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度”新征程

胡展奮

4月17日是個“尋常”與“不尋常”交集的日子。

4月17日是個屋外屋內都有熱流洶涌澎湃的日子。

為紀念浦東開發開放22周年，一場別開生面、被國防大學教授黃宏將軍譽為“創新互動”的座談會在浦東圖書館舉行。

不必鑼鼓喧天，也不用宏大敘事，充滿傳奇的浦東熱土本來就涌現傳奇人物，而當傳奇人物一一亮相“真人版”，并且一一被著名文化人與學者以個性化語言“評頭論足”時，會議氣氛之熱烈其實已無須再加渲染。

“浦”字一點，為什么下綴？

浦東精神是什么？

浦東新區區委常委、宣傳部長鄧捷在會議的第一議程中，對此作了扼要而精當的闡述，他指出，浦東開發開放22年來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更彌足珍貴的是，浦東開發開放的偉大事業孕育了“只爭朝夕、勇立潮頭、崇尚科學、開放包容”的“浦東精神”，這一寶貴的精神財富必將激勵浦東人投身二次創業的偉大事業。

“只爭朝夕”事實上是一種搶抓機遇的責任和擔當，而勇立潮頭、敢于爭先的膽識和抱負，則彰顯了崇尚科學、尊重規律的施政理念，至于“開放包容”，毫無疑問體現了浦東面向全國、面向世界的海納百川的胸襟和氣度。

“浦東精神”不僅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本質要求一脈相承，集中體現了“公正、包容、責任、誠信”的上海價值取向，而且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實踐特點和浦東特色，凝聚了浦東黨員干部群眾服務奉獻浦東開發的共同意志和強大動力。

也許是受到鄧捷部長主旨演講的感染，在回答浦東精神中最濃縮、最為人稱道的價值是什么時，浦東改革與發展研究院院長萬曾煒一字一頓地說，我個人感受八個字：“只爭朝夕，勇立潮頭！”

那么，為什么特別強調“只爭朝夕”呢，當時的態勢真那么緊迫么？萬曾煒的回答非常直率：晚了！小平同志也說過，浦東開發至少晚了五年，如果像深圳經濟特區那樣，早幾年開發就好了。

正因為“晚了”，所以必須“爭”啊，萬曾煒感慨地回憶，現在的年輕人難以想象上海當年的落后，只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市區內擠滿了成千上萬的工廠企業，還密集居住了八百多萬市民，住房奇缺、交通混亂、污染嚴重、設施老化是當年上海城市的基本寫照；一百多萬只煤球爐、一百多萬只馬桶是上海居民生活的概括描述，這樣的落后要立刻翻轉，我以為“只爭朝夕”還是比較書卷的說法，其實就是“拼命”加“搏命”才能迎頭趕上啊！

浦東開發之初，這里就是沼澤、白地，推窗看去，不是棚戶就是爛泥，沒有像樣一點的建筑，連請外賓吃飯都找不到餐館，必須擺渡到浦西去。剛才有人說常常捧著搪瓷碗，蹲在工地吃拉面，其實更“慘”的還有，錯過了時辰，餓一頓繼續干，還不是三天兩頭的事嗎？但是，我們在接待一批批來自世界各地，來自五湖四海的考察者時，卻底氣十足地對著五顏六色的模型侃侃而談“遠大前景”，這樣的自信，經常遇到懷疑或譏笑的眼光，甚至不太客氣的質疑。不要忘了，參觀者掉頭一瞥的視野是和我們一樣的：沼澤、白地，不是棚戶就是爛泥！

那么我們的底氣甚至“大言不慚”的依據是什么呢？靠的就是“只爭朝夕，勇立潮頭”的精氣神！這種精神理念不是盲目樂觀，而是基于科學的判斷和論證。

比如，剛才說“浦東開發晚了”，但“晚了”可絕對不是“完了”啊（眾笑）！恰恰相反，有一句話叫做“后發制人”，還有一句話叫做“后到的和尚喝厚粥”，嘿嘿，什么意思呢？要知道，恰恰是當時“先行先試”的深圳特區的實踐，為浦東開發帶來了鮮活的經驗和寶貴的借鑒。一桶粥，先舀走的是稀的，積淀下來的才是精華，就是經驗和借鑒，浦東開發是在經濟特區開發十年以后才起步的，特區能做到的，浦東不但沒有理由做不到，還應該做得更加好。

