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4月中旬日本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拋出“購島論”,到7月底日本首相野田佳彥表示爭取在明年4月將釣魚島“國有化”,日本在釣魚島問題上玩得越來越放肆。
7月15日到16日兩天內,日本駐華大使丹羽宇一郎在北京和東京之間打了個往返。這位73歲的資深外交官,6月因公開反對石原慎太郎的“購買釣魚島”計劃,而遭日本政界激烈批評,不得不為“個人意見”做出道歉。
兩年前從商界精英轉型為外交使節的丹羽,或許是不諳外交“潛規則”,為一句“胳膊肘向外拐”的真心話挨了批。他的擔憂卻沒有錯——中日邦交40周年的景氣,因為日本在釣魚島問題上的一再挑釁,變得陰影重重。
中國的態度則一如既往: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固有領土!“哪一天玩過火了,失控風險并非不存在,你們做好準備了嗎?”《人民日報》官方微博如是問。
中國律師申請遷戶釣魚島
7月中下旬,律師郝俊波做了兩件事: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申請,將自己的北京戶籍遷至釣魚島;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遞交訴狀狀,訴日本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和日本政府釣魚島侵權(后又追加栗原國起和東京都政府為被告)。
“看到石原慎太郎嘀咕著要從個人手里買釣魚島起,我就有這個想法了。”郝俊波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說,職業敏感讓他意識到,“這肯定是在玩法律程序”,而不僅僅是所謂的“鬧劇”。日本首相野田佳彥在“七七盧溝橋事變”紀念日的敏感時刻,拋出“擬將釣魚島國有化”的論調,促使郝俊波產生了一個想法:遷戶口,告石原,用自己的方式維護中國對釣魚島的主權。
這位2004年從加拿大約克大學畢業的法學碩士,受惠于國家政策,于2005年將戶口落至北京市朝陽區。如今,他準備放棄這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北京戶口。
按照公安部《關于辦理出國留學人員戶口登記問題的通知》,“需要跨市、縣安置工作的歸國留學人員……不屬于國家統一分配的,憑護照和接收地市、縣以上人事部門的證明在接收地派出所辦理落戶手續”。郝俊波條件符合,證件俱全,只欠東風。他說,“我相信自己有權利選擇到中華人民共和國主權內的地方落戶,遺憾的是沒聽說釣魚島有一個目前正在運作的行政戶籍管理機構。”
“故此,本人現鄭重懇請貴部(公安部)指定或設立相關的戶籍管理機構以處理中國公民釣魚島戶籍的相關問題。”郝俊波在“謹呈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部長孟建柱”的申請書中寫道,“在確定上述機構后,本人將盡快辦理。”
郝俊波的申請讓人聯想到演員孫海英。去年2月20日,據日本共同社報道,截至2011年1月,已有約520名日本人將籍貫遷入了與俄、韓、中有領土爭議的北方領土,其中負責尖閣諸島(中國稱“釣魚島”)的沖繩縣石垣市辦理了約20人。孫海英隨即在微博上稱,他和妻子呂麗萍正式提出申請,將戶籍遷入中國釣魚島,“我渴望成為這個島上的居民,從人類有文字記錄開始那就是中國的一部分”。明星效應引來了眾多網友的圍觀和附和,環球網當時發起的調查顯示,95%受訪網友表示愿意將戶籍遷入釣魚島。但熱鬧了一陣后,在互聯網上提出的申請最終也只是止于互聯網。
郝俊波邁出了走法律程序的第一步。對于失去北京戶口可能給生活和工作帶來的影響,他也想過:以后購車購房、孩子上學、養老醫保等問題就都需要重新考慮,且外地戶口的律師可能面臨在北京注冊的問題。“但總得有人做出犧牲吧,而且我認為這些個人問題跟國家利益相比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不容否認的是,戶籍是國家對居民行使行政管轄的重要證據。”
