞大學研究查加斯病的知名教授，“很難說這種博人眼球的方法對于病人來說是福是禍……我覺得將查加斯比作艾滋很不現實，我對于采用這種方法改變現實狀況并不抱期望”。

實際上，艾滋病和查加斯病有著本質區別。第一，傳染途徑不同。艾滋病由人跟人之間直接傳染。而查加斯病主要是通過錐蟲向人傳播。良好的居住條件基本上就可以對查加斯病起到控制預防作用。人跟人直接傳播的的途徑也包括母嬰傳播和輸血，但這些屬于少數。

第二，病原和致病機理不同。艾滋病的病原是病毒，病理是患者的免疫系統遭到嚴重破壞而致死。查加斯病的病原錐蟲是一種原生動物，但它的致病機理到現在都不是很確定，有好幾種猜想。

第三，與艾滋不同的是，相當部分的克氏錐蟲感染者不顯示癥狀。只有20%—30%左右的人病情會惡化，出現心力衰竭等癥。塔爾頓說，感染艾滋病毒后，如果不進行治療，就等于宣判了死亡。但是大部分身患查加斯病人不進行任何治療，卻可以繼續生活幾十年。最重要的是，查加斯可以治愈。而當前醫學條件下，艾滋病的治療幾乎要持續終生。

第四，艾滋病是全球性的。而查加斯病只有在美洲有直接通過錐蝽傳染的病例，其他地方的病例是由人員流動造成的。在中國，目前為止還沒有查加斯病的例子?！暗撁嬗绊懸彩怯械??！彼栴D指出，“許多人對兩種藥物有毒副反應，而且很難確定藥效如何。傳染病可以治愈，但人們并不總是去治療”。當然，看病的錢是一個重要因素。

達爾文死于查加斯？

查加斯病是以巴西醫生卡洛斯·查加斯的名字命名的，他于1909年發現此病。根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報告，這種傳染病通常會潛伏數年，然后以心律失常和心臟衰竭的形式發作。約有1/4的受害者會發展成心臟或腸道擴大，如果發作可能導致猝死。

查加斯病可能是達爾文的死因之一。馬里蘭大學醫學院的研究人員認為，達爾文死前患有三種不同的疾病，包括去往南美安第斯山脈航海旅途中染上的查加斯病。達爾文在他的日記中寫道，1835年他在旅途中被一只“巨大的沒有翅膀的黑色昆蟲”咬了。47年后他因為心臟衰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