有感于萬曾煒院長的激情發言，負責點評的上海社科院經濟研究所原所長袁恩楨同樣感慨萬千，他說，我也是參與浦東開發的“老浦東”了，如同萬院長所說，浦東開發“只爭朝夕”的“飆速”，一度使它成為全世界腳手架最密集的工地，說“全國一半以上的塔吊在浦東”其實并沒有夸張，一直以來浦東地圖的修編頻率是最高的，有個叫沈入群的老同志擅長繪制地圖，但總是趕不上趟，以至于他一年多就得重繪一張浦東新圖，浦東開發以來居然繪制了15張浦東新地圖！用他的話說，用地圖來追趕浦東的變化，那真叫個“累”！

還有一位“用鏡頭守望陸家嘴”的攝影師姚建良，20年來用鏡頭做浦東變遷的記錄者，也是這樣的感受：只要一不小心就會錯過歷史性的場景！

“浦東開發太偉大了，” 袁恩楨說，但是如果沒有小平同志當初做出的決策，就沒有這種分秒必爭的建設速度，也無法創造出為世界所矚目的浦東奇跡。浦東速度，其實也體現了“鄧小平速度”！

說到“小平速度”，擔任總結發言的黃宏將軍還插入了一件軼事：據說小平同志為南浦大橋題詞時，有意識地把“浦”字上的一點點在了下面，旁人不解地問他，這個點，為什么明顯地低于正常位置？小平以偉人的睿智，戲謔而又意味深長地說：“沒有錯，是晚了一點！”然而小平同志也因此而鼓勵上海的干部說：“浦東開發比深圳晚，但起點可以更高，我相信后來可以居上。”

事實證明，后來者果然可以居上，浦東的速度和高度，即使在全世界都是沒有爭議的。

崇尚科學創新無限

話題活躍，罡風激蕩的會場，不僅回顧輝煌的浦東開發史，也同時熱議浦東“二次創業”的深層認識，由“浦東開發稍晚，反而激發‘只爭朝夕的拼命精神”，延伸到“勇立潮頭，崇尚科學，開放包容”的探討，上海聚力傳媒技術有限公司總裁姚欣的發言令人注目。

姚欣，英氣勃勃的方臉“微胖”。PPTV網絡電視創始人兼總裁。80后創業青年，上海市年度十大人物之一。其最為世界矚目的成就即為“網絡超級播出平臺”的研發突破。此前，2008年奧巴馬選舉，進行總統演講的時候，包括美國CNN、微軟、MSN等很多家大型企業都做了網絡的同步直播，但當網絡觀看人數達到450萬人時，網絡即已崩潰，然而姚欣團隊所做的“奧運播出平臺”，卻達到了近千萬人同時在線的規模，無疑全球領先，被稱為“平臺王”。

如同其“IT新銳人物”的風格，他的發言《浦東，創業者的天堂》也長槍大戟，直抒胸臆：“我的創業從一開始就選擇了上海，選擇了浦東。很多人問我為什么？我的回答很簡單，因為發展中的浦東有好的政策，是創業者的熱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才和資源集聚。我的公司在浦東生、在浦東長，現在我把家也安在了浦東，因為我喜歡這個地方。”

美國西部童話般的表述，談著談著“夢想”忽然談鋒一轉：“有人說成功可以復制，那么我的成功是不是可以復制？”

這是一個敏感話題。當幾乎所有與會者都預判他會傳統性地“謙虛一番” 時，他卻出人意料地說：“（我的復制）想想真的還不是那么容易，這里面有天時地利人和。但我覺得最關鍵的，就是堅持創新，只有堅持到最后才能獲得成功。”

對此，他的點評者、上海社科院經濟研究所李正圖研究員語鋒犀利地指出，創業過程實際上是創新的過程，何為創新？簡單地就是兩句話：第一句是化無為有。像姚欣這個產品過去是沒有的，但是通過他的創新就變成有了。第二個是化腐朽為神奇。創新，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創造性的毀滅，必須要把舊的東西毀滅，然后創出一個新的東西。

李正圖的點評，讓不少與會者想起挪威國王哈拉爾五世訪問浦東時說過：“浦東開發是世界城市開發中一個非常獨特的創新例子，世界上幾乎所有城市的開發事先都未經過全面規劃……，唯獨浦東是經過仔細規劃后再進行建設，這非常可貴。”挪威國王強調的就是“凡事預則立”的現代運籌學和控制論。