郝俊波的第二步,是向北京高級人民法院起訴日本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日本政府、栗原國起(所謂釣魚島的民間擁有者)和東京都政府。起訴書顯示,郝俊波認為被告侵犯了他的三項權利,分別是主權和領土完整權、對釣魚島及相關海域的所有權等財產權、作為中國公民之名譽權和榮譽權。他請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害,采取公開登報的方式賠禮道歉;判令被告將非法募集的購島捐款沒收作為我國開發釣魚島及目前中國公民前往釣魚島之資金;本案訴訟費用由被告依法承擔。
7月19日,北京高院的接待人員接過郝俊波遞交的材料反復閱讀后表示,暫時先收下材料,稍后會再聯絡他做出答復。
“如果拿到中國法院的判決,我就可以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若石原來中國就會被限制離境;若石原終生不敢來中國,我也可以申請執行連帶侵權的日本政府,相信日本政府會有可執行的財產。”郝俊波說,接下來他還準備向我國的立法機構提出有關立法建議,對中國的爭議領土行使立法權,加強立法。
正在等待回音的郝俊波說,如果沒有回音,他會在8月15日(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再次發信催問。
“這種愛國行為的積極性值得肯定,但善意的行為未必導致善意的結果。”日本問題專家、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馮瑋認為,中日關系存在三大瓶頸:戰略互惠,國民互信,經貿互利。諸多因素決定,前兩個瓶頸短時期內很難突破,而從外交大局考慮,公民個人申請將戶口遷到釣魚島之類的做法,無助于解決問題,反而一定程度上“配合”了日本政客的作秀,容易激化民間矛盾。
不過在主權問題上,中國政府也絕不會退讓寸步。“有識之士都要認清,以中日地緣政治的關系,誰都離不開誰,和則兩利,斗則兩傷。”馮瑋認為中國處理釣魚島問題的基本原則就是要有理,有力,有節。
“首先,在法理上,在道義上,我們必須有充分的依據,加強對有關問題的深入分析和研究。其次,我們必須明白,日本自古以來就是個有武士道傳統的民族,是個‘崇尚實力的民族。光同它講理是根本沒用的,因此必須‘有力,這個‘力是力量的力,即提高自身實力,加強軍備,讓日本人懂得,中國自古就有‘犯我漢者,雖遠必誅的氣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最后,所謂有節,就是政府做到‘該出手時就出手,輿論進行正確引導,民眾不要采取一些有害無益的所謂‘愛國行為,導致釣魚島問題更加復雜,不利于這一問題的最終解決。”
野田的算盤和美國的態度
在恢復中日兩國關系正常化過程中,中國善意提出擱置釣魚島主權爭議的主張,是以大局出發、長遠利益為重。
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之際,中國總理周恩來在與日本首相田中角榮會談時就釣魚島問題提出了“求大同存小異”的原則。1978年10月25日,在東京記者俱樂部出席記者招待會的中國副總理鄧小平說:“我們把‘尖閣列島叫做釣魚島。我們雙方對該島的稱呼不同,雙方的意見也有分歧,所以在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時,我希望我們雙方不要涉及這個問題。在這次締結中日和平友好條約時,我希望我們雙方也不要涉及這個問題。”
馮瑋告訴《新民周刊》,以往日本政府會注意避免觸碰這個敏感問題,現在野田政府突然打破默契,大致可以從內外兩方面解讀。
從外交方面看,冷戰結構解體后,日美同盟遭到動搖。按照原日本外務省顧問栗山尚一在《擺脫漂流狀態——日美關系新的方法和對策》中的說法,“由于失去共同目標蘇聯,美國和日本如同在大洋里航行的兩條船,一方面需要互相援助解決一些具有燃眉之急的問題,另一方面又有隨時碰撞的危險。”因此,尋求日美同盟新的基礎,是日本的主要戰略任務之一。
美國宣布“重返亞洲”,給日本提供了新的機遇。馮瑋表示,日本這次炒作釣魚島問題,就是其中之一,“不然,石原為什么在今年4月跑到美國宣傳他的購島計劃?”
