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日明
3月28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設立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批準實施《浙江省溫州市金融綜合改革試驗區總體方案》(以下稱“方案”),開展金融綜合改革,引導民間融資規范發展。
近年來,溫州的民間金融成長迅速,但宏觀金融體系及監管政策卻未能很好地適應這一變化。自2011年起,溫州部分知名企業及中小企業出現資金鏈斷裂和企業主出走現象,對經濟和社會穩定形成很大的沖擊。國務院出臺溫州金融綜合改革試點,正是對這一危機的回應。分析方案條款,溫州試點的主要思路是在現有的金融制度的框架上,為溫州有針對性地拓寬投資與融資的渠道。如發展新型金融組織、專業資產管理機構,鼓勵國有和股份制商業銀行設立小企業信貸專營機構,針對各類企業創新發展債券、保險及面向小微和三農企業的金融產品,培育發展地方資本市場等。方案更為溫州的民間資金提供了富有吸引力的出路——個人境外直接投資。
但這些政策也是近年金融改革的方向,無甚創新之處。例如,2009年銀監會開始力推的小貸公司、村鎮銀行等新型金融組織,各部委近些年著力解決的中小企業信貸難等。即使堪稱亮點的“個人境外直接投資”,也不是什么新事。在香港特區政府的積極游說下,2007年中央就考慮過開展境內個人直接投資境外證券市場,投資目的地為香港證券市場,天津濱海新區成為試點。
事后來看,這些政策成效甚微,按這種思路應對溫州試點,恐怕很難有什么收獲。而真正可以解決溫州危機的政策,在方案中卻鮮有提及。首先是金融業基礎性和關鍵性的市場準入,正是因為嚴格的金融市場準入和國有壟斷,使得民營經濟的發展很難獲得正規金融體系的支持。市場準入不放開,溫州的試點即使能成功,也是正規金融體系對溫州的“恩賜”,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這揭示出一個普遍問題,即試點先行策略在今天是否依然適用?長期以來,中國自得于漸進式改革,從試點到局部、最后再拓展到全局的策略大量的應用于經濟金融體制改革。但試點策略要奏效是有前提條件,往往假設市場是分割(或割據)的,市場之間不連通。在這種市場結構中,一個試點的改革,不會影響到全局,實施過程也不會受到其他區域的沖擊。
但隨著市場化改革的展開,市場深度和廣度已經達到一定的程度,尤其在金融領域,在監管層面,溫州的資本和全國的資本很難區分。此時溫州的資本就是全國的資本,如果真的給予溫州以優惠政策為核心的綜合改革試點城市,會使溫州成為價值上的洼地,會使得資本進一步向溫州流動,反而會弄巧成拙。
更要追問的是,選擇試點的依據是什么?溫州金融的現狀與現有正規金融體系是有沖突的,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卻得到了試點的政策優惠,這讓遵守監管政策的好孩子情何以堪?
筆者認為,中央應該打破試點先行的改革策略,轉為制定統一的規則,并給予改革者自主發揮的空間,通過競爭結果調整規則。即使少數可以試點并且影響深遠的領域,也應該是先定規則,再根據規則確定試點。溫州此次所面臨的困境并不偶然,內蒙古、江蘇、福建的很多城市也有同樣的危機,但國務院的方案中并沒有體現試點推廣后如何惠及這些區域。
其次,金融改革的步子應該再大一些。加強監管、防范風險固然重要,但也要先有市場才有監管。極度風險厭惡的后果有兩種:第一,把市場給管死了,形成嚴重的金融壓抑,這是雙輸的局面;第二,由于合規的高成本,市場主體傾向于法外或非法生存,過度的監管導致了監管不足。這些都是導致溫州危機的根本原因。因此,以溫州試點為基礎,金融改革要敢于嘗試深水區,在金融市場準入、利率市場化的推進等領域進行實質性的改革。
(作者為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