如果注意到浦東開發事實上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進入決策層的醞釀期，那么浦東的開發在啟動伊始就夯筑在“科學發展”的基石之上，就不會讓人感到意外了，依照基礎設施先行的方針，浦東建成了以國際機場、深水港、信息港、地鐵、高速公路為主的公共設施，6座跨海跨江大橋，11條越江隧道，8條軌道和1條磁懸浮，形成了一條四通八達的交通網。一個陸家嘴中心區的規劃，幾乎全世界所有著名的設計師事務所都紛紛參與進來，浦東是個大工地，更是個科學設計的“大場域”—— 英國羅杰斯的方案是類似古羅馬的風格；法國貝羅則用箭頭形狀，象征浦東是時代的先鋒；日本伊東豐雄則用“條形碼”，表示浦東將迎來科技時代的春天；而意大利福克薩斯更將古老的中國太極圖這樣濃郁的中國元素導入了現代的設計……如此光怪陸離、紛紅駭綠，以至于時任聯合國秘書長的加利不得不驚呼：這是“一場世界建筑的奧林匹克大賽”！

聯想到“二次創業”盛舉，浦東在體制創新與產業升級方面，屢創第一：建立了我國第一個分管運作的保稅區，率先開展外資銀行，使對外開放由生產制造領域擴大到金融、保險、國際貿易、現代物流等服務業領域；率先開展了新型貿易結算，期貨保稅交割等改革稅點。張江進入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率先開展綜合配套改革試點，加快轉變政府職能，形成了有利于服務經濟、創新經濟發展的信用、監管、人才和政府管理的能力……你也可以把浦東看作一個世界頭腦風暴的“大賣場”——“舊三論”：現代信息、系統、控制。“新三論”：耗散結構論、協同學以及突變理論——騰飛的浦東可謂一一笑納，從善如流。

未來屬于浦東

如果夜航而空中俯瞰，所有人都會發現，浦東方位燈海如熾。

這意味著，至少硬件設施、剛性建設，浦東的閃展騰挪功夫已趨極致；這意味著：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推進，區位優勢相對飽和，資源、土地、勞動力成本約束日趨明顯，浦東再做一次大幅度“伸展運動”的空間明顯局促了。

然而，歷史和現實都要求浦東再鑄輝煌。對此，專家學者的意見幾乎趨于一致，梅開二度，向軟實力要發展空間。

百度“梅開二度”，意思指同一件事成功地做到兩次。由是觀之，天宇那么遼闊，再次的騰飛，浦東應該飛得更高更遠。所謂實時的“勇立潮頭”，就是以“開放包容”的環境，再次凝聚英才與資源，向轉變經濟模式要效益，向人文建設要進步，向民主與法制要和諧，向公平與正義要穩定……—— 一句話，社會建設、文化建設、政治建設、包括法治建設，這些“軟實力”的建設和輸出，應該讓上海、讓浦東“禮賢下士”，給每一個前來“闖”與“創”的尋夢者以尊重，使他們為浦東獻出光熱。

浙江龍游縣有個小伙子叫洪剛，他的故事讓所有外來務工者視浦東為“闖”與“創”的夢之麥加。

聽他的名字，以為高大魁梧，及至見面，發現他文靜沉穩，“浦東，是我圓夢的地方”，他說，帶著浙西口音的普通話顯得綿軟而醇厚。有關他的材料是簡潔的：洪剛，上海外高橋造船有限公司加工部的電焊班長，是技能型外來務工人員的代表。其發明實施的“工字鋼焊接加裝支架”項目獲得了國家專利。并先后為企業培養出高級工15名、中級工123名。他先后獲得上海市勞動模范、全國五一勞動獎章、上海市優秀農民工等榮譽。2008年1月，當選上海市人大代表。

但是，他的樸實的敘述非常感人——……11年前，我懷揣著到大城市拼搏、改變自身命運的夢想從老家浙江省龍游縣來到了上海浦東，并成了上海外高橋造船有限公司的一名電焊工。浦東以“開放包容、海納百川”的情懷為我們外來建設者提供了廣闊的發展平臺，為了能讓我們全面融入生產行業，實現由農民工向產業工人的轉變，公司踐行“員工與企業共同發展”的價值理念，聯系浦東電大開設了大專班、EBA的學習培訓，為員工尤其是我們農民工學習文化、技術、技能創造了良好環境……11年來，我主動創新，攻堅克難，共提出合理化建議38個，有7個合理化建議成果獲得了公司級以上獎項，其中一個項目還獲得了國家專利。2008年1月，我作為外來務工人員的代表，當選上海市第十三屆人大代表，充分享受了一名農民工參政議政的權利。我先后撰寫15份書面意見，其中有8份意見得到了市政府有關部門的采納……

他的演講話音剛落，擔任點評的著名社會學家鄧偉志已按捺不住他的激情：我認為洪剛的發言不是一般的發言，他的發言可以看作是一個宣言。他向我們宣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一個農民、一個外來的農民工可以做上海市的人大代表。他還向我們宣告，任何人只要刻苦鉆研，堅持不懈，就可以在浦東成名成家。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天才，只有“地才”，扎根于大地，不斷奮斗的地才。

無論創新還是轉型，我們都需要洪剛這樣的復合型人才和動力型人才，他還有出色的參政議政能力，聽了他的發言以后，我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英國的大作家莎士比亞，他的劇作流芳千古，但是，流入倫敦的莎士比亞，當年就是洪剛一樣的農民工，他的父母也是農民，因此他也就是像洪剛一樣的農民工子弟，然而通過不懈的努力，他成為作家，洪剛成為專家，兩者是平起平坐的……

演講席上，聽著洪剛的故事而為之動容的還有一名法官——獲得“全國模范法官”稱號的浦東新區法院刑事法庭庭長馬超杰。

和諧的浦東，離不開公平正義，而新區法庭的天職就是為社會公平護航。當20多年來一直奮戰在刑事審判一線，共辦理刑事案件1400多件的四級高級法官馬超杰開始“講故事”時——從那起著名的“無罪的貪污犯”，到首例涉世博妨害公務案、機場刺母案——人們注意到，幾乎全場屏息傾聽，案情的跌宕起伏與司法正義的彰顯高揚，使擔任點評的上海社科院法學研究所所長助理楊鵬飛情不自禁地為其喝彩之余，暢談自己的聯想：司法越公正，社會越和諧，事實證明，司法公正是浦東社會和諧的重要助力。在未來的浦東二次創業當中，法制建設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社會矛盾和利益沖突常常要靠司法化解，從某種意義上說，公正的司法環境就是間接的GDP增量。

有感于法律和道德的互依互存，全國百名優秀志愿者、復旦大學碩士張軼超更趨于愛心的奉獻和公益的呼喚。

在浦東久負盛名的“久牽志愿服務社”是一家專門致力于農民工子女課外藝術教育以及各類認知類課程的服務機構。服務社創始人張軼超自2008年在浦東注冊以來，可謂切切實實地得益于浦東對社會公益組織的大力支持，他全身心投入為外來娃提供免費課外教育服務的公益事業中，發誓“讓每個孩子都不受命運的擺布”！他的點評人上海社聯科研處處長徐中振將張軼超的奉獻生動地概括為“三個一”：一群孩子、一個人、一個組織。張軼超是上海公益組織的優秀代表，是浦東公益活動、公益組織、公益任務的一面旗子，浦東在創新驅動轉型發展的新階段，需要大愛的滋潤，需要人性的光輝，需要更多的“峨山路公益一條街”。

熱烈的掌聲再次響徹會場內外，座無虛席的報告廳，按黃宏的說法，洋溢著他從未見過的、別開生面的“互動流”，一場本來很可能流于嚴肅甚或失于刻板的紀念性座談會，因為始終有創業熱流、有熱土激情的浸潤而更像一次多側向的即興交流，脫稿演說……

熱土的故事太多。如姚欣這樣大澤龍蛇的創業者在張江“挎包進去，寶馬出來”的俯拾皆是；如張軼超這樣“捧一顆心來，圓一個夢去”的追夢者更是多如滿天的星星，當無數的星星匯成創業的巨流，浦東就成了一條帶動“長三角”，奔向太平洋的壯闊星河。

風從東方來。

風，仍從東方來！浦東人將要建設的不僅是一座座巍峨的“東方明珠”，更有一座座無形的思想文化、理想道德的精神高峰。

未來屬于浦東，未來屬于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