而從內政方面看,野田能否坐穩政權,取決于三個要素:黨內同志,國內民眾和美國。野田所在的派系是個小派系,因小澤一郎出走而嚴重分裂的民主黨又不可能與野田同心同德,所以其黨內政治基礎更加薄弱,甚至可能導致日本在9月提前大選。“巧合”的是,野田在7月表示,最快將于9月底對釣魚島實現“國有化”。
目前,野田的民意支持率僅高于20%。今年4月,日本雅虎網站舉行的民意調查顯示,92%投票者支持石原慎太郎的購島行為。
至于美國,一方面強調釣魚島是《美日安保條約》第5條的適用對象,另一方面又表示不會參與中日釣魚島的主權紛爭。馮瑋指出,這一表態看似矛盾,卻值得深究。
美日同盟關系,本質是日美聯手對付中國和俄羅斯,但是這不表示美國要為日本在嚴重損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得罪他國。2010年梅德韋杰夫登島后,美方表示:“《日美安保條約》中有關共同防衛的條款,不適用于日本和俄羅斯有爭端的北方四島”。中方表態也是含蓄指出,美國的利益不會因為一紙《日美安保條約》所束縛。所以,中國不懼日美的“安保條約”。
馮瑋又舉例,前不久中菲圍繞南海黃巖島主權爆發激烈沖突,自知無法對抗中國的菲律賓轉而求助于美國。然而美國政府除了恪守南海中立立場的聲明和打發菲律賓的幾艘船,連一句譴責中國的“重話”都沒有。“雖然美國計劃‘重返亞太遏制中國的快速崛起,盡管美菲同盟已有60年的歷史,但美國顯然不想與中國正面交鋒得罪對方。”
美國媒體報道,如果中美開戰,美航母很快將遭解放軍武器威脅。美國關于中國軍力分析也指出,中國的洲際導彈的射程達到13000公里,可以打到美國西海岸,加上中國的核潛艇神出鬼沒,構成極大威脅。
不容置疑的歷史證據
日本部分政客不斷叫囂“釣魚島是日本固有領土”,甚至企圖將這一立場寫入教科書。可笑的是,他們從來拿不出站得住腳跟的歷史證據。
日本宣稱,釣魚島是由日本探險家古賀辰四郎于1885年第一個發現的。而事實上,中國明代文獻《順風相送》在1403年就記錄了中國人前往琉球群島會經過的釣魚島(書中記載名為“釣魚嶼”)。另外,1534年明朝琉球冊封使陳侃上呈的《使琉球錄》以及1862年的《皇朝中外一統輿圖》中,都明確表明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都屬于中國,并不屬于琉球。1879年,日本吞并琉球改稱沖繩,即便如此,中日兩國政府在談判中都認為,釣魚島不在琉球群島的36個島嶼之內。
至于古賀辰四郎,據說是出生于日本福岡縣的一個小業主,生性喜歡冒險。在琉球改為沖繩縣后不久,便搬遷到那霸,開始采收沖繩近海的海產物并從事出口事務。1885年,他航行至釣魚島列嶼時,發現這里有成群的產孵期的信天翁,于是想到通過采集鳥羽來發財。回到那霸后,6月10日,他就向沖繩縣提出申請,租用此地。
為了占有該島,內務省先密令沖繩縣廳對該島進行調查。對此,沖繩縣令于1885年9月22日呈報認為,這些島嶼與《中山傳信錄》中所載的釣魚島同屬一地,“若果為一者,則已為清國冊封之舊中山王之使船所詳悉,且各命其名,以為琉球航海之目標。故若效此次大東島之行,勘察之后即立標樁,恐有所不妥”。
雖然手未伸,但實際上,日本天皇政府從1885年開始就已經計劃從中國奪取釣魚群島,并為此暗中布謀,9年后,終于等到了“他日之機會”。
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戰爭初期,古賀辰四郎又向沖繩縣遞交開發釣魚島的申請,縣里以“該島尚不明確是否為帝國所有”為理由,駁回了申請。專攻日本歷史的京都大學名譽教授井上清在其著作《釣魚島歷史與主權》中一針見血地指出,“實際上正是因為政府知道這是中國的領土,所以在尚未戰勝中國之前,還不得不慎重從事。”1895年,戰敗的清朝政府與日本簽訂了《馬關條約》,日本內閣才決定把釣魚島并入日本版圖并置于沖繩縣管轄之下。
同年,古賀辰四郎到釣魚島開墾,日本內務省1896年8月以免使用費及期限30年為條件,將釣魚島“租借”給古賀。1926年租借期滿后,古賀辰四郎次子古賀善次向日本政府繳納租金,至1932年向日本政府“購買”釣魚島,1972年,埼玉縣大宮市企業家栗原國起向古賀家“買下”釣魚島列嶼的南小島和北小島,古賀善次1978年去世后,其妻花子將釣魚島賣給栗原家,栗原則將島嶼租回日本政府管理。
如今石原慎太郎所說的民間釣魚島“地主”,即指栗原家。
而從法理上來說,二戰結束之后日本戰敗,1943年的《開羅宣言》以及1945年的《波茨坦公告》就明確規定,日本的主權不包括釣魚島,應歸還侵略的領土。
但是當時日本政府借口釣魚島及其附屬島嶼為沖繩縣管轄,將其交由美軍托管。
同時,日本政府鼓噪,日本是根據國際法中任何一國可對“無主地實行先占”的條款,將“尖閣列島”劃為日本領土的,并強調“尖閣列島”并不是中國臺灣的附屬島嶼,所以日本即使承認了《波茨坦公告》,也沒有必要將“尖閣列島”歸還給中國。
而日本歷史學家高橋莊五郎在《釣魚島等島嶼紀事》一書中駁斥了這一荒謬理論:“由于石油問題,‘尖閣列島成為爭議焦點時,外務省并沒有現成的文件能闡明將‘尖閣列島編入日本領土的經過,也沒有一份地圖或一份正式文件用經緯度正確地標出‘尖閣列島的位置,甚至連政府的公告和沖繩縣公告也沒有。”
“即使日本政府認為日本是‘先占了無主地,但事實上,‘尖閣列島如果不是無主地,那么無論有多少古賀辰四郎父子對尖閣列島進行開發的所謂有實際控制效力的事實,也決不能成為日本對‘尖閣列島擁有主權的證據。因為日本是通過日清戰爭(即中日甲午戰爭)掠奪了中國的臺灣和其附屬島嶼。”這里的附屬島嶼,就包括了釣魚島、黃尾島、赤尾島、南小島、北小島等。
1972年,美國正式向日本移交琉球群島的管轄權時,將所謂的釣魚島施政權交給了日本。但中國國家海洋局海洋發展戰略研究所副所長張海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美國所謂的托管和歸還施政權,只是沖繩,并不包括釣魚島,而且這種移交并沒有國際法律支持,只是美日兩國的私相授受,主權仍然是中國的。
而就在1971年,美國參議院就美國歸還琉球給日本的協議提交進行討論和表決之際,一份詔諭的出現讓釣魚島的歸屬有了更加傳奇性的色彩。1971年10月29日,楊振寧、鄧志雄、吳仟標、約翰·芬奇(John Fincher)四位知名教授,和一位名叫徐逸的女士來到參議院。徐逸女士當場展示了一幅家傳的慈禧詔諭,顯示釣魚島竟為盛宣懷家族的御賜封地!
原來,當年慈禧太后患有風濕病,御醫用百藥而無效,盛宣懷家族開辦的中藥店“廣仁堂”獻上了治風濕的特效藥,醫好了太后的病。太后大悅,得知藥是取自釣魚島產的海芙蓉,就在光緒十九年(1893年)十月下詔把釣魚島賜給盛宣懷(比日本把釣魚島并入日本版圖早兩年)。
“皇太后慈諭:太常寺正卿盛宣懷所進藥丸甚有效驗。據奏原料藥材采自臺灣海外釣魚臺小島。靈藥產于海上,功效殊乎中土。知悉該卿家世設藥局,施診給藥,救濟貧病,殊堪嘉許。即將該釣魚臺、黃尾嶼、赤嶼三小島賞給盛宣懷為產業,供采藥之用。望其深體皇太后及皇上仁德普被之至意,欽此。”
而出示詔諭的徐逸,本名盛毓真,正是盛宣